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一連三日, 謝玉照讓她等什麽,姜亦棠不清楚,但謝玉照每日都會照常來接她, 意識到謝玉照根本不會聽她的,姜亦棠只能放棄勸他。
第四日,是沐休日, 上書房同樣放假。
姜亦棠難得一覺睡到辰時, 等她醒來, 就聽青粟來報四姑娘來了。
姜亦棠一懵:
“你說誰來了?”
青粟替她梳妝, 不忘回答:“四姑娘來了,都等姑娘許久了。”
姜亦棠從銅鏡中和青粟對視, 青粟聳了聳肩,納悶道:
“奴婢也不知道她要幹嘛,一大早就來了,知道姑娘沒醒, 還要等姑娘,态度好得詭異。”
可不是詭異?
常樂剛來可能不知道,但青粟伺候姑娘許久了,心知肚明往日四姑娘對姑娘的态度,主動欺負倒是不至于,但四姑娘常會巴結二姑娘,拉踩姑娘都是時常的事, 有空閑時間她也是去萩邗苑獻殷勤,什麽時候來過頌桉苑?
姜亦棠對這位四妹一貫不熟悉,但絕對談不上喜歡。
不過, 姜亦棠想起秋狩時三皇子問她的話,姜亦棠糾結了下, 還是讓青粟把人請了進來。
人未到聲先至,一串腳步聲響起,姜玵妢的聲音随之而起:
“三姐起了?”
她等了半個時辰,愣是一點負面情緒都沒有,進來的時候還帶着笑臉,尚書府的四位姑娘沒有生得不好看的,姜玵妢肖像其母,朱唇粉面,她戴了琳琅的首飾,打扮也濃桃豔李,生生蓋住那抹稚嫩,她年齡小,遮掩得不如董姨娘,眸眼間時而流轉着算計。
倒不是不好看,但佩戴得首飾過多,也壓過了她自身的風頭。
但有時這也是無奈之舉,府中如今情勢和往日不同,大姑娘二姑娘都是嫡出,三姑娘被殿下看重,姜玵妢唯一拿得出手就是錢財,自然會彰顯點。
姜亦棠對尚書府的人都隐隐有種抵觸,對姜玵妢的轉變別扭得厲害,她不想和姜玵妢虛與委蛇,直言道:
“四妹怎麽來了?”
見三姐連場面話都不說兩句,姜玵妢心中撇了撇嘴,知道三姐一貫說話不讨喜,她也果斷跳過這茬:“三姐許久沒回來,妢兒就來看看三姐。”
姜亦棠狐疑地看向她,姜玵妢一頓,半晌,她癟了癟唇,耷拉着腦袋說:
“前段時間的秋狩,三姐你們都去了,只有我沒去,我想聽三姐說說秋狩時的事。”
姜亦棠不解:“你和姜霜鳶一貫交好,怎麽不去問姜霜鳶?”
她和姜霜鳶不和的事情衆所周知,她沒有假惺惺地叫姜霜鳶二姐,果然,姜玵妢聽她喊姜霜鳶的姓名,半點不驚奇。
頌桉苑的人也懂規矩,姜玵妢坐了下來,冬兒速度很快地上了茶水。
茶葉是從太子府帶回來的,君山銀針,董家有錢,姜玵妢也見過不少好東西,一抿茶,就知道這個茶葉名貴。
姜玵妢心中有點酸澀,往日過得最差的三姐都熬出來了,只有她,還在對姜霜鳶熱臉貼冷屁股。
姜玵妢到底年齡小,知道在姜亦棠和姜霜鳶不和,說話時不由得洩了點情緒:
“三姐不在府中不了解,這幾個月,二姐時常出府,別說和我說秋狩時的趣事,根本在府中找不到她的人。”
要不是因為這個,姜玵妢也不至于沉不住氣來找姜亦棠。
姜霜鳶曾經出府時,心情好也會把姜玵妢帶上,但這段時間,姜霜鳶對姜玵妢總是不耐煩,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姜玵妢心中頗有怨念,在府中,她和二姐走得最近,哪怕是在巴結二姐,但時間一長,也難免處出些情誼來。
但如今二姐不知在外面找到什麽好玩的事情,居然帶都不帶她一道。
姜亦棠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姜霜鳶出府了?”
