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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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顧野起的比南邊早,因為他睜眼的時候才過六點,外面的天霧蒙蒙一片,他哈着氣在被窩裏翻了個身。

等到大腦徹底清醒才起的床,下樓時碰到剛從房門出來準備做早飯的呂麗,兩人一笑,一同下樓。

“小野,今天起的很早嘛。”呂麗說。

“昨天睡得早。”顧野回。

“早上想吃什麽?”呂麗問。

顧野不挑嘴,剛想說都行,呂麗給出了選擇。

“昨天你沒在家吃還剩了些飯,是泡點飯配小菜還是拿雞蛋煮一下?”呂麗想了一會又說,“對了,如果吃泡飯的話還可以配上昨天曬好的香腸,小野,你想怎麽吃?”

“吃點泡飯吧,配香腸。”顧野說。

呂麗下樓之後先去開了裏面屋子的門,奶奶也還沒醒,便自顧地說:“天冷了,連老人家都愛誰懶覺了。”

“老人最怕冷了。”顧野接了一句。

這讓呂麗很驚訝,但心裏開心便想着看看能不能聊一會兒。

“是呀,奶奶越來越瞌睡了,立冬之後坐在沙發上沒一會兒就開始打盹,醒了還搖頭不承認。”呂麗邊說邊在竈旁起火準備燒水。

“老人有的時候也嘴硬的很,但是閑來無事逗逗她挺有趣的。”顧野靠在廚房門邊說。

“哈哈,确實,有的時候我在家裏看電視,奶奶織衣服的時候按到她不愛看的臺就趕緊揮手讓我滑走,我就會故意又滑回來,看她着急的樣子。”呂麗說。

顧野想,樂樂骨子裏調皮的性子估計随了呂麗。

“那您是有點過分了。”顧野笑着說,卻沒有一點責怪的語氣。

“有次還被你們爸爸撞見了,罵了我一句,我氣不過頂回去,奶奶急得更厲害了,還以為我們倆要吵架呢。”呂麗已經把火生好開始燒水了。

顧野也跟着笑了,然後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好像有印象,奶奶之前是能說話的吧?”顧野問。

“是可以的,奶奶以前還是數學老師呢,”呂麗回憶着說,“是你爺爺去世之後奶奶才慢慢變成這樣的,你爺爺剛去世那會兒你爸爸還在部隊裏,他走得突然,是癌症走的,我帶着剛過兩歲的你住在你奶奶家,也就是這裏,兩個女人一個小孩,當時一片混亂,趕巧我未婚先孕又被舉報,只能把你關在家裏不讓你出去,你還小,成天天就哭,怕被鄰居聽見又半夜趁你睡着藏到我姨媽家去,又要辦理你爺爺的後事,又要分神跑去照顧你,當時所有事情壓在一起,連你爺爺的葬禮都辦的非常倉促。”

呂麗嘆了口氣繼續說:“你奶奶當時還沒退休,本來爺爺去世奶奶就很傷心了,一邊是工作不能耽誤,一邊又要操心家裏,你爺爺還在世的時候把奶奶寵壞了,什麽家務都不會,然後你奶奶有天突發高燒暈過去了,去醫院一查才知道喉嚨管道有炎症,一直拖着還每日話量大,到後面嗓子就啞了,直到你的事情瞞不下去不得已非要把你送走的時候,奶奶每天都哭,就把嗓子徹底哭啞了,好些年都沒開口了。”

過了好久顧野才開口:“我那個時候,還真挺不懂事的。”

呂麗被逗笑了,“那才多大,小孩子玩鬧太正常不過了。”

她将香腸拿出來,在砧板上切成片狀,裝進碗裏放竈上蒸。

“其實相比同齡的小孩,你好帶很多了,後面帶你去你姨婆婆家的時候你也不挑地,該吃吃該喝喝,只要能出門你就不鬧人,誰帶都可以。”呂麗說着想到鄧思樂,立馬又補了一嘴,“不像樂樂,從小膽子小,不會走路之前只認我,誰抱都不行,長大了就調皮,不過你不常哭但哭起來驚天動地的,樂樂經常哭,但都是悶着聲音,看着都讓人心疼,下不去嘴再責罵他。”

顧野回想起被欺負以及被南焉罵哭的鄧思樂,笑着點頭:“确實,他哭得最厲害的一次就是被狗吓到的那次,晚上還跑到我房間來睡了。”

“是嗎?那天晚上還去你房間了?”呂麗回頭看顧野,“我就說那天他怎麽起床那麽早,原來是去你那裏了。”

她站在竈臺邊想了很久,顧野看出她在猶豫些什麽,也沒着急走,只等她說出來,果然沒多久就開口了。

“小野,你別想太多,我其實就是想問問,顧家他們對你好嗎?”呂麗說完立馬去看顧野,“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是可以的。”

他猜,呂麗應該早就想問了,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他知道,那是來自母親的關心,他并不排斥。

其實任誰都會疑惑吧,顧家能給的各方條件簡直比鄧家好太多了,如果不是因為受了委屈誰會願意再重新跑回這裏。

“挺好的,他們雖然在養我之後沒多久就查出來懷孕了,但是依舊對我很好,顧家那個弟弟也很黏我。”顧野說。

“那……”呂麗還想問,但看着顧野一臉平靜,淡淡的笑容挂在嘴邊,她感覺什麽疑惑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兒子又回來了。

“那就好,顧家把你教的很好,他們人真好。”呂麗說。

隔壁的房門開了,顧野站直,喊道:“奶奶。”

奶奶沖他笑,他走過去将奶奶扶到衛生間洗漱,再扶着奶奶出來的時候,正好早飯已經好了。

“我去叫樂樂起床。”呂麗說着往樓上走,“是不是今天你們還去南姥爺家?”

