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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國皇城,昭寧長公主府。

已是入夜時分,寝殿之內,幔帳輕垂,燭影輕曳,伽楠香袅袅。此時,一陣稍顯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殿內的靜谧。

“赤鳶,何事深夜來此?長公主才歇下不久。”一道輕盈的身影自殿內走了出來,對着殿外來人壓着聲音,語氣裏有一絲嗔怪。

“紅楠姐姐,雲翮大人來了,正在外殿等着見公主。”來人也是個女子,年歲不大,一身黑衫,腰懸短鞘,是個侍衛的打扮。

那名喚紅楠的侍女聽得“雲翮”之名,立即面色一緊,再不多問一聲立即轉身進了內室。

約摸半盞茶的功夫之後,寝殿外的廊道上,紅楠手裏提着一盞琉璃燈,與前來報信的赤鳶一前一後,擁着一位女子緩步而行。那女子一頭青絲披散在背後,身上着件紅色的大袖羅衫。廊下燈光暈淡,一時看不清她的容顏,只覺得她身姿袅娜,氣韻過人。

不多時,幾人到了一處廳堂之前,赤鳶快步上前一把将門推開了,而後又侍立在了門口。

紅楠引着紅衫女子進了屋,聽得動靜,屋內一人匆匆起身,對着女子抱拳恭敬行禮。那人身形瘦削,五官看似平常,神情也似有些古板,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人有一雙很是清亮稅利的眸子。

“雲翮,你大晚上的擾我清夢,若不是有什麽大事,我定是要問你個不是。”女子落了座,聲音有些慵懶,似還有些睡意。

“雲翮可不敢無故打擾公主,實是有要事相禀。”名喚雲翮的男子擡起頭,就見得座上的長公主垂散着一頭青絲,少了點平日的裏明豔奪目,卻是多了一絲清麗嬌俏的感覺來,他微微笑了下,口中不緊不慢地道。

“說吧,何事?”聞長歌擡袖掩嘴打了個哈欠,半夜被人驚醒,她實在是有點氣惱。

“公主,自虞國傳來消息,虞國太子身陷謀反之罪,太子太傅魏固受其牽連,與其長子一道慘死沼獄,其次子只身逃出,如今正被人四處追殺。”雲翮低緩着聲音道。

聞長歌聽了雲翮之言,倒不是十分的驚訝,她擡手在眉心揉了揉,心想虞國皇帝年老昏庸,這般疑心兒子戕害大臣的事,被他做來倒不是件意外的事。

“就這事?”聞長歌的聲音毫無波瀾。

見得聞長歌聽了自己表現得這般平靜,雲翮倒有些驚訝了,忙将疑惑的眼光看了看侍立一旁的紅楠。

“公主,虞國太傅魏固的次子,姓魏名瓊,曾是虞國虎贲營中郎将……”紅楠走近了點,靠近聞長歌的耳畔輕着聲音道。

“魏瓊?”聞長歌重複了一遍,片刻之後想了起來,臉色微微變了下,一時沉默了下來,思緒也一下子回到了三年之前。

彼時,正值春光爛漫之時,雍國皇城之內,一場盛宴正在舉行。

這一日是雍國皇帝的壽辰,彼時雍國國富民強,又适逢皇帝五十大壽,這壽辰宴自然是隆重而威儀的。太極殿內的宮宴上,不僅彙聚了前來賀壽的貴勳世家,文武大臣,還有遠道而來的各國使臣。

身為雍國皇帝最為寵愛的長公主,聞長歌當仁不讓地坐在了皇帝的身側。當人們向皇帝山呼萬歲恭敬賀壽之時,自然也就看到了皇帝身邊的昭寧長公主。那長公主不過及笈之年,卻已出落得明豔動人。她身着盛裝高高端坐,紅唇邊噙着一絲笑意,一雙妙目流盼間,宛如春水盈盈,自有一副明媚清麗之息,衆人見得皆生了贊嘆歡喜之意。

那時的聞長歌雖是臉含笑意,一副端莊娴雅模樣,心裏卻是有一點不耐煩了。她已在這裏正襟危坐了近一個時辰了,可是賀壽的人仍是絡繹不絕,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父皇,我坐得腿疼,可不可以先回去了啊?”聞長歌借着斟酒的機會,靠在了皇帝手邊,細着嗓音悄悄問。

“父皇的腰也疼,還不是好好坐着的?丫頭你且坐好了,一會兒就有各國使臣進殿來賀壽,聽說今年來了好些年輕的公子,你仔細瞅瞅,有那看得順眼的,父皇就為我兒招個夫婿如何?”皇帝生得高大威嚴,不過對着一向喜愛的女兒說話,不自覺的就放緩了聲音哄着她道。

聞長歌聽得皇帝這話,倒不像平常深閨女子那樣生出羞澀模樣來,皇帝的這番心思她早就了然于心。她不久才行了及笈禮,這明的暗地前來求親想要尚主的人一天都沒斷過。皇帝早就将那些貴勳世家的少年公子都篩選個遍,可挑來挑去,總覺得哪個都配不自家千嬌百媚的女兒,于是将眼光放向了別國,趁着這次壽辰之際,放了點風聲出去。