姜玵妢輕哼:“我來之前去了一趟萩邗苑,她早就出府了。”
姜亦棠不由得和常樂對視一眼,常樂不着痕跡地沖她輕點頭,姜亦棠思忖一番,她也不想在府中待上一整日,不如也出去轉轉?
話說回來,她這一事,還沒怎麽轉過京城。
姜亦棠觑了眼姜玵妢,忽然問:
“你想出府?”
尚書府對姑娘的管教還是很嚴厲的,或者說,對庶女的管教還是嚴厲的。
至少,在遇到謝玉照前,姜亦棠只零星出過府中幾次,還都是佳節時和嫡出一脈一起出去的。
姜玵妢眼睛一亮,忙不疊問:“三姐要帶我出去?!”
姜谙茯正是貪玩的年齡,府中沒人陪她玩,她當然對府外生出無限好奇。
倒也不是不可以。
姜亦棠:“吃完早膳,我才出府,你可以先回去收拾一下。”
姜玵妢立刻起身,想要回去換身衣裳,急匆匆地離開,撂下一句:
“那我在門口等二姐!”
青粟有點不平:“姑娘真是好心。”
往日四姑娘可是沒少踩着姑娘向二姑娘獻殷勤。
姜亦棠點了點她的鼻子,小聲道:“我帶她出府,有用。”
青粟半信半疑,但最終還是選擇點頭。
昨日姜亦棠說了想吃面,今日廚房給頌桉苑準備的早膳就是面,撞在一起的涼面,廚房配了不少佐料,随意姜亦棠添減,姜亦棠連續吃了兩碗。
還是青粟攔住她:
“馬上都午時了,姑娘少吃點。”
等姜亦棠收拾好出發時,姜玵妢已經到了門口,她換了鵝黃色的襦裙,外間也裹了層披風,看得出身段窈窕。
是真的身段窈窕,哪怕裹着披風,也很明顯。
姜玵妢比姜亦棠年小一歲,但董姨娘高挑豐腴,姜玵妢似母,也生得高挑,年齡尚小,身段卻比姜亦棠窈窕許多,姜亦棠年幼時底子虧了許久,哪怕謝玉照養了數月,她身姿看起來仍是單薄,被寬松的鶴氅一掩,只露出她白皙姣好的巴掌臉。
姜玵妢激動許多:“三姐快來!”
常樂吩咐了馬車,馬車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今日很冷,溫度降得很快,仿佛轉眼間進了嚴冬,伸手在外一段時間,就會凍得發紅。
姜亦棠看了眼姜玵妢招在外的手,忍不住縮了縮手,常樂附在姜亦棠耳邊說了什麽,姜亦棠點頭,等二人上了馬車,常樂吩咐馬車朝頌雅樓而去。
頌雅樓位于楚南街,楚南街一貫熱鬧,今日也同樣如此。
姜玵妢左顧右盼,姜亦棠道:“你可以自行轉會兒,待會去頌雅樓尋我就是。”
姜玵妢早等着這句話,打了聲招呼,帶着婢女就轉身進了一旁的錦繡閣。
姜亦棠掃了四周,看見了炒栗子,有點饞得讓青粟買了一捧炒栗子回來,才帶着常樂進了頌雅樓。
二樓靠窗的位置,有人看見了她,不禁輕挑眉:
“今日倒是熱鬧。”
顧長澤意外:“看見誰了?”
岑行簡抿了口茶水,勾唇笑道:“咱們的三姑娘。”
顧長澤臉色稍變,坐過去,低頭看了眼,只看見了尚書府的馬車,而沒看見他心心念念的人,失望地收回視線,随即,他皺了皺眉:
“你是不是對她太關注了點?”
“而且,你注意言辭,她只是在上書房學習,可不是咱們的三姑娘,要論歸屬,三姑娘也只屬于那一位。”
岑行簡眯了眯眼眸,顧長澤也許是怕他真的對姜亦棠起了心思,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念叨姜亦棠和殿下jsg間不同尋常的關系,一心讓他收斂,聽久了,岑行簡難免覺得煩。
他自覺沒做什麽。
而且,岑行簡輕嘲一笑,他一個被困京城的祁王,能做什麽?
