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節

陳恭一怔，被他撲倒在床單上。唾液交換的時刻讓陳恭潛藏的欲望在瞬間掙脫牢籠，他翻過身把小王壓在身下，任憑欲望驅使他前行。

酣戰。

觸目驚心的血跡斑斑。

小王艱難擡腿跪在床沿收拾床單，人顫抖着，手指也顫抖着。

陳恭一邊打量他可憐的身形，在一邊懊喪地一根根抽着煙。

如果第一次是一時沖動，第二次又算什麽？難道自己真被他吸引了？

小王低頭收拾完，抱着髒床單走到門邊，扭頭看陳恭，後者怔怔和他對視。

“如果你能帶我走，我可以什麽都不要。”

第三日，5:18PM

王家旅館，201室內。

劉壽受到無聊的張房客邀請，來到201室，和他一起看電影。

這部片子劉壽看過，是昆汀的《八惡人》。

張房客看得津津有味，劉壽在一邊喝着茶，一邊滿腹焦慮地盤算七天後該到哪兒去避避風頭。

“你們倆是戀愛關系嗎？”

劉壽沒反應，張房客又問了一遍。

“啊，對。”

Advertisement

“有點可惜，我挺喜歡你的。”

劉壽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滿腹擔憂與期冀地等待下文。

“你和他在一起高興嗎？”

“還行吧。”

張房客點頭，不再說話，繼續專注于電影。

黑人正在誘逼退休軍官開槍，畫面在敘述與現實之間來回穿梭。

劉壽開口，“其實我挺欣賞你的。”

張房客語帶訝異，“真的？我每天和石頭打交道，雖然安穩，但挺無趣的。”

劉壽低聲，“我想要的也是安穩。”

張房客認真點頭。

房間昏暗，張房客很溫柔。劉壽的防線被融開一道縫，“……但和他在一起不行。”

“我看得出來。”

“你怎麽看得出來？”

張房客欲言又止，劉壽以為卷款事情敗露，警惕地看着他。

“我是外人，按理不該說，但……”

劉壽心浮氣躁地打斷他，“你說。”

張房客呼了口氣，像是難以啓齒似的，“昨天早上你不在，我聽到樓上有奇怪動靜，302門沒關，我上去後，看到小王和你的那位——”

“陳，他姓陳。”

張房客接過話，“陳先生，他們在床上，小王脫了褲子，陳先生也，呃……”

難堪與心酸在瞬間迸發，憤怒如同呼嘯而來的萬仞巨浪，以狂傲之姿漫過他經營已久的良田村舍。

恨意決堤，理智垮塌。

劉壽垂眸，擡起手，讓張房客別再說下去。

他緩緩站起身，連一句謝謝也道不出口，默默往外走。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劉壽搖頭。

張房客按下暫停，追過來拉住劉壽的手臂。

“我很抱歉。”

“不用，不關你的事。”

“雖然時機不對，但如果你要和他分開，要不要考慮和我在一起？”

劉壽匪夷所思地擡頭看張房客，撞進他真摯的眼神裏。

“我可以給你安穩的生活。”

劉壽向後退了一步，被張房客拉住胳膊。

劉壽試圖掙脫，“……我不知道。”

張房客用力拽住劉壽的胳膊，拽進懷裏吻了下去。

“不，唔……”

劉壽癱坐在201門邊，耳根通紅，張房客蹲在他身前，認真凝視他。

“他沒這麽吻過你？”

劉壽搖頭，靜靜低頭思索，張房客溫柔的視線落在他的側臉。

“你是認真的？”

“當然。”

“安穩的生活，要錢的。”

張房客沉聲，“我會賺，雖然不多。”

“下一次，你打電話給我，我去抓他。”

張房客一怔，緩緩綻開微笑，“好。”

第一日，10:47PM

老王仰面而卧，思緒落到上午同性戀情侶入住的事上，總也睡不着。

他自知是老古董，因而反對同性戀也能理直氣壯。社會讓大家活在當下，然而不少以老王為首的中老年人依舊活在自己的時代裏，并自得其樂。

在他們的少年時代裏，同性戀群體是不存在的，即便有，也與居住在下水道裏的邪惡老鼠并無差別。

肉體漸趨臃腫，情緒漸趨冷漠，在荒漠中經營着小旅店，“閱人無數”的半生讓他四指寬的腦門裏充斥着井底觀天式的嘲諷。

陳恭與劉壽的到來，是他三個月裏見到的最大麻煩。

他要趕他們走，這件事刻不容緩。

淩晨二時，浩渺穹蒼下繁星漫布。

老王執着地敲開小王的房門，強迫他起身穿衣，讓他坐在床沿半睡半醒地聽自己下達最高指令。

“我怎麽也受不了同性戀，你想辦法把他們趕走。”

