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更

蘇洛洛的眼淚滴在夏桀的手背。

猶如滾燙的水。

夏桀瞳孔震動, 下意識松開手，他看着她流淚，內心竟然感覺到慌亂和心疼, 微顫的手握緊，這雙手，差點要了蘇洛洛的命。

他最終還是不忍心, 縱使他氣得翻江倒海，他有千百種辦法讓蘇洛洛生不如死，讓她後悔不應該背叛他, 可是最後卻也不願意傷她一分，他看見她掉眼淚都要心碎了, 如何能親眼看着她在眼前斷氣？

“将她關起來, 沒有寡人的命令不準踏出傾宮一步！”

蘇洛洛跌坐在地上, 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差一點點她以為要斷氣了。

夏桀翻身上馬, 策馬而去。

系統看着夏桀的背影，露出憐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蘇洛洛揉着脖子：“是因為放走了姜鎮嗎？”

系統答：“是的, 姜鎮在夏朝潛伏多年, 非常了解夏朝的情報, 他回到商朝會把所見所聞報給商湯，這是商滅夏的關鍵。”

蘇洛洛：“可是歷史上沒有姜鎮這個名字。”

系統：“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歷史已經接軌了。”

蘇洛洛猶如哽在喉嚨，高興不起來, 也許是負罪的感覺, 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看着幽靜的夜空, 烏雲密布擋住月色，好似暴風雨驟來，小聲嘀咕：

“要變天了。”

對于夏朝來說，确實變天了。

蘇洛洛掩護姜鎮之事被傳出，便是坐實蘇洛洛勾結姜鎮之事，宮中有人說蘇洛洛與商朝勾結，害死候女嬌與夏璃，損失夏朝老臣趙粱，這是商朝的計謀，目的便是動搖夏朝民心，也有人傳言，蘇洛洛與禦膳房的伊尹有不可告人之秘，他們便是為了私奔才逃出宮去。

一時間流言四起。

衆多官員紛紛跪在議事殿，請求夏桀賜死蘇洛洛，而蘇洛洛被關在傾宮之內，層層守衛，進不得，出不去。

姜鎮與儲顏逃出夏朝，姜鎮回到商朝後，将夏朝所見之事都報給商湯，商湯名字叫做子履，商湯是後人對子履的稱呼，因他廟號成湯，國為商，後人稱之商湯。

子履召集各國，言道：

“夏王無道，暴虐百姓，窮其父兄，恥其功臣，輕其賢良，棄義聽讒，衆庶鹹怨，人人得而誅之。”

各國君王早麗嘉已苦于每年的進貢，如今聽聞自家公主在夏朝所遭遇之事，皆是憤起，怒罵：“既然夏王不拿我們當人看待，我們為何要臣服于他？”

“對！我們勢要讨個公道！”

遂，各國聯合舉兵入夏，為首者，是商。

夏朝內憂外患，已經走到窮途末路，各國要求将進貢公主人質歸還，否則将會舉兵入城，衆官員們怒斥：

“彈丸之國，竟得這般嚣張！”

夏桀看着官員們一個個慷慨激昂的模樣，漆黑的眸子一閃而過嗜笑，過了半刻，才說道：“既然他們要求放人，便遂了他們的願。”

衆官員反對：“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我朝軍事鼎盛，何須懼怕那些不知好歹的小國！”

夏桀似乎冷笑了一下：“把她們都殺了，送出城去！”

官員們聞之變色：“陛下！您如此暴虐，嗜殺成性，恐怕會遭天下人非議，百姓若失了民心，只會盼着您早些滅亡，此舉不妥啊！”

夏桀冷道：“寡人意已決。”

一官員身着官服跪在地上，是夏朝兩朝元老的宰相關龍逄，關龍逄以黃圖進谏，悲憤之情溢于表：

“陛下，我朝能統領數百年，皆因節儉愛民，以仁義禮之，富民強國才是國之根本，如今陛下濫殺無辜，費我朝數百年基業，終有一日上天便會降罪于你，國之将亡啊！！”

夏桀面色陰冷：“愛卿此言差矣，國若亡怎只亡寡人一人，衆愛卿也跟着亡啊。”

衆官員們皆是搖頭嘆息。

關龍逄拂袖而去，他憤恨在心，無力挽回，便是長嘆。

侍衛們沖進各宮各苑，将那些妃子帶上辇車，随着大軍出發，妃子們驚慌失措大聲哭喊：

“陛下，妾身不要回國，妾身要留在宮中服侍陛下啊！”

“陛下！快放我們下去！”

“陛下！”

“陛下！”

一聲聲情真意切，她們都很明白被驅逐回國意味着什麽，誰也不想當一個被抛棄的妃子，可是不管她們如何哭喊，冷漠的侍衛也不多看一眼。

在她們之中，楊琬苕血色全無安靜地坐着，她絕望而又無助看着妃子們正在推搡着要求下去，她在人群中沒有看到蘇洛洛，她已經明白了半分，她們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城門大開。

