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回鄉

在高速上開了将近快四個小時的黑色小轎車終于到了目的地的收費站。

車上坐着三人，司機、坐在副駕的大叔和後排一個高中生面孔的男孩。

四個小時的車程沒有一句交談，直到過了收費站大叔才開口，指引着司機。

縣城的道路不似省城開闊，彎彎繞繞好幾次才在小巷裏停下，一路走來沒有高樓大廈，基本都是小平房，街道上的行人大多一臉樸素，雖然說着聽不太懂的方言，但耿直的語氣倒讓人讨厭不起來。

大叔幫着男孩将行李推到某家木門口，男孩來不及道謝大叔便走了。

在來之前顧野已經了解了這家人的大致狀況，他覺得自己在哪都是一樣，并沒有覺得這裏比之前的生活寒酸多少。

這是他的新家，也是他本該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只是中途生點意外被好人家給領養走了，如今不過是過回該過的日子。

新家一共三層，沿河邊建的房子，三戶連體的房型，這家是中間那戶。

顧野輕敲大門，沒一會兒就聽見“啪嗒”的拖鞋聲，開門的是個五六歲樣貌的小孩，看到他就甜滋滋的喊“哥哥”，他知道那是他的弟弟鄧思樂，他淡笑回應，拖着行李往裏面走。

院子裏父親剛壓水洗好手，轉身就要來接他手裏的行李被他拒絕了，父親搓着手局促的站着，他只得說：“您剛洗幹淨手，而且箱子有滾輪不沉，如果等下需要搬運的話還是需要辛苦您的。”

父親這才笑笑，領着顧野進家門。

顧野來的時間很巧，剛好飯點，進門就是一大桌的菜，先前坐在沙發上不會說話的奶奶看到他，立馬站了起來，拉開椅子就示意讓他坐過去；從廚房端菜出來的母親看到他也是笑了一下，微張嘴半天才說：“小野，過來吃飯。”

如此平常的好似不像第一次見面，卻也消減了顧野大半的顧慮。

顧野是三歲的時候被抱養走的，當時母親呂麗是未婚先孕，查出來之前父親鄧董已經參兵，本打算偷偷養着等鄧董回來就結婚，但被鄰居告發了，為了保住外公局長的位置，只能将顧野送人，所以從小顧野就知道自己不是顧家的親兒子。

鄧家人其實一直都挺挂念顧野的，但心知顧家能給的條件比自家好也不好意思提出将他領回來，沒成想去年顧爸爸來聯系說顧野提出要回來，鄧家人自然開心得很。

顧野話少，鄧家夫妻也是老實人，一餐飯就鄧思樂最鬧騰，用他們的當地話講“七歲的小孩狗都嫌”，可鄧思樂長相偏小，鬧騰起來也沒多招人讨厭；飯吃到一半，鄧思樂得知顧野學習成績很好，快速扒了兩口飯就跑出門了。

呂麗笑着解釋：“隔壁南姥爺家也有兩個外甥，大的哥哥比你小一歲成績也很好，小的妹妹比樂樂大兩歲，總跟樂樂炫耀自家哥哥厲害，現在你回來了，樂樂終于也有炫耀的人了。”

吃完飯，顧野幫着收拾了碗筷後鄧董和他一起将行李提到二樓，他的房間靠外，靠河邊的是父母的房間，他現在住的房間本來是鄧思樂的，但是由于他來了，鄧思樂就住到父母房間去了，他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畢竟就在這裏呆一年，高考之後他就出去了，房間依舊是鄧思樂的。

L縣是個小縣城，占地不大，但七拐八繞的小路特別多，顧野用了近一周的時間才将這個小縣城的主幹路線搞清楚，而他早就勘察好，他即将就讀的一中就算是在節假日也開放大門可以随意進出，今日閑來無事便打算去看看。

顧野走進學校，進門的右手邊就是教師辦公樓，左邊是個小花園，有着兩三個烈士銅像，這讓他想起前天路過的烈士公園，L縣曾經還是紅軍革命途徑地；但今天的烈士銅像上面曬着花花綠綠的被單被罩，顧野被逗笑了。

往裏走點有兩棟宿舍樓，再往後便是食堂，而另一邊與那棟教室對立着的樓層寫着“綜合樓”；下坡是一片大操場，自然是不比之前學校的操場大，可就着現在整個校園看過去操場被顯現的十分富足，操場中間是用水泥堆砌的一小塊升旗臺，穿過操場那片連排樓層的門口上挂着三個大大的金色鐵皮字樣——“教學樓”。

每間教室和每棟樓的大門都被鎖住了，這個學校顧野逛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走了個來回，正準備回去就在綜合樓前的小竹林裏看見幾個小身影，其中一個最矮小最圓潤的身影他一下認出來是鄧思樂。

