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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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汜從向屹群的公寓搬出,并沒有即時找到房子,所以去住了好幾天的酒店。

祁汜出國六年,除了一開始用母親賣房留下的錢,後來也基本自立,還略微攢了一點,雖然并不富裕,但是能維持最基本的生活。

在祁汜美本畢業的那一年,忽然祁浔給他的賬戶轉了一大筆錢,祁汜莫名其妙地打過去詢問,祁浔冷冷地回答是祁恪硬塞給她的,如果要退,讓祁汜自己去聯系他父親。

但是祁汜已經太多年沒有跟祁恪說過一句話,也根本不想聯系,他把錢轉回給祁浔,祁浔又轉回來,來回幾次,祁汜無奈,但祁浔就是死都不要。

祁汜沒有辦法,只能暫時留着。但是他從來沒有打算動這筆錢,因此這樣長期下去也不是辦法。

但祁汜呆在酒店快一個星期,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根本無處可去。

他沒有家人,沒有居所,幾乎就是獨自一人在北京流浪。

向屹群的號碼被祁汜暫時拉黑了,因為祁汜搬出公寓的那天,他的反應接近失控,說的話也有一些難聽。

祁汜沒有打算要和向屹群鬧出戲劇性的分手,沒有想到最後還是變成這樣。

他想自己能夠理解向屹群的壓力,也多多少少在祁浔的提醒下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只是他從來不想真的面對現實,直到真相明明白白地被甩到臉上。

祁汜擅長失戀,不過離開向屹群比他想得更難。

曾愛了這麽多年的人,現在想來仍然覺得心痛得厲害。

然而一旦斷了聯系,兩個人很快就形同陌路。

祁汜不擔心向屹群去公司找他,因為向屹群才是最害怕将事情鬧大、最不願意在平時和祁汜扯上關系的人。

祁汜直到這時才恍然察覺,自己實在太遲鈍,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向屹群會出問題,自從他回國以後,向屹群再也沒有在公共場合和祁汜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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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祁汜躲在自己的殼裏太久了,向屹群給了他愛情、關心、和類似家一樣的感覺,他需要花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舍得走出去。

然而,讓祁汜感覺到不解的是,除了向屹群外,餘歸桡也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

在祁汜的記憶中,餘歸桡從來不是關心他人事情的人,更何況是感情的事,餘歸桡沒有皺着眉擺出無聊不屑的表情就很難得了,怎麽會關心這種狗血故事的後續。

餘歸桡好像,真的變了一些。

祁汜搖了搖頭,把無關緊要的念頭排出。

這麽多年過去,有變化也不奇怪,總之都是和自己沒有關系的事了。

祁汜拒絕太過深入地思考一些事情,他知道為什麽,可是他現在只能這樣。

然而餘歸桡的傘還在自己這裏,讓祁汜感覺到有輕微的頭疼。

祁汜從事藝術行業以來,對品牌很敏感,何況這畢竟是餘歸桡的傘,必然價值不菲。

可雖然料想到很貴,但是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現實生活中真的會使用幾千元的傘。

頓時,它就從一件無關緊要随手贈出的物品,變成了一定需要歸還的麻煩。

從公寓搬出來之後,祁汜心情一直不佳,有些無奈地給餘歸桡發送信息:

「你的傘還在我這裏,方便給我一個地址嗎?我給你寄過去。」

打完字後,祁汜的視線停留在深藍色的傘柄上,發了片刻的呆。

他想到那盞劃破了雨夜的車燈,想了想,又将原句删除,重新發送:

「你最近有時間嗎?我把你的傘還給你。」

餘歸桡的信息很快發送過來——

「明天可以嗎?我最近在實驗室,如果不方便的話,我來找你拿也行。」

祁汜怕暴露自己住在酒店的事實,連忙回複道:

