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明明那麽多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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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北京。
十月的風吹起來已經是冷飕飕的了,涼氣一絲絲地從縫隙中往骨骼裏鑽,祁汜把外套的拉鏈拉到最上面,整個脖子都縮到衣服裏也沒什麽用,一推開宿舍門就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今天是十一小長假的最後一天,大多數剛來的新生還對北京這地兒充滿新鮮感,大都撒着歡地出去秋游,宿舍裏沒什麽人,只有範澤坐在床上,支着小桌板,戴着耳機打游戲。
範澤看到祁汜回來,剛想在語音中罵對面那個傻逼脫口而出的“我操”只發出了個c的氣音,就尴尬地被吞了回去。
他把耳機摘下來,有些僵硬地和祁汜打招呼;“祁汜?你回來了啊,今天沒和他們一起出去玩啊?”
祁汜從兩張并列上下床中的走廊艱難地挪動到自己的櫃子前,笑了笑道:“沒有,我去找我朋友。”
他從櫃子的最上面拿出一本厚厚的書,對範澤道:“剛剛忘了拿東西。”
範澤轉了轉眼珠,不動聲色地道:“你出去學習啊?”
祁汜簡單地嗯了一聲,從床前繞過,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停了一會兒,對着鏡子捋了捋剛才被吹得烏七八糟的發型,回頭對範澤笑道:“那我走了。”
範澤點點頭,無意義地啊了一聲,在祁汜關上門後就露出了一絲略帶不屑的輕笑。
對面的隊友聽他長時間沒說話,紛紛在語音上問他去哪了,範澤重新戴上耳機道:“沒去哪,剛才我室友回來了。”
回到熟悉的環境內,範澤頓時找到了舒服自在的語境,開着麥和隊友調侃——
“卧槽你們敢相信嗎?我室友居然在國慶最後一天一大早就出去學習,今天早上六點多就走了,不知道為啥剛才又回來了。”
“開學一個多月了,天天都這樣。”
“我們學校是還行,但也不用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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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跟他一起,他根本不跟我們一起走,除了上下課就是圖書館,周末也看不見人。”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麽,範澤突然嗤笑了一聲:“沒針對學霸,不過他就是個複讀生,還不如我們,不知道現在這幅樣子有什麽用,難不成還以為能轉學到清北嗎?”
語音裏幾個隊友嘻嘻哈哈地樂成一片,範澤臉上露出了帶着幾分嘲諷、又帶着幾分憐憫的笑容——
“我們都不是很待見他。他這麽上進,又一副誰都看不起的樣子,結果費了半天勁不也和我們差不多嗎?也不知道在那清高個什麽勁兒?”
“不知道,感覺有點可憐,長得也像個小白臉,天天對着鏡子比比劃劃的,真矯情啊。不說了不說了!趕緊下一局——”
離開學校後,祁汜費了好大勁才走到地鐵站。
他艱難地上了地鐵,被擠到角落裏,後背抵着冰冷的扶杆,拿出手機給餘歸桡發消息——
“剛才有本書忘帶了,回去拿了一下,今天應該到的會晚一點。”
餘歸桡沒回,祁汜等了幾分鐘就把手機放回了包裏。但他也并未在意,因為這是常态。
他拿出上周餘歸桡給他發的論文打印稿,對照着上面劃線的筆記重新認真一一核對閱讀。
不知道是不是上周祁汜發揮得太好,表現得太超常,餘歸桡這周讓祁汜拿回去認真研讀的論文祁汜幾乎從題目開始就仿佛在看天書,查了查作者,是餘歸桡同一個實驗室的師兄。
祁汜用花了好幾倍長的時間去查概念和術語,又将論文打印出來勾勾畫畫,看上去終于像那麽回事了,但祁汜總心虛自己做的不過還是金玉敗絮的表面功夫,因此心裏還是沒什麽底。
他不像餘歸桡那樣擁有圖像式記憶,可以一秒鐘對大腦中的儲存精準調用。既然學起來就很困難,那麽對祁汜來說不懂的更是看過了就忘,但是他想着對內容熟悉一點,或許多少能夠有一點用處。