站着觀望了一會兒，發覺鄧思樂貌似是被欺負的那個，顧野擡腳走了過去。

“你們在幹什麽？”顧野走近問。

鄧思樂扭臉看過來，肉嘟嘟的兩頰有明顯的淚痕，看到顧野的那一刻眼睛直接放光。

“你是誰？要你多管閑事。”說話的是一個光頭小鬼，語氣嚣張的厲害。

“你們是在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嗎？”顧野不答反問。

“你是想找打嗎？你知道我哥哥是誰嗎？”光頭小鬼說。

“我不知道，但我是他哥哥，”顧野看了一眼鄧思樂，“跟他打不如跟我打。”

說完，顧野擰着右拳緩慢靠近他們。

光頭小鬼一下子就被吓住了，其他小鬼們都不約而同的倒退一步，慌亂跑走之餘光頭小鬼還回頭指着鄧思樂說：“你等着，你別走。”

“謝謝，”鄧思樂抽嗒了一下，“哥哥。”

“不用，”顧野走到鄧思樂面前蹲下，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吃糖嗎？”

在顧野以前的生活裏也有一個弟弟，那是他剛被領養那年養母懷上的，而後顧家也沒出現不管不顧顧野的情況，依舊如往常般對待，雖然會更加偏向弟弟但他并不介懷反而很是疼惜弟弟；在他的記憶中，但凡弟弟哭鬧他只要拿着糖果出現，弟弟就能立馬變得乖巧可愛。

由鄧思樂所說，呂麗平時不讓鄧思樂吃糖，說是壞牙齒，所以顧野同意了鄧思樂說的先吃完再回家。

顧野偏頭看着正在小心舔糖的鄧思樂，心裏不自覺的跟之前的弟弟做起了對比。

顧家弟弟任性，小時候不順着就會哭，很大聲的那種，每次都需要他拿着糖去哄，而且只要他給的糖別人誰都不理會，每次吃完一個還纏着要第二個；鄧思樂不同，沒那麽嬌氣，哭也只是悶聲，吃糖會小心珍惜的慢慢舔。

顧野不着急，陪着鄧思樂吃了近一小時的糖才起身往學校外走。

離着學校的大門還有兩三米的距離，就看見有一大群高高矮矮的人迎面走進來。

矮的是剛剛那群小鬼，高的應該就是找來的幫手。

“哥，欺負我的人就是他。”光頭小鬼指着顧野。

光頭小鬼旁邊站着另一個光頭，略微肥碩的身上紋着各種紋身，表明了告訴別人他不好惹。

顧野往前一小步擋在鄧思樂前面，“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

光頭大鬼聽了嘿嘿樂，往兩邊一瞅，旁邊的人也跟着笑了。

“不好意思？麻煩？這是哪裏來的狗屁禮貌。”光頭大鬼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戳着顧野的肩膀，力度很大，戳的顧野肩膀隐隐作痛，但在要戳第二下的時候顧野偏了偏身，光頭大鬼撲了個空。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別人碰我。”顧野直盯盯的看着光頭大鬼的眼睛說。

光頭大鬼一下就被觸怒了，龇着牙掄起拳頭就要打顧野，顧野反應快一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我不想動手。”顧野的語氣變得更生硬了。

光頭大鬼更是生氣，扭頭朝地面呸了一聲，吐出嘴裏的口香糖，另一只手也握拳，但剛要拿起來又被顧野的另一只手抓住了。

“哥，別聽他瞎說，他剛剛還跟我說心情不好想找人打架呢，”光頭小鬼在一旁叫嚣着煽風點火，“怎麽，小孩子你就下的了手，我哥你就怕了？膽小鬼，死孬種，老癟三。”

顧野嘆了口氣，看向大門的保安室，發現連門都緊閉上了，心知今日必有一架，随後微微回頭對鄧思樂說：“你盡量保護好自己。”

話音剛落，右手撒開光頭大鬼的手腕，轉而雙手握住同一個手腕，轉身，右腳一絆，用力一拽，一個完美的過肩摔；光頭大鬼仰面躺在地上愣了好一會兒才嗷嗷叫，他的手下也是一愣，等到聽見光頭大鬼的叫聲才手忙腳亂的上去扶。

“去呀，上呀，別管我。”雖然光頭大鬼這麽說着，但還是有幾個小弟跑來扶起他。

畢竟寡不敵衆，而且這些人打架從無招式可言，胡亂揮拳中能命中幾下。

光頭小鬼緩了良久才回過神，他畢竟也是第一次看見自家哥哥被人撂倒在地；轉眼看到落單的鄧思樂，便呼着自己的小兄弟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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