「可以的,你把地址發給我,我明天就過來。」

一個實時定位迅速地發送了過來,祁汜一看時間,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

不知道為什麽,祁汜忽然就笑了一下。

或許還是沒怎麽變的。他心裏靜靜地想道。

然而,奇怪的是,緊接着,餘歸桡又發送了消息過來,雖然只有簡單的三個字——

「明天見。」

非常短暫的客套話,但是放在餘歸桡身上就顯得奇怪。祁汜抿了抿嘴,放下手機,不熟悉的怪異感又再次湧上來。

他躺在床上,放棄再去考慮和餘歸桡有關的事,抱着随便的想法,很快就睡着了。

由于目前還居無定所,祁汜覺得自己是北漂中的北漂,因此還是打算謹慎花錢,便坐地鐵去往餘歸桡發送的地點。

又是黃昏,又是擁擠的地鐵,又是餘歸桡所在的學校。

祁汜感覺這一切陌生又熟悉,他早已不會抱着從前的心境,但是又無法控制記憶翻湧而來。

原來人的心真的像一個密閉的容器,祁汜能夠感覺到有些幹涸在底部的東西在空蕩蕩的瓶中泛起潮氣。

但祁汜害怕這種潮氣,因為他曾經見過容器被水填滿。

坐了大約快一個小時的地鐵,祁汜比預計的早一些到了目的地,但是餘歸桡早就等在校門口了。

這簡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等”對于餘歸桡來說,本來就意味着浪費時間。

可能是因為那一天,在餘歸桡的車上,祁汜察覺到自己情緒失控,又被餘歸桡捕捉到狼狽的場面,因此隔了這麽多天再見,祁汜此刻想到那個擁抱、那盞車燈,以及手上的那把傘,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抿着嘴朝餘歸桡的方向走去,而餘歸桡明明看見了他,但卻仍然站在那裏,等着祁汜一步步走近。

祁汜只能硬着頭皮,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在腦海裏排演出打招呼的語氣,但祁汜還沒有走到餘歸桡面前時,餘歸桡已經往前邁了兩步,立定在祁汜面前。

剛剛在腦內排練好的說話方式大概無法複現了,祁汜垂着頭,小聲道:“好久不見。”

餘歸桡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也道:“好久不見。”

祁汜感覺見面到這裏就應該結束了,又覺得為了還一把傘跑這麽遠到這來的自己像個神經病。他不知道說什麽,手指剛動了一下,握在他手中的傘柄,卻被另一個人抽走了。

“謝謝。”餘歸桡輕聲道,“辛苦你這麽遠跑一趟。”

聽餘歸桡用這樣的語氣講話,祁汜想自己真的不習慣。

他察覺到自己一直低着頭顯得很奇怪,也不想承認自己面對餘歸桡時總會不自然,便将心一橫,擡起頭,直直地看向餘歸桡,有些幹巴巴地答道:“不客氣。”

見他突然擡頭,餘歸桡忽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定了半秒之後才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道:“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我馬上也就下班了。”

忽然收到沒有預兆的邀請,祁汜愣了一愣,剛要搖頭,餘歸桡忽然看着他,認真地道:“祁汜,這樣你也會感到為難嗎?明明跑了這麽遠。”

或許餘歸桡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感慨和挽留,但祁汜還是輕輕一滞。

餘歸桡見他表情微變,手指在暗處捏住傘柄,輕微用力,他怕不夠,便又多說了一句:“如果這樣你也會為難,我可以再說一遍對不起。”

祁汜看了他一會兒,暗自嘆了口氣,心中複雜萬千,搖了搖頭。。

理智上他想遠離餘歸桡,但是他知道理智是為了證明什麽。

他不知道該怎麽和現在的餘歸桡相處,只覺得微微有些後悔,或許自己還是不該跑過來,原來複雜的題目過了再多年去解也依舊是複雜的。

好在祁汜已經不是會再在意得分的人了,他輕輕道:“那就一起吃個飯吧,不過這邊我不熟悉,可能要麻煩你了。”

“不麻煩。”餘歸桡淡然地、卻幾乎是很快地接道。

但是他把握得很好,這一點快并沒有讓祁汜察覺,只有他自己明白。

餘歸桡道:“那你等我一下好嗎?我先去研究所放一下傘。”

祁汜道:“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也是順便。”

餘歸桡點點頭,祁汜便被他帶着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他有些奇怪地道:“你不進學校嗎?”

