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往事

蘇靈窕帶着穆妙妘回到自己的房間，木門推開後，趕忙找火折子點燈。穆妙妘眉眼彎彎，原來她沒有來過，屋子的燈還沒有亮，看得出她剛才一直在外面，當時肯定是後悔了，然後折返了回來找自己。

很快，房間亮起，周圍變作一片昏黃，穆妙妘繞了一圈，看了看，發覺跟剛才待的房間布局沒有什麽區別，火苗依然是搖搖曳曳，讓人的影子來回的擺動，暗處的東西看不清楚，即便如此，穆妙妘并未感到害怕，反倒是覺得氣氛溫馨安定。那一小豆火苗雖然很小，但是發出的光讓屋子多了暖意。

也許，就是因為她在的過才會這樣。穆妙妘看着蘇靈窕，白皙如玉的臉上染上一抹笑意。

蘇靈窕心裏又開始撲通撲通的跳，除此之外還對自己剛才無端的生氣生出了愧疚，無論如何當時不應那樣做，讓穆妙妘一個人着實不對。

在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她們只有彼此。

洗漱過後，穆妙妘換了衣衫，早早進了被窩，蘇靈窕也不多做停留，收拾完後掀開被子也鑽了進去。兩人靜默了，各自都想着事，蘇靈窕平躺着，眼睛雖然閉着，但是還沒有入睡，手在被窩裏面摩挲着被子。因為感到有些熱，扯了扯被子，露出上半身。

就這樣平靜的睡覺嗎，不需要一些互動？蘇靈窕抿了抿唇，因為實在睡不着最終睜開眼睛。她想起了一些事，上次穆妙妘給她的肩膀上完藥，結果讓人家捂着大紅臉跑到了姐姐那裏，本來想着美好夜晚的蘇林窕裹着被子，可憐巴巴的獨守空房。

蘇靈窕吸取教訓，再也不會那樣做，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是今晚再吓跑了穆妙妘，可得後悔死。

到底用什麽辦法可以抱着穆妙妘，也不是想那啥，就是想挨着她近一點。其實，換個角度，她抱着自己也是可以的。

穆妙妘此刻正側着身子睡，面對着蘇靈窕，絲絲縷縷氣息撲過來，帶着那迷人的芬芳，某人的半邊臉變得灼熱。

對于自己姐姐把人家貼身侍女給拐跑的事，穆妙妘一直放在心裏，如果一句話也不說，蘇靈窕會怎麽想，其實人家還不知道自己姐姐為什麽會對紫娟與衆不同。此事，不能再瞞着了。

“睡了嗎？”

蘇靈窕聞言，本來睜着的丹鳳眼更明亮了，那雙漆黑如夜的眸子，堪比星辰閃亮。

“還沒有睡。”蘇靈窕動了動身子，轉過身，也是側着身，正好面對着穆妙妘。

穆妙妘斟酌道：“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就是關于我姐姐的事。”

“好，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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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靈窕一直就想了解穆潇瑥的事情，這一回既然穆妙妘想說，她十分的高興支棱起耳朵聽得格外認真。

穆潇瑥生在王府，從小衣食無憂，按照父母的想法，将孩子培養成大家閨秀，溫順賢惠，才是最好的期待。畢竟她小時候特別可愛，粉嘟嘟的小臉，還帶着嬰兒肥，她的母親一直按照這個想法打扮，教導，結果不随人願，她小時候就古靈精怪，調皮的很，甚至比自家的哥哥還皮，動不動弄壞了東西，或者去爬樹，因為這樣沒少挨打。

長大後的穆潇瑥，出落的亭亭玉立。有一回聽哥哥說一個歌姬，長得十分貌美，歌聲動聽，宛如天籁之音。穆潇瑥玩心頓起，便央着要去，哥哥說你是姑娘家不可以去那種地方，只有哥哥才可以。這句話氣得穆潇瑥直跺腳。

最終，她想了一個辦法，女扮男裝去那裏，這樣的話，沒有人會阻止，而且呢就算是哥哥們在也未必發現得了。穆潇瑥經過一番準備，就去了歌舞坊。

一家最大的樓閣，門庭若市，來往的人大多是都城的公子哥，有的甚至是朝中大臣之子。進了之後，穆潇瑥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有許多曼妙女子，青絲如墨染，舞動婀娜身子，優美極了。

穆潇瑥找了一處位置坐下，等待着哥哥說的那位歌姬，一波一波的女子離開，最後一位便是她，因為是壓軸大戲，所以大家翹首以盼。當看到從臺上走出的少女時，穆潇瑥眼睛都直了。

少女明媚一笑，衣衫飄逸，恍若仙子下凡，墨發如瀑垂落腰間，清雅容顏透着淡淡的羞澀。她的歌聲婉轉悅耳，身後的諸女長袖漫舞，好像無數嬌豔的花瓣飄蕩，讓人眼前一亮。

從此以後，穆潇瑥就成了常客，出手大方，經常在歌舞坊進進出出，好像是一個風流倜傥的纨绔子弟。只有妧兒知道，她一來，肯定是要找自己。再往後，她們成了朋友。妧兒一直以為她是一位公子，并沒有發現她是女兒身，也許是富家子弟，也許是王公貴族，她是這麽認為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妧兒覺得穆潇瑥很合自己的心意。其實，她早就想脫離苦海，找個合适的人托付終身，穆潇瑥與那些公子不同，很是尊敬自己，不像有的人，會說一些胡話。

