10 冷卻的容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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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這樣跟他說了?連句質問都沒有?”
祁汜按住自己的額角,過了好久才疲憊地道:“姐,你別管這麽多了,我自己能處理好。”
聞言,祁浔在對面沉默良久,過了一會兒才輕嘆一口氣,“好吧,小汜,我不是要插手你的事情,我只是……”
“我知道,姐姐。”祁汜打斷她,忽而認真地看着祁浔道,“我明白。”
祁汜所在的工作室在朝陽,離國貿很近,祁浔正好有事路過,約他在公司附近喝咖啡。
秋天的銀杏落了滿地,有一片打着旋飄在祁汜的杯邊,他便盯着那幹燥的落葉出神,眼睛放空,而咖啡已經冷了。
祁浔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地道:“小汜,你的事情我當初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到現在也沒什麽好再說的,雖然我依舊不贊成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不過不只是我覺得他有問題,更重要的我覺得你根本沒有那麽……”
“姐。”祁汜掐了掐眉心,帶着幾分疲倦地再次打斷了她,“你真的不用這麽擔心我,向屹群真的已經很好了,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覺得已經非常幸運。”
祁浔沒有再說什麽,兩個人的咖啡都已經快涼透,但是誰也沒有回到溫暖的室內的意思。
祁汜拿起手機打字,祁浔的注意力短暫被吸引,見狀緩緩地皺起眉頭:“你在給向屹群發消息?我剛才說的話你是不是完全沒有聽進去。”
祁汜放下手機,搖了搖頭,簡短道:“沒有,在和朋友商量周末去吃飯。”
祁浔有一些訝異,但随即迅速高興起來,“哪個朋友?你和以前的同學聯系上了嗎?”
祁汜再次搖頭,笑了笑,卻沒有再開口了。
他迅速地喝掉了涼透的咖啡,感覺胃部被一股冷流包裹,渾身都泛起寒氣來。
祁汜裹緊外套,還是打了一個冷戰,轉過身對祁浔道:“走吧姐,我送你上車,我要回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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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次和項目順利溝通之後,餘歸桡開始忙得腳不沾地。
本來他就是能力高任務重的負責人,偏偏項目的下一個階段是最耗費精力的數據收集時期。
然而禍不單行,從下半年開始,國家一直提倡的“科教融合”忽然被研究類院校大舉搬上臺面。
本來之前相對來說都是得過且過的事情,現在卻要分出更多時間和精力去完成。
餘歸桡忙得連和祁汜的約定都一拖再拖,卻還要從牙縫裏抽出時間指導所裏分配的兩個研究生寫論文。
這不得不讓他懷念起從前只用一周去學校上一次課完成任務的時候。
學生寫的東西,如果讓餘歸桡找出符合事實的形容詞或許會顯得他太刻薄,但基本也相差不離。
但餘歸桡又沒辦法完全不管。畢竟已經到了他手裏。
餘歸桡把眉心都快掐出紅印,在看論文深呼吸的間隙,他突然想到和祁汜回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在夜晚秋雨的屋檐下,祁汜說自己變了,用的是有些緩慢的語氣。
對此,餘歸桡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但此刻太陽穴傳來的疼痛提醒了他一些事實。
餘歸桡想着自己可能确實是變了一些,起碼從前他只會幫一個人改論文。
自《Nature》發布了國家天文臺的黑洞成果之後,近幾年國內投身天體物理的科學家數量确實略有增長,天文系的班級從一個擴充到兩個,或許就是實例。
但冷門學科再怎麽增長漲幅也有限,就算學生增多了,在餘歸桡看來除了帶來額外的負擔,發展前景依舊暗淡。
宇宙不冷不熱地從遙遠的地方凝視着人類。在鼓動人心的時候,天文學家會朗聲宣揚在文明的每一個歷史時期,人類對宇宙的認識決定了這個時期知識的天花板。
但實際上經粗略估計,現代人類對宇宙的認識不過4.9%,因此就算是天花板,也僅僅是如立錐之地的一隅暗淡穹頂。
工作堆積如山,餘歸桡看着屏幕上的論文嘆了口氣,終于調出另一個頁面給陳玉玉發郵件:
「能不能幫我詢問新來的兩位副研究員是否有時間?」
「學生初稿已經批複,但希望後續不再由我負責指導。」
「如果所裏有相關的硬性要求,我會主動和所長聯系承擔責任。」
郵件剛打到一半,餘歸桡想起什麽,忽然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看了一下。
放下手機,餘歸桡想了想,又在郵件末尾加上一句——
「你知道朝陽區哪裏有環境不錯的餐廳嗎?最好口味辣一點。」