辇車載着妃子們出城，在遠處有大軍壓境，黑壓壓一片。

妃子們下辇車，被迫一步一步走着，她們低頭拭淚，依依不舍。

夏桀一身戎裝站在城垛之間，他居高臨下冷漠看着妃子們一步三回頭的樣子，漆黑的眸子沒有任何感情，擡眸間頗有王者風範，只見他微微擺手。

箭，不知從什麽地方射來，直直穿透一位妃子的心髒，她倒在地上，驚恐瞪着雙眼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啊啊啊！”

妃子們驚叫着四處逃竄，她們在哭，在喊！只有拼命地跑，才能活着，大概她們做夢也想不到，她們心心念念的男人，會對她們趕盡殺絕。

可是越來越多的箭射去，哭喊的聲音少了，妃子們一個個倒在地上，她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楊琬苕流着淚，被亂箭射穿身體，她回首看着那個她愛了半生的男人，用這種方式結束她的生命，她為接近夏桀，她甚至親手殺了她的姐姐楊琰華，只為能在夏桀面前邀功，她做盡所有的壞事，讓夏桀看她一眼。

可是夏桀的目光從來都不在她身上，她不甘心，為什麽蘇洛洛能得夏桀所有的寵愛？論美貌，論才華，她哪一點不如蘇洛洛？

楊琬苕緩緩閉上眼睛，流着淚，恍惚間，她似乎又回到了懵懂少年的時期，那時候她什麽都不懂，開開心心跟着姐姐坐上運往夏朝的辇車，那時她看見騎在馬背上英姿飒爽的夏桀，那位身着戎裝的清秀少年，她嬌羞的一見鐘情：

“姐姐，我們入夏便是嫁給他嗎？”

那時就如現在所看到的夏桀，高不可攀。

楊琰華打趣：“是呀，好妹妹，以後便只有我們姐妹二人了，你若受寵可別忘了姐姐。”

楊琬苕看所有的東西都很美好：“姐姐，你真讨厭，”

她們也曾經是很要好的兩姐妹，在夏朝相依為命。

那時楊琬苕并不知道夏朝的宮內，有許許多多跟她們一樣，被進貢的美人。

那時陽光正好。

如今傾盆大雨。

雨水洗刷着地上的血跡。

“夏桀！！”

“快住手！！”

遠處一聲怒吼，有極度被挑釁的憤怒，夏桀如此猖狂，當着衆君王的面掠殺這些妃子，便是擺明了夏朝的态度，夏朝絕對不會被他們所威脅，亦不會懼怕！夏桀如此殘暴泯滅人性，根本不懼怕世人會如何撰寫他。

“給寡人聽着！”

“若是再挑釁，寡人便踏破你這山河，殺你片甲不留！！”

士兵齊鳴，大喊威武。

這一切，蘇洛洛皆不知情。

蘇洛洛被關在傾宮之內，沒有夏桀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入傾宮，這才幸免一難，她隔着傾宮能聽到妃子們哀嚎的哭喊聲，她看着妃子們被侍衛推搡着往一條小道走去。

問琉璃：“這是在做什麽？”

“娘娘，您還是不知道為好。”琉璃面色淡然，她似乎對此不感覺到意外。

蘇洛洛大抵能猜到怎麽回事，它從系統給的情報當中知道各國已經聯合起來攻打夏朝，夏桀此時将妃子們都送出去，也有可能不是議和，而是宣戰！

那些可憐的妃子只是棋子，夏桀似乎是在警告她，若是不想落得這些妃子的下場，最好不要有歪心思。

蘇洛洛相對平靜的問道：“陛下是怎樣的人呢？”

“陛下不會傷害娘娘的。”琉璃肯定的說道，她并沒有資格枉議夏桀的為人。

蘇洛洛關上窗，眼不見為淨。

“我想睡一會，你下去罷。”

琉璃說道：“奴婢看着娘娘睡。”

“随你。”蘇洛洛說着當真躺了下來，閉上眼睛，沒多久便傳出均勻的呼吸。

琉璃探了一下蘇洛洛的鼻息，替蘇洛洛曳好被子，才退下，順勢帶上門。

蘇洛洛倏地睜開雙眼，聽見琉璃已經走遠的腳步，她蹑手蹑腳關上門梢，從空間取出一個火折子，看着嬌小的火折子，再看看諾大的宮殿，忍不住吐槽：

“你好歹給我配一罐汽油，不然還沒點燃，火就滅了。”

系統：“汽油貴啊。”

蘇洛洛：“我有錢！”

系統：“···”

是夜，傾宮忽然降起一場大火，火勢非常猛烈，衆多宮女宦官擡着水都無法撲滅，只能眼睜睜看着傾宮陷于大火，沖天的火焰就連城外的百姓皆是駐目而望。

琉璃跪在地上，看着熊熊大火慌了神：

“娘娘！！”

作者有話說：

“夏王無道，暴虐百姓，窮其父兄，恥其功臣，輕其賢良，棄義聽讒，衆庶鹹怨，人人得而誅之。”出自《呂氏春秋》

關龍逄的話出自《韓詩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