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濃灰蓋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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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晚,事情最終還是沒有按照餘歸桡的安排進行,十一點半,餐廳接近打烊,工作人員依照約定來送祁汜離開,但祁汜卻沒讓他們叫醒餘歸桡。
祁汜給付京業打了電話,好在付京業還沒睡,滿口哈欠地答應交給他。
祁汜放心了,挂掉電話,也沒有麻煩服務員特意送他回去,而是自己叫了車,打算去找個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回上海。
在離開包廂之前,祁汜看餘歸桡的睡顏,發了幾秒鐘的呆。
在睡着之後,或許是冷酷的眼神被長長的睫毛遮蓋,餘歸桡身上清白的少年氣重新冒出來,顯得年紀倒退不少。
但他還是累了,憔悴了,酒精顯現出疲态和倦容。
祁汜覺得酒味中夾雜着薄荷風的味道,猛地鼻頭一酸,攤開自己的手,愣愣地看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但如果祁汜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或許會考慮不如由自己來叫醒餘歸桡。
挂了電話,付京業根本連床都沒有下,餘歸桡被更加殘酷的方式叫醒,被三通電話連續轟炸,鈴聲繞耳,生生把頭疼欲裂的餘歸桡酒意都驅散了不少。
餘歸桡接起電話,沉沉地“喂”了一聲,付京業在那頭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地道:“祁汜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去接你,我才懶得去呢,便宜你還想占幾次啊,剛剛我說陪你等,還是你非要趕我走的。”
餘歸桡沒有理他,揉着額角,捕捉到關鍵詞,簡短道:“沒指望你,服務員沒來叫我,祁汜怎麽會給你打電話?”
一想到餘歸桡剛剛歸國,坐了大半晚,被敬了好幾圈酒,等一個人等到閉店,卻在最後睡着了,付京業就想笑,便随口道:“萬一是不想叫醒你呢。”
餘歸桡笑了,“怎麽會。”
付京業頓愣了愣,也不再說什麽了,他打了個哈欠,繼而說回正事,“你剛回國,也沒時間收拾,要不就在我家對付一晚吧,程彤出差了還沒回來,你睡客房就行。”
即便如此,餘歸桡也覺得不太方便,還是一如既往地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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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電話,餘歸桡看了一眼時間,自己叫了車,覺得頭還是有一點暈,便站起來往外走。
桌子上除了熱羹,只有那碟涼拌秋葵被一個不剩地吃完了。
餘歸桡無聲地笑了笑,繞過桌子,拉開包廂門,還沒走出去,擡起頭,正好和門外的祁汜面面相觑。
祁汜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面前的包廂門卻突然被打開,餘歸桡一瞬間跟他站得極近,還沒有完全清醒的眼眸向下斜睨着他。
祁汜的心跳頓時加快,不小心後退了一步,差點要跌倒,卻被眼疾手快的餘歸桡抓住手腕向前拉住。
祁汜眼中被抓住的驚慌之色還未散,下意識道:“我……”
餘歸桡眨了眨眼,最後一點醉意也沒有了,他的眼睛沉沉地看着祁汜,在說話之前,先放開了他的手。
一旦不再任自己醉,理智就迅速重回,餘歸桡平靜地看着祁汜道:“你擔心我回不去嗎?”
祁汜頓了頓,沉默了一會兒後小聲道:“嗯……”
“我剛剛覺得把你丢在這裏不太好……”
餘歸桡點點頭,平靜道:“我沒讓付京業過來,自己叫了車,應該快到了,一起走吧。”
既然都已經專程跑回來,祁汜想不到什麽拒絕的理由,便和餘歸桡一起上了車。
好在,餘歸桡雖然看起來清醒了些,但似乎已經十分累了,一上車就阖上了眼,沒有要和祁汜長談或敘舊的意思。
這樣祁汜反而輕松了很多。他借着餘光小心打量安靜閉上眼的餘歸桡,覺得一年多的時光還是讓這個熟悉的人變得陌生了些許。
輪廓更深了,面容更成熟了一些,一年前餘歸桡雖然已經有很足的氣場,但臉上的少年氣還未完全褪盡,現在閉着眼,卻已經有了淩厲的輪廓。
但是驀然讓祁汜鼻酸的是,他好像瘦了。
就在祁汜靜悄悄地看着,幾乎已經開始要發呆的時候,本以為已經睡着的餘歸桡卻忽然開口了。
他的酒意大概還未完全消散吧,聲音聽起來沉沉的,仿佛嘆息一樣。
餘歸桡道:“祁汜,你過得好嗎?”
祁汜的眼眶猛然一熱,側過了臉,小聲道:“挺好的,你呢……?”
餘歸桡依然閉着眼,沒有睜開,也沒有回答祁汜的問題,長長地“嗯”了一聲,又恢複安靜了。
車沒有多久就到了目的地,祁汜這才發現,這竟然是他從前租過的那一棟。
餘歸桡下了車,簡單地解釋:“你搬走以後,我在這邊住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剛回國,這裏的東西最齊,就先回這邊了。”
祁汜點點頭,還是有些擔心,反正都已到了這裏,便打算看着餘歸桡進屋再離開。
他離開這棟房子已經超過一年半了,那個時候為了向屹群和工作的事焦頭爛額,離開時也沒怎麽好好收拾。
由于從事藝術行業,祁汜的家居也很有職業特質,因為走的時候來不及費心收拾,牆上還能看到用無痕膠貼的便簽,落地置物架中還有一些漏掉的雜志,付京業當時說程彤會派人來做全面清掃,沒想到這些也都還留着。
祁汜在客廳中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行李箱,還有一些寄過來還貼着國際運單的箱子,這才恍惚意識到,面前的人幾天前還身在一萬多公裏以外的地方,連名字都是一個遙遠的符號,缥缈如虛物,而現在伸手就可以碰到。
餘歸桡的舉止間都已經是很清醒的狀态,酒仿佛已經完全醒了,祁汜便猶豫着,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告辭。
他明明沒喝酒,但此時卻也覺得昏沉沉的,只怪這個房間的空氣和味道都太熟悉,無孔不入地往祁汜的心髒滲入,讓祁汜變得貪婪蠢動,也變得難過不安。
就在祁汜打算開口告辭的時候,餘歸桡忽然轉了過來,看着他,看了幾秒,然後淡淡地道:“祁汜,這麽晚了,你就在休息一晚吧,房子定期有人收拾,很幹淨,你睡在客房就行。”
“我……”祁汜愣了愣,有些猶豫,餘歸桡卻忽然徑直走過來,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中有太多東西,離得近了,看起來很亮,但又模糊不清。
祁汜下意識閉了眼,以為餘歸桡要吻他。
可是最終,餘歸桡只是擡起手,摸了摸祁汜的頭發,又将手掌順着往下,但最後卻只停在祁汜的耳朵上。
餘歸桡輕輕碰了碰,然後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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