顯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和餘歸桡一樣在深夜也能效率極高地工作,餘歸桡耐心等了五分鐘,沒有等來陳玉玉的回信郵件,他便退出了頁面。
由于掐着眉心看論文,一整晚的時間幾乎相當于浪費。
既已如此,餘歸桡無心工作,便幹脆打開了網頁,用手機搜索祁汜上次負責的展覽名稱。
因為是小展且已閉展多日,所以能夠查到的信息不多,不過餘歸桡還是在衆多的流媒中找到了工作室所發的官方文章。
不過整篇文章也只是簡要介紹了展覽的內容和規模,餘歸桡看了一遍,挑出了起碼七八處知識錯誤,甚至還有表達的問題。
他皺着眉打開「關于我們」的賬號官方介紹,負責人頭像是一名女性,并沒有披露其它工作人員的信息。
餘歸桡放下手機,感到這比看學生論文還要浪費時間。
但最終在退出時,餘歸桡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點在了關注賬號上。
陳玉玉盡管偶爾性格跳脫,但是做事認真靠譜,工作方面專業能力很強,這也是她能成為餘歸桡在畢業之後還願意多加照拂的後輩的原因。
一大早查收郵件後,陳玉玉先是去聯系了天文系辦,卻發現系裏本來就沒有安排餘歸桡作學生指導工作,是新來的辦公室老師在做分配時打錯了表。
陳玉玉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在餘歸桡沒有追究的意思,不過她還是聯系了那位老師,暗示最好盡快把學生重新安排,否則讓領導知道餘歸桡在被強迫做這樣基礎的教學工作,難免會招來微詞。
餘歸桡最是珍惜時間,他也有資格讓別人珍惜他的時間。
然而,這位在陳玉玉看來恨不得人生只有實驗和觀測的了不起的師兄,在一向只發工作內容的郵件最後卻問了一個頗具有煙火氣的問題,這難免讓她好奇起來。
鑒于這一點,陳玉玉不忍心讓缺乏煙火氣的餘歸桡失望,在回複的時候很是認真看了多家餐廳的點評,最後挑了一個綜合得分最高的發給餘歸桡。
祁汜必然沒有想到,他随便收拾收拾出門,甚至連臉都沒有認真洗的飯局,餘歸桡竟然會帶他來這樣的地方。
餘歸桡所預訂的餐廳在一個胡同的小巷裏,卻霸占了整個院落,院中央栽種了一顆巨大的銀杏樹,和祁汜印象中潭柘寺秋天落滿黃金的那棵有的一拼。
院子曲徑通幽,還有潺潺的流水聲隐隐萦繞其間,包間之間由翠竹隔開,很是雅靜。
祁汜看了一眼自己潦草套上的衛衣和有些發灰的運動鞋,發現餘歸桡又好好地穿了襯衫,雖然沒有打領帶,但是把扣子扣到了第二顆。
餘歸桡走得很快,好像依舊沒有養成等人的習慣,背影從那棵銀杏樹下飄然而散。
但祁汜忽然産生了一絲索然的、難以名狀的難過。
他不清楚其中具體的緣由,只是覺得餘歸桡似乎已經習慣走在和他這麽相配的地方,反而讓祁汜感覺到時過境遷的悵然。
而他自己,仍然不合時宜地跟在這個人後面。
實際上,倒不是祁汜缺乏基本的禮貌,而是餘歸桡雖然向他發送了吃飯地點,卻并未對祁汜額外說明什麽,而祁汜也不會再費心去查找。
更何況,憑借祁汜的記憶,餘歸桡雖然出身優渥,但向來讨厭做一個少爺。
即便是在以前,他們也很少一起正經地去餐廳吃飯。
祁汜大學的時候開始在酒吧街鬼混,而餘歸桡則常常在實驗室吃快餐。
好在餘歸桡帶着他選定的位置普通,除了靠窗以外并不顯眼,否則祁汜真的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放置自己的手腳。
侍者微低着頭,恭敬地呈上菜單,祁汜接過來,硬着頭皮翻開,只盼望不要太貴。
菜單很簡潔,只有三四頁,每一道菜品并沒有标注價格。
祁汜有點頭疼地一道道往下看,忽然感覺到手機震動了一下。
聞聲,将菜單打開後就放在原位、正在專注看着窗外風景的餘歸桡轉過頭來,然後迅速看到祁汜的臉色一變,驚慌和蒼白爬上面頰,眼睛無意識地瞪得很大,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地看着餘歸桡。
餘歸桡一愣,然而祁汜下一秒就恢複了正常,只是忽然站起了身,語速有些快地道:“對不起,我有點急事,現在要去趟醫院,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吃飯。”
據祁汜從座位上站起到他轉頭走去只過了幾秒鐘的時間,但餘歸桡還是分神掃了一眼被他打開在第一頁的菜單。
他昨天為了确認味道水平曾自己驅車來這家餐廳試吃,根據久遠的記憶選定了祁汜有可能喜歡的幾道菜,并叮囑餐廳今日一定要做冷凍的甜品。
不過餘歸桡沒有說什麽,神色平靜地合上了菜單,對祁汜淡淡點頭道:“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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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小餘生日呢,還沒讓小餘在生日這天吃上一頓飯,我對不起你小餘!
ps這裏指的是人物設定,不是文中的時間線嗷!
祁汜:1994年7月12日。
餘歸桡:1995年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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