“是的。”顧野回。

他先喝了口碗裏的熱水,夾起一塊香腸放到嘴裏,肉汁香鹹,肉質飽滿,肥瘦相間,确實像南邊說的那樣美味,等到他一碗飯下肚鄧思樂才迷糊着眼睛從樓上下來,坐在餐桌上小腦袋還在一下一下點着反覺,呂麗拿着盛好飯的碗筷過來,又敲醒了他,幫他在碗裏夾好三四塊香腸便自己坐下吃飯。

“燕燕,‘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的上一句是什麽?”南邊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南焉的聲音立馬接上。

“很好,那快過年了,再背個《元日》。”南邊又說。

南焉立馬開口:“元日,宋、王安石,爆竹聲中一歲除……”

這一下把鄧思樂的瞌睡蟲全部趕跑了,他瞪着兩只圓眼問顧野:“哥哥,南邊哥哥和燕燕在做什麽呀?”

“南邊在幫燕燕背古詩。”顧野回答。

“古詩?我也會,”鄧思樂說完便提高了點嗓門,“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樂樂真棒。”顧野誇贊道。

“鄧思樂,”南焉的聲音又響起了,“你趕緊吃飯,別影響我背詩,你背的我上小學之前就會了。”

剛因顧野的誇獎而開心的鄧思樂立馬皺起眉頭垂下嘴角,不開心的嚼着嘴裏的飯。

“樂樂,等你吃完飯我教你一首燕燕不會的古詩好不好?”顧野哄他。

果然,鄧思樂立馬笑了,點着頭加快了吃飯的速度,三兩下之後就放下碗筷催着顧野教他,顧野笑着抹掉他嘴角的飯粒,牽着他坐到沙發,讓他坐到自己的腿上開始教他古詩。

學會的鄧思樂蹦蹦噠噠的跑到南家的院子去顯擺,沒成想小孩的理解力有限,弄巧成拙反被南焉笑話。

“你在說什麽呀?什麽玲玲七上弦,安靜聽寒風,是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寒。”南焉叉着腰低頭看鄧思樂,嘴角藏不住的笑。

“就是我說的這樣,我哥哥教我的。”鄧思樂嘴硬的撐着。

南邊看着剛走到自家門口的顧野,挑眉,意思是問他:真是你教的?

顧野笑着沒解釋,無奈點頭。

兩個小孩還在鬧騰,南邊和顧野都沒指出誰說的正确,他依舊大步走向他攀上他的肩膀,将他帶着進入家門。

他們最先在客廳玩鬧了一小會才開始寫作業,南姥爺拿來火炕給他們取暖,才過去不到一個小時南焉的手已經有些凍紅了,她雖然是小孩但畢竟是女生,體質會比男生更寒涼一點,加上客廳是一樓,外面院子的太陽都被柚子樹擋掉了,會比另外兩家的客廳更冷一些。

“我們去房間吧?”南邊提議。

他說的是去南焉的房間,因為上午已經過去一半,下午太陽會在南焉房間那邊。

“不行,女孩子的房間不能随便讓人進的。”南焉直接拒絕。

“你才多大?能有什麽秘密。”南邊說。

“那也不行,姥爺說了,女孩子的房間不是能随便讓人進出的。”南焉依舊堅持,還搬出南姥爺作證。

坐在沙發上修訂棉鞋的南姥爺擡起眼笑道:“确實,女孩子的房間別亂進,我平時都是經過同意才進的。”

南邊拗不過這倆老少,腦子裏想着哪裏有即暖和還能容納下四個人的地方,他看向院子裏突然靈機一動。

“顧野,不然我們去陽臺吧?”南邊說,“我們三家陽臺不是連通的嗎,那裏寬敞還有足夠的太陽,把平時曬棉被和褥子的大木板架在石頭栅欄上就能當桌子了,站着坐着躺着,怎麽寫都行。”

顧野自然沒意見,四人便歡喜的跑到三樓,将木板架好,顧野剛把鄧思樂抱到木板上他就爬到最外緣,被南邊拽着腳踝拖回來,罵他不怕死,然後也将南焉抱到木板上,只準許他們兩個待在木板的二分之一內,他和顧野則站着。

其實南焉的作業根本不需要人操心,對于已經差不多自學到五年級的她來說,現在三年級的作業真的是小兒科,反倒是鄧思樂怎麽都背不下字詞,連拼音的音标都讀不太準,南邊和顧野各教了兩三遍都開始不耐煩了,最後還是南焉趴在木板上認真的一遍遍教着鄧思樂,雖然不間斷夾雜着各種嫌棄的話語。

南邊和顧野樂得清閑,也跳到木板上坐着曬太陽,臨近中午的暖陽格外讓人困倦,不出半小時就能使人意識模糊,南邊借由着困勁想直接躺在木板上,但怎麽都找不到舒服的位置,擡眼看見半撐着曬太陽的顧野,手上使勁一竄,将自己的腦袋放到了顧野的大腿上,緩緩嘆出一口氣說:“舒服。”

顧野低頭去看他,找着角度想突然撤掉腿,但南邊像是知道似的,用手緊緊扒着他的膝蓋,他試了兩下根本掙不開也就随他了。

南邊也就淺睡了十幾分鐘,南姥爺便上來喊吃飯,四人又鬧騰着下樓,飯後收拾完直接跑回陽臺,把兩家的木板都占用了,四人齊齊坐到木板上,讓南焉和鄧思樂在中間趴着做題,他們兩個一人一邊看着順便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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