因着這番緣故,這次各國賀壽的使臣隊伍中,便多了些年輕的貴家公子來,自然都是來一睹雍國長公主的風采的,或能得了雍國皇帝的青眼,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女兒才看不上他們。”聞長歌嘀咕了一聲,又坐回到自己位置上。皇帝聽得清了,勾不住擡手撫着唇邊髭須笑了起來。

片刻之後,各國朝臣按序上前進見賀壽,皇帝看着一個個氣宇不凡的年輕公子,臉上露了笑意,不時清咳一聲,示意身側的女兒打起精神好好看一看挑一挑。

聞長歌卻是沒有多大興趣,她一直垂着眉眼,皇帝咳得重了,她才敷衍着擡頭看一眼,只盼着宴席早點結束好回宮歇着。

“虞國太子進見!”內侍的聲音自殿外遠遠地傳了進來。

“女兒,這回是虞國太子,你可看好了。”

皇帝忍不住用胳膊捅了下聞長歌,虞國太子一向有盛譽在外,是個頗有才氣的謙謙君子,且聽說樣貌生得不俗。未見其人,皇帝心中已對其生了幾分好感,自然是希望聞長歌也能青睐于他。

聞長歌無奈,只好坐直了身子擡眼朝大殿中央看了過去。果然見得虞國太子正朝着禦座方向走了過來。他着一身銀色錦服,頭束高冠,的确生得俊朗儒雅。

聞長歌認真看了兩眼,心想這雍國太子倒當得起這謙謙君子之名。只是,如今逢着亂世,這般文弱書生般的太子将來可能擔起大任?聞長歌想到這裏,心裏輕嘆了一口氣,收回眼光之時,卻是發現虞國太子的身後還跟着一人,身着玄色軟甲,是個武将的打扮。

聞長歌才看了一眼,就覺得那名武将身形尤為挺拔,像棵青松一般。她忍不住又仔細看一眼他的樣貌,這一看便很是意外起來。那武将未及弱冠的模樣,竟是生得一副格外隽秀的模樣,他面色白淨,五官也是格外的精致耐看。

聞長歌正自暗想這人看外表還真不像個武将,于是好奇之下她又看了看,這回就發現那人的一雙秀氣的黑眸裏蘊藏着冷銳,渾身也隐隐露出一股的犀利孤清之息。

看這周身的氣度,倒像是個正經武将了。聞長歌又在心裏暗自嘀咕了一聲。

“女兒,女兒……”

聞長歌正有想得入神,忽然聽得身邊的皇帝喊了她一聲,她這才醒轉,将眼光從自那武将面上收回了。這時就發現好虞國太子正站在禦座之下不遠處,面上正帶着一絲笑意看向了她。原來虞國太子已朝皇帝行過禮賀了壽,這會兒正站在禦前和她說話,可她的一雙眼睛一直看着他身後的那名少年武将,根本不知道沒注意聽這虞國太子剛剛說了什麽。

“那個,殿下剛剛說什麽來着?”聞長歌只好有些尴尬地道。

父皇一見這情形,忍不住心裏偷偷樂開了,自己這女兒一向眼光高于頭頂,只沒想到一見了這虞國太子就發起了呆走了神。他本心中就滿意這虞國太子,這會兒見得女兒竟也是喜歡的,不由得十分高興起來。

“晟早就聽聞長公主有傾城之姿,今日得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虞國太子對着聞長歌欠了欠身,說話的聲音也極是溫和。

“哦,殿下過譽了。”聞長歌起了身,朝着虞國太子行了禮,口中敷衍了一聲,一雙眼睛卻是越過虞國太子朝他身後的那名武将看過去。

“他是誰?”聞長歌突然手指着那武将問虞國太子道。

“他?”虞國太子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看了身後人一眼,心裏雖是滿腹疑惑,不知道這雍國公主為什麽一見而竟突然問起自己的随從來。

“他是我虞國虎贲營中郎将,少将軍魏瓊,這次是作為護衛統領随我出使貴國的。”虞國太子還是認真向聞長歌解釋道。

虎贲營乃是天子親衛軍,那魏瓊這般年輕已做了虎贲營統領,想來是個能力和才幹都是出衆的,聞長歌笑看着魏瓊,面上的神色像是有十分的滿意。

聞長歌一直笑意盈盈地盯着魏瓊看,那那魏瓊卻是沒什麽表情,只在聽得自家太子介紹自己時,他拱手朝着聞長歌施了一禮,而後就退後一步,仍是一副肅立的模樣,好似殿中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聞長歌見着魏瓊目不斜視的模樣,面上的笑意更加的多了。

“父皇,那個人,我瞧着很是順眼,我就招他為夫好了!”

聞長歌站立在禦座之前,手指着魏瓊的方向,聲音清脆好聽,帶着一股少女特有的嬌憨與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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