餘歸桡解釋道:“研究所不在校內,但是離得不遠,走幾分鐘就到了。”

祁汜更加莫名,他疑惑道:“那你直接給我發送研究所的定位不就好了嗎?何必專門走過來?”

餘歸桡頓了頓,忽然停下了。

他轉過來,認真地看着祁汜,專注地凝視着他的眼睛,“因為我想到校門口來接你,就像很多年前該做的那樣。”

祁汜霎時間愣住了,餘歸桡垂下睫毛,接着道,“雖然時間和地點都是錯誤的,但我想總好過從來沒去做對。”

祁汜沉默下來,一言不發地跟着餘歸桡往前走。

餘歸桡說得沒錯,研究所确實離得不遠,走幾分鐘就到了。

門口站着保安,餘歸桡剛想上前去,祁汜立即道:“我就不進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餘歸桡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他對保安說了幾句話,便迅速地刷卡走進了大門,很快就看不到影子了。

祁汜站在門口,打量了一下四周,他看了看挂在門口的牌子,在心裏感嘆了一聲,然後就收回了視線。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穿着白色大衣的女性挎着粉色的小包走了出來,她看上去很年輕,保安笑着跟她打招呼,“陳老師,這麽早就下班了啊?”

陳玉玉笑着道:“是啊,今天約了朋友去逛街,辛苦啦張師傅,明天見。”

察覺到自己正站在閘機門口,不知道為什麽,祁汜有些局促地往旁邊移動了一下,恰好陳玉玉在此時擡起頭,和祁汜視線相對。

頓了頓,陳玉玉眨了眨眼,猶豫道:“您好,請問您是要進來嗎?”

祁汜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是,我是在等人。”

站在面前的男生外表并不出衆,但是看上去幹淨整潔,說話斯文,陳玉玉一看就心生好感。

“去裏面的會客室等吧。”她道,“我幫你刷下卡,反正現在快下班了,站在外面多冷啊。”

祁汜連忙擺手,剛要開口拒絕,保安忽然插嘴道:“沒事,陳老師,您走吧,這位老師是在等餘老師的,餘老師剛剛交代了,如果太冷了我就幫這位老師登記一下,帶他進去。”

祁汜愣了愣,還沒能說出話,陳玉玉詫異道:“餘老師?師兄……?!”

她轉過頭來端詳祁汜,“你是在等餘歸桡嗎?”

祁汜被她臉上變動的神采吓了一跳,不确定自己怎麽就引起了對方的興趣,但是總能從與此關聯的名字猜出一二。

他心裏忽然就平靜了許多,笑了笑道:“是啊,我是他同學。”

“啊,那你是q大的?還是g大的?”陳玉玉道,“我不清楚師兄國內的學位最後是在哪裏拿的……”

祁汜停頓了一下,臉上笑容不變,解釋道:“不是,我是他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陳玉玉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麽,啊了一聲,“那不就是……”

“你們在聊什麽?”餘歸桡的聲音忽然從後面傳了過來,打斷了陳玉玉的話。

祁汜愣了一下,下意識道:“這麽快?”

餘歸桡“嗯”了一聲,見祁汜盯着他,又重複了一次,“你們在聊什麽?”

陳玉玉立即道:“沒聊什麽,我怕這位老師冷,打了個招呼,想幫他刷卡進來。”

祁汜還沒來得及告訴她自己不是老師,陳玉玉卻迅速端詳餘歸桡的神色,猶豫道:“那……師兄我先走了……?”