小王困得聲音含糊，“押金收了，收據也開了。幾天後他們就會走，老爸，你忍一忍。”

“他們多住一秒，旅店就多髒一分，這個事情交給你，不論你用什麽辦法，快點把他們趕走！”

“你就這麽讨厭同性戀？”

老王瞪着他，“你想告訴我你也是？”

小王搖頭不疊。

“我就你一個兒子，你總要替我考慮。”

小王低着頭，老半天唇邊才飄出個輕輕的“嗯”。

第四日，9:03AM

劉壽又出門去了。

房間裏一片雜亂，陳恭叼着煙光腳走在地板上，一腳踢開茶幾邊的襯衫外套，癱坐在沙發上。

劉壽昨天又和他提起分錢的事。感情發展到眼下狀況，什麽都是例行公事，性的吸引力淡去了，生存艱難的日子裏，一旦話不投機便是針尖對麥芒。

劉壽再不是那個可愛職員，他活脫脫是個鑽進錢眼裏的神經質老太太。

如果彼此安穩，他們随時可以分手。表面上，将他們捆綁在一起的是幾年的感情，實則不然。

他們是拴在一根錢包帶上的螞蚱，而捏着錢且不餍足的劉壽正在順着那端往自己這頭爬。

如果擺脫他，自己應該會更輕松，從旅館離開後就和平地分道揚镳吧。

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小王閃着淚光的眼。

如果你能帶我走，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他說。

陳恭心想，小王是塊嫩肉，不試白不試。

302室。

“你為什麽想走？”

小王看着他，“我不想繼承這個旅館。”

“只出于這個？”

小王抿唇不語。

“你喜歡男人嗎？”

小王點頭。

“你爸對同性戀很反感啊。”

“對……這也是我要走的原因之一。”

“你和我走了以後呢，有什麽打算？”

“看你。你想讓我留我就留，你不需要我，我就走。”

“我可以帶你走。”

小王一瞬不瞬地凝注陳恭，他的眼神幾乎快融化陳恭的硬心腸。

“後天下午你上來，我們睡一覺……你露出這個表情幹什麽？你他媽求我帶你走，還不許我驗貨？退房那天，我和他攤牌，第二天來帶你走。”

小王猶豫着不答，一樓老王喊了起來。

“小王八蛋，你哪兒去了？下來開單！”

小王飛快轉身，拉開虛掩着的門，出門前回頭看着陳恭，“一言為定。”

陳恭比了個OK的手勢，走到門邊，輕輕關上門，老王罵罵咧咧的聲音含糊傳來。

“……你不是一直在存錢嗎？怎麽又從我櫃子裏拿錢……”

原來籌備已久啊，這個小王。

不過你真以為我要帶你走嗎？玩玩而已啊，呆瓜。

第六日，5:40PM

陳恭沉着臉收拾完行李箱，小王站在櫃臺邊，與他尴尬地對視片刻。

陳恭心頭的不爽幾乎要溢出來，再過幾天就要攤牌，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劉壽抓住，贓款白白多分他兩成。

老王耷拉着眼皮，“還有三天才到期啊，押金可以退，房錢不退。”

陳恭拿過錢，擡頭的瞬間，看見樓上的張房客也收拾了行囊，正吃力地提着兩個行李箱往下走。

老王瞥了張房客一眼，“你也今天退房？”

“對。”張房客笑笑。

“你房間裏雜七雜八的石頭要不要帶走？”

“不帶走了，小王一直說喜歡石頭，留給他吧。我晚上趕車，能不能讓小王送我走？”

“可以。”

劉壽走到張房客身邊，後者讓開一條道，讓他上樓。

陳恭擡頭看了一眼手表，推着行李出了王家旅館，在經過小王時，後者伸手試圖與他牽住，陳恭甩開小王的手，挺着背快步出旅店。

小王愕然半晌，終于在老王投來目光前耷拉下眼皮，表情一片沉靜。

劉壽也很快下樓，頭也不回地提着行李離開。

前臺一片寂靜。

老王心滿意足地喟嘆，“都趕走了。”

小王看起來郁郁寡歡，“嗯。”

“你怎麽回事？每天哭喪着臉，能不能有點年輕人的樣子？”

“你從來沒要我變成年輕人。”

老王啧了一聲，瞪着小王，“長能耐了？要不是因為你，你以為旅館我還想開下去？我他媽早退休回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