開學以來,每逢周末或假日,祁汜都會坐地鐵去餘歸桡的學校找他,然後兩個人一起學習。
說是學習,其實祁汜覺得稱為上課更加妥當。餘歸桡早就不用和他學一樣的東西了,但是對祁汜的學業卻始終格外上心。
祁汜去找他,其實只是單方面地讓餘歸桡付出時間來傳授對他來說最基礎的簡單知識。
但是在祁汜假期頹廢地将自己關在房間之際,是餘歸桡把他從陰暗不見光的室內挖出來,帶祁汜去吃飯,帶祁汜去逛街,先給祁汜在隔壁商場買了一個行李箱,又在祁汜頂着詫異的表情的時候,獨自拉着還挂着吊牌的行李箱,帶祁汜去了書店——
餘歸桡花了一整個下午,從第一層逛到頂層,給祁汜買了足夠填滿一整個行李箱的專業書籍。
在收銀臺付款的時候,書店的工作人員用十分一言難盡的表情看着餘歸桡一本本地将書整齊碼在行李箱內。
從第二次高考的成績出來後,祁汜就沒有再走出過家門,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餘歸桡,今天被強行拖出來,也是渾渾噩噩地垂着頭跟在餘歸桡身後,一整天都在發懵。
但是餘歸桡合上行李箱,擡起頭,用十分平靜的神色看着他,然後淡然地說出了和去年如出一轍的話——
他對祁汜說:“沒關系。”
但比起去年又有所不同,因為餘歸桡補充了後面半句——
他說:“以後我可以教你。”
書店雖然向來是安靜的地方,但是收銀臺附近卻總是很吵,祁汜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麽樣的一種心情,是想告訴餘歸桡複讀最初始的心境不過是想和他上同一所學校,還是坦誠拔刀自刺,讓餘歸桡正視越考越差的分數證實了祁汜不過是個普通笨人的事實。
但是最終,祁汜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明明那麽喧嘩悶熱的一個盛夏下午,祁汜後來記得的竟然都只有餘歸桡在石板路上磕磕絆絆地拖着行李箱,滾輪碰在凸起的石頭表面,發出斷斷續續、連綿不絕的聲響。
是這粗劣的、有些沉重的摩擦聲讓祁汜從頹廢的心境中迅速走出,卻也讓祁汜迅速地陷入一種不合常理的壓力內。
不過這個常理是祁汜的常理,并非餘歸桡的常理。祁汜每次想到那個安靜躺在自己宿舍床下的、深綠色的嶄新24寸行李箱,都會覺得怎麽樣努力都是應該的,怎麽樣對待餘歸桡都是值得的。
餘歸桡是那麽忙的人,還是在非常忙碌、非常密集的生活中慷慨地分出了一整天留給祁汜。
祁汜一度認為,這是他受少年時代經歷的賜福,得到了專屬自己的、神像非常罕見的溫柔。因此從一開始,對于祁汜來說,這一天從原點上來講就是非同一般的。
不過盡管再想努力複習論文,祁汜還是在後半段路途中,在地鐵上困得睡着了。
他和餘歸桡的學校橫跨了北京的一個對角線,餘歸桡其實從來沒有要求祁汜來找他,但祁汜認為這是必須的,而不知道為什麽,祁汜也想要這樣去見他。
坐了将近三個小時的地鐵,祁汜實際已經錯過了午飯時間,好在他也并不想吃餘歸桡學校的食堂。因為他并不想去需要學生卡才能消費的地方。
這是祁汜心底最微小也是最無意義的抗争,但好在餘歸桡在這種小事上從不在意,祁汜想要吃什麽,甚至吃不吃餘歸桡都無所謂,也或許是他根本沒有留意到這些細節。
祁汜下了地鐵,發現餘歸桡終于回複了他,便站在地鐵站裏打開消息。
在祁汜第二個周末來的時候,原以為餘歸桡會來接他,沒想到在地鐵站站了有半個小時左右,祁汜才收到餘歸桡發來的一個“?”又問他怎麽還沒到。
祁汜為自己想當然的自以為是感到尴尬與羞愧,而從地鐵站走到校內的路他也已經很熟了。
除了第一周,餘歸桡确實并沒有出現在地鐵站過,但是和第二周一樣,祁汜知道浪費餘歸桡的時間對于人類來說是一件可恥的事情,更何況像他這樣成為受神眷顧的普通人類。
祁汜看着屏幕上的“盡量快點,我還有事”,發了一分鐘的呆。
然後,他就擡起了腳,快步地向地鐵站外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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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晚了!補償是這周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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