餘歸桡點了點頭,還擺了擺手跟她說再見,陳玉玉心下詭異莫名,又轉過頭看了一眼後面。

餘歸桡站在那位不知名的男生旁邊,比他高了半個頭,神情專注地垂着眼,聽旁邊的人說話。

陳玉玉認識他多年,知道這遠遠超過了餘歸桡的社交距離,但是又不夠近到會讓人覺得親密。

陳玉玉看了眼并未走近一步的男生,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朦朦胧胧地纏繞着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轉過頭,很快就離開了。

然而實際上,祁汜與餘歸桡并未進行什麽有意義的對話,祁汜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出來了,甚至懷疑餘歸桡是用跑的。

他沒話找話地對餘歸桡道:“剛剛那位是你師妹嗎?很漂亮啊,而且好年輕。”

頓了頓,祁汜反應過來,忽然笑了,“不過你也很年輕。”

餘歸桡根本沒有注意到祁汜對陳玉玉的形容,他只聽到了祁汜的問題,便下意識地解答:“不是。”

餘歸桡想了想,陳玉玉只是來交換了一個學期,并不在自己的項目組,确實嚴格意義上并不算同門關系。

祁汜頓了頓,茫然道:“可是她剛才叫你師兄啊?”

餘歸桡心中一滞,忽然轉過頭,不動聲色地道:“叫我什麽?”

無論是從智力還是聽力考慮,餘歸桡好像都不應該重複這個問題,但他确實問了,而且無比認真,仿佛很深沉地看着祁汜。

祁汜熟悉這個眼神,但心中更加莫名,他迷茫地重複道:“師兄……?”

餘歸桡似乎頓了頓,安靜了幾秒,然後道:“陳玉玉确實不算我的同門,她是交換過來的,不過有些時候大家互相稱呼随意,也不是什麽特別值得介意的事。”

祁汜哦了一聲,似懂非懂地道:“我記得你好像……很不喜歡學校裏的這種關系啊。”

想到什麽,祁汜難得的在對餘歸桡輕松地笑道:我以為你只是不喜歡叫師兄師姐,沒想到自己是輩分大的那個也不喜歡啊。”

“沒有不喜歡。”餘歸桡幾乎是立即接道。

他解釋:“只要是認真做學問的人,我都不反感。我只是不贊同以此便認為擁有了某種權利和身份的人,大家只是曾在一個地方讀書,沒有必要把別人當成自己的資源,也沒有必要好為人師。”

話音剛落,餘歸桡良心發現,察覺到自己講得太過,便解釋道:“陳玉玉不是這樣的人,只是你剛才問我,我覺得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

祁汜沉默了半晌,舒了一口氣,笑了笑道:“果然,你還是沒怎麽變啊。”

這本來只是一句普通的感慨的話,然而聞言,餘歸桡忽然滞了滞,不知道為什麽,臉色似乎有一瞬間變得有些複雜。

祁汜一愣,想要問他怎麽了,餘歸桡卻已經無事般地走到了車前。

他替祁汜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轉過頭對祁汜笑了笑,輕聲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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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歲的餘歸桡在實驗室,感到困擾,因為新來的師弟實在不好帶,但是又沒有辦法。

于是,在師弟又提交了一份完全不知如何批改的報告之後,18歲的餘歸桡分神幾秒鐘,漫無目的地想,等祁汜考過來,就不得不叫自己師兄了。

于是餘歸桡稍微提起精神,給師弟回複,措辭依舊毫不留情;但餘歸桡自以為客氣溫和,又在心裏默默地想,希望祁汜寫報告,不要比這位師弟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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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更錯章了……啊啊啊啊我是傻瓜,雖然迅速删掉了……但還是好慚愧……

對不起大家!!!真的很對不起!!我都沒有臉上來打招呼的那種對不起!!嗚嗚實在太差勁了

從十二月初開始,家裏陸續有老人生病,三次元實在太忙,有些焦頭爛額,實在實在沒寫完,又食言了,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今天會放出五章,元宵節前一定會寫完,最近會更得比較勤,真的感到很抱歉!!

不過新年到了,還是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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