巧的是,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響起,最後停在他們隔壁的雅間,小姑娘輕軟的聲音傳來,點了幾個糕點,等小二離開後,然後長松了一口氣,似乎在和婢女撒嬌抱怨:“好冷的天。”
有的人看女子看臉,但有的人卻愛聽聲。
姜亦棠的聲音絕對算得上好聽,偏輕偏軟,不會讓人覺得嗲膩,也不會讓人覺得清冷高傲,仿若一抹暖泉,只讓人覺得舒适。
岑行簡側目朝隔壁看了眼,透過屏風,隐隐綽綽看得見些許影子,卻看不清人。
等他回神,就見顧長澤皺着眉頭,有點擔憂地看向他。
岑行簡擡眼和他對視,顧長澤沒再勸說什麽,不是他選擇放任,而是他清楚,岑行簡做不了什麽。
何必再給他添堵。
顧長澤看了眼左右,搖了搖頭:“難得出來一趟。”
他們親眼看見尚書府的二姑娘進了左邊的雅間,不到半個時辰,三皇子也進了頌雅樓,随後進了同一個雅間,随後一刻鐘,三姑娘就緊跟着來了。
顧長澤不由得猜測:“三皇子私下和姜二姑娘見面,你覺得尚書府知道這件事嗎?”
岑行簡回答得漫不經心:
“與我何幹。”
顧長澤噎住。
而另一側,謝玉桓也看見了姜亦棠,他握了握杯盞,有點失神,對面的姜霜鳶喊了他幾聲:“殿下?”
謝玉桓回神:“怎麽了?”
姜霜鳶忍氣吞聲,勉強彎出一抹笑:
“殿下在想什麽,霜兒喊了你好多聲,殿下都不理霜兒。”
謝玉桓不由得擡頭仔細打量姜霜鳶,他想找那個人,但他認不出,查到的消息也只是尚書府的姑娘。
最初他以為是姜霜鳶,但等他把玉佩給姜霜鳶後,卻越來越覺得姜霜鳶不是那個人。
謝玉桓沉眸,抿口茶水,他并不能确認姜霜鳶就一定不是那個人,只能耐心地安撫了姜霜鳶幾句,等一刻鐘後,面對姜霜鳶再次不動聲色問他何時去尚書府提親時,謝玉桓驟然道:
“我出去一趟。”
姜霜鳶狐疑發問:“殿下要去哪兒?”
謝玉桓沒理她,直接轉身出去,姜霜鳶憋了口氣,恨恨地攥緊手帕。
再說謝玉桓出去後,壓着不耐在走廊上停了片刻,正猶豫要不要去見一見姜亦棠時,就見樓梯上來一位姑娘。
她和姜霜鳶有三分相似,謝玉桓頓了片刻,就意識到她是誰。
姜玵妢問清姜亦棠的位置後,就上來找姜亦棠,但等她剛爬上樓梯,就發現走廊上站着一位有點眼熟的人。
姜玵妢曾見過三皇子,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了謝玉桓。
姜玵妢眼睛一亮,她服身行禮:“臣女見過三皇子殿下。”
謝玉桓讓她起身,還未來得及說話,左右兩側雅間都探出一個腦袋,直接打斷了謝玉桓的話。
姜玵妢震驚:
“二姐你怎麽也在?”
姜霜鳶冷冷看了眼姜玵妢和謝玉桓的位置,她憋了口氣:“我也想知道,你怎麽在這兒?”
姜玵妢心中輕呸,你不帶她出來,她還不能找別人?
她遲疑了下,才回答:“是三姐帶我出來的。”
姜霜鳶扭頭,頓時看見右邊雅間探出一個腦袋的姜亦棠,姜霜鳶頓時醒悟謝玉桓為什麽要借口出來一趟。
姜霜鳶的理智瞬間瓦解,哪怕謝玉桓一直拖着不肯去府中提親,姜霜鳶也忍着了,但她絕對接受不了,謝玉桓要背着她偷偷接觸姜亦棠!
謝玉桓把她當傻子嗎?她直接不再忍讓,笑着對謝玉桓道:
“殿下不是說要出來透氣,怎麽這麽久?”
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姜玵妢震驚地睜大了雙眼,吓得口齒不清:“二姐,你經常出府,就是來見三皇子的?”
謝玉桓臉色直接黑了下來。
姜亦棠觑了眼謝玉桓的神色,心中“哇哦”了一聲,這可不是被人撞破而不得不承認私情,而是姜霜鳶主動坦誠,姜霜鳶就不怕和三皇子撕破臉?
中間的那扇門終于也被推開,露出顧長澤和岑行簡的身影,岑行簡仿若看戲點評般慢悠悠道:
“原來殿下和姜二姑娘私下是這種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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