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滞泥猶拘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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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歸桡臨時從美國回來,到底是經歷了長途航班,因此盡管面上不顯疲憊,但是上車沒過一會兒之後,祁汜就發現他睡着了。

餘歸桡連入睡的時候都保持着冷淡的面孔,嘴角毫無感情地抿着,只是睫毛因為鋪展下來顯得更長更密,根根分明,仿佛一大片垂下來的羽毛,柔和了他無情的冷靜,看起來像個嚴肅的小孩。

回學校的路程很長,餘歸桡上車沒多久就睡着了,祁汜一直不敢看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心一直跳得很快,他有些發愁地想怎麽告訴餘歸桡自己下周要去參加社會實踐的項目,将離開一個星期,就在餘歸桡剛剛回來的這個節點。

祁汜覺得他可能會生氣,但細想了想又覺得應該不會。

祁汜正在發愁如何開口,忽然感覺到肩部垂下來的重量。

嚴肅的小孩餘歸桡在睡夢中并未能正襟危坐太久,出租車開得颠簸,沒過一會兒他就将頭靠在了祁汜的肩膀上。

車內很安靜,司機沒有放音樂,盛夏的林蔭在餘歸桡的側臉上留下各種美麗的輪廓,然後通通和光一起倒退。

心跳聲仿佛可聞,祁汜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很怕将餘歸桡吵醒。

但餘歸桡可能是睡得太熟了,明明對周圍環境那麽敏感的人,卻就這樣放松地靠在祁汜的肩頭,又輕又緩地呼吸着。

祁汜從一開始的緊張,慢慢地也趨于平和,他想到餘歸桡在機場說慶祝冥王星誕辰的神情,感覺心裏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

餘歸桡一直睡到學校門口,直到司機停車了,祁汜猶豫了片刻,輕輕地搖了搖他的肩膀,他才醒。

睜眼時似乎還有餘困未盡的茫然,只是一剎那,餘歸桡就恢複了平時的表情,冷靜又冷淡。

祁汜為這一秒迅速的轉換而呆怔了一下,他沒有被餘歸桡少有的模糊睡眼打動,卻覺得他頃刻間就恢複莊重的壓迫有着難以言喻的性感,就好像餘歸桡從來不會散發草率的、模棱兩可的訊號,他的狀态永遠在精準的自控中,清醒、冷靜、一塵不染。

“到了?”餘歸桡往車窗外看了一眼,他注意到自己睡着時靠在了祁汜的肩膀上,頓了一下,忽而專注地看着祁汜,默然道:“肩膀累嗎?”

祁汜立即搖了搖頭,心跳又從緩趨于快,他拉開門下了車,幫助餘歸桡把行李箱從後備箱拿出來,低着頭走在餘歸桡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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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保安卻攔住了低頭只顧往前走的祁汜,有些懷疑地道:“同學,你是哪個樓的,工牌有嗎?證件看一下。”

祁汜心中一跳,擡起頭,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他有些慌張,但餘歸桡已經走到了他後面,還沒等祁汜開口,他就拿出了自己的證件,遞給保安看。

保安拿着證件看核對了一遍,正要放行,忽然想到什麽又看了一眼名字,繼而露出了帶着幾分微妙的表情,餘歸桡淡淡地道:“這是我的朋友,如果您以後看到他來訪,還煩請放行。”

保安立即點了點頭,放他們兩人進去,餘歸桡通過閘門,有些不解地看着祁汜道:“換了新保安你怎麽會不知道?”

祁汜心中一緊,提起嘴角笑了笑道:“應該是這兩天換的吧,我都沒印象了。”

餘歸桡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他見祁汜拉着行李箱走得緩慢,就自然地加快了幾步,并行到祁汜旁邊,順手拿回來他手裏的行李箱,站在祁汜外側,将裏面被林蔭遮蓋的一側留給他。

餘歸桡比祁汜高了半個頭,走在他外側,不僅将陰涼的區域自然讓出,還幫祁汜擋住了直射的刺眼陽光。

上了樓之後,祁汜走在餘歸桡前面幫他開門,鑰匙插進鎖眼的一剎那,祁汜腦海中一根弦發出了清泠的一聲低響,他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金屬之間互相咬合的聲音,祁汜好像這才反應過來什麽一樣,又來不及想清楚,推開門的時候,他好像推開了一地的灰塵。

這當然不是實質,餘歸桡的宿舍每個星期都有專人來打掃,盡管祁汜已經很長時間沒來,但房間裏面依然是窗明幾淨,風把桌前的簾子輕輕吹起,像一面整潔而清白的帆,

餘歸桡進了房間,把行李箱靠在沙發旁,随意地看了一眼,忽然頓了頓,轉過頭問祁汜:“你是不是都沒怎麽看書,我的書櫃好像沒怎麽動過。”

心髒猛地一緊,祁汜登時怔住了,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忽然有些害怕開口,而餘歸桡繼而道:“最近很忙嗎?”

祁汜下意識地想要回答否定的答案,又感覺自己是個卑劣的騙子,不知道說什麽,只能含糊其辭地道:“還好。”

餘歸桡沒有深究,他點點頭,從書櫃上抽了幾本書遞給祁汜,“如果這幾本沒有看過,最好抓緊時間補一補,下周這本的作者要來這邊訪學,我認為很有必要聽一下。”

祁汜抱着幾本書,想要苦笑,不知是要先告訴餘歸桡,普通人的閱讀速度根本不可能兩天內讀完這麽多本;還是更加直接地告訴餘歸桡,自己還有別的事要做。

忽而,餘歸桡好像想到了什麽,他轉過來,有些疑惑地道:“之間我告訴你的一個實驗室宣講你是不是也沒有去?後來我問了師兄,他說并沒有人拿着我的學號進會場。”

餘歸桡慢慢地從窗邊走到祁汜跟前,風仍在後面輕輕袅袅地撩動床簾,盛夏的眼光把整個房間都照得很亮,但祁汜好像還是能夠看到書櫃在地板上斜投下來的陰影,呈一條帶狀,餘歸桡走過來的時候踩到了那處陰影,但是掠過了它,然後走到自己面前。

——他有些不解,也有一點殘忍的天真,祁汜都明白,餘歸桡從來沒有多餘的話語,他的話就是他最表層的深意,他只是在疑問。

那麽多具有矛盾的東西,在他身上卻總是那麽相得益彰。

餘歸桡微微蹙着眉,停下來看着祁汜,繼而問道:“祁汜,你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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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有點短但是太困,明後天都有。感謝大家等!

這個世界瘋狂、沒人性,腐敗;您卻一直清醒、溫柔、一塵不染。

——[法]弗朗西斯科.薩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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