妧兒現在只是一名歌姬，随着時間的推移，自己早晚到了開盤了那一天，那時候可就人盡可夫了。妧兒不願意這樣生活，她選中了穆潇瑥。

當妧兒告訴穆潇瑥自己的心意時，穆潇瑥震驚不已，除此之外是慌亂的，不知所措，同為女子，怎麽可以娶她。家裏人肯定不同意，外界的人更不會，那麽她呢，妧兒還不知道穆潇瑥是女兒身。這樣一來，還不如不再相見，穆潇瑥倉皇逃跑，在妧兒濕潤的眼睛裏變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直到消失不見。

日複一日，不見穆潇瑥來，她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曾經的過往好像是夢而已。

如今，夢醒了。

妧兒苦笑，自暴自棄，原來天下男子都是這般，穆潇瑥也不例外，她表面上對自己彬彬有禮，實則看不起自己，罷了罷了，許是命中注定，莫要有太多的奢望。

開盤之日，妧兒沐浴過後，換了一身華麗衣裙，精心裝扮，最終被人拉着走到一處雅致的房間裏。

她也不曉得面對的什麽人，到底長得如何，這個時候已經不在意了，到時候熄了燈，閉上眼，是誰又能改變什麽。

桌上擺好了一桌豐盛的菜肴，有酒。

那裏坐着一位年輕的公子，正拿着酒杯。

很快，那雙漂亮的眼睛正好對上妧兒。

時間好像凝固了，妧兒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傷心，她會不會跟那些男子一樣只是為了尋找片刻歡愉，還是真的在乎。

回去之後，穆潇瑥以為逃避就可以結束，可沒成想日日都在想着妧兒，随着時間的推移，她知道妧兒會屬于別的男人，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如果自己男子當然可以，立刻娶了她，可偏偏不是。

好想聽她的歌聲，好想百靈鳥一樣，好想看她的舞姿，美輪美奂。

不，不應該這樣，穆潇瑥不甘心，其實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意，只是一直不敢正視，為什麽躲在這裏跟縮頭烏龜一樣，讓她任由別人欺負。

穆潇瑥決定先救她出火坑，為妧兒贖身，待日後，她若是看中別人，可以任由嫁娶。

原來這位看起來幹淨儒雅的公子并非男兒身，妧兒才知道，穆潇瑥在那晚跟她坦白自己的情況，說日後可以做朋友，并且已經給妧兒贖身。

從此以後，穆潇瑥的身邊多了一個少女，形影不離，天長日久，兩人的感情越發的濃烈，最終她們彼此以身相許。

祁皇為了拉攏江南富族，穆潇瑥成了首要人選，當看到聖旨後，她已經沒有拒絕的餘地。

後來，她倆離家出走，心想天大地大，會有一個容身之所。

可是現實是殘酷的，兩人都是姑娘家，跑不了多遠就被發現。很快事情被衆人皆知，父母認為穆潇瑥丢了王府的臉，甚至不願意認這個女兒，将她打的半死。平日裏疼愛自己的哥哥，也是一臉嫌棄。整個皇室家族的兄弟姐妹，把她當飯後茶餘的笑料。民間的百姓議論紛紛，有的人認為穆潇瑥是被什麽附身了，所以不正常。

原來，在他們眼中，自己是不正常的。

在這個期間，除了穆妙妘會幫她說話，不要叫別人為難姐姐，似乎沒有任何人理解穆潇瑥。

祁皇知道這件事，皇室之女竟然跟風塵女子有染，如今并非完璧，這讓他老臉丢盡，除此之外，江南的富族聯姻也會受阻。

妧兒最終被祁皇賜死。

穆潇瑥知道這件事，苦苦哀求，祁皇不聽，反而斥責她不守婦道，敗壞人倫，做些不論不論類的事，給皇家丢臉。

穆妙妘在旁勸阻，希望父皇可以放過妧兒，畢竟她沒有什麽錯，只是喜歡自己的姐姐。

可是，那個頑固帶着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根本不聽，執意處死妧兒。

妧兒離開的日子，暴雨傾盆，都城好久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雨。

因為擔心穆潇瑥會出去，家裏人給她喝了藥，她昏睡了許久，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時間。

穆潇瑥蘇醒後，瘋了一般朝外跑，她騎着馬，眼裏挂着淚，即便是知道自己無法救她，但是一定要見最後一面。

死也要死在一起。

到了之後，她看到的是地面的一片血紅，格外刺眼。

穆潇瑥抱着她的屍體，撕心裂肺的哭泣。

從那以後，她精神崩潰，神志不清。

祁皇見狀，不好再讓穆潇瑥嫁給江南富族，最終只能放棄，撤回聖旨。

......

此刻，穆潇瑥站在門口，看着紫娟的背影，她就像蝸牛一樣往回走，拄着扁擔，有點小小的堅強。

回屋後，穆潇瑥揉了揉眉心，現在周圍安靜下來，看着空空的床榻，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屋子裏是不是缺了什麽。

穆潇瑥恍然大悟，終于想起了穆妙妘，趕緊跑出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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