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孟梨自己沒受過這些委屈,她生來家庭美滿,父母疼愛。因為長得漂亮性格讨喜,學習成績又好,在學校也一直倍受老師同學喜愛。

蜜罐裏長大的嬌嬌女孩子,沒受過這些氣。

這幾天受的氣,比她上輩子活了十七年總共受的氣都還要多。

本來還想繼續忍的,可聽到顧慧娟連帶刻薄卓西幾個,孟梨就有些不想忍了。

卓西幾個又不欠她的,憑什麽讓她罵?

她雖然性子軟,但向來護短。

孟梨擡頭看向顧慧娟,開口問:“誰是不三不四的人?”

顧慧娟擺出一副嫌惡的表情,“你說誰,你,還有剛走的那些。”

孟梨目光不動,“你的女兒,不三不四也是你教出來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顧慧娟被孟梨堵得愣了一下,半晌沒反應過來。

往前她貶斥孟離,孟離是不會回嘴的。每次都是冷着臉,甩頭就走,混在外面不回來。

孟離不跟她這個親媽吵架,最多就是黑個臉。

現在這丫頭突然這樣沒大沒小地一回嘴,直接把她堵懵了。

好像還有些不敢相信,顧慧娟微蹙眉盯着孟梨問:“你說什麽?”

怨氣破了口子,已經收紮不住。

孟梨迎着顧慧娟的目光,“你是什麽好人嗎?我爸出事以後,你巴不得趕緊把婚離了。如願離了婚,立馬就嫁人生了孩子。把自己的女兒當爛抹布,逼出去當野小子,比後媽還狠毒……”

顧慧娟算是把孟梨的話全聽清了,不再微驚發愣,心底的怒氣也真正蹿了起來。她手指微微顫抖着捏到一起,盯着孟梨,“你再說一遍!”

有怒氣和情緒頂着,孟梨一點也不怯,“我說你冷心冷肺自私自利,我爸他對你不差,你卻嫌棄他抛棄他!你現在對我怎麽樣,我一筆筆都給你記着,我會記你一輩子!”

顧慧娟是真的徹底怒了,卻還在壓着火氣。

她壓片刻,猛地擡起手來往當間門上一指,叫孟梨:“你給我滾。”

孟梨落下目光,再看向顧慧娟,眸子裏帶火。

她就知道,她早就想攆她滾。

看着孟梨的眼神,顧慧娟火氣算是壓不住了,直接指着門簾兒吼出來,“孟離,我讓你滾!你聽到沒有?!你現在就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這一聲聲怒吼傳到廚房裏,程奶奶和糖圓兒都驚了一下。

糖圓兒還縮了下脖子,睜大了眼睛看着程奶奶說:“奶奶,媽媽怎麽了?”

程奶奶剛好把晚飯做好了,聽到顧慧娟大吼,忙起身出廚房。

打起門簾進了正屋,只見顧慧娟和孟梨在對峙。

兩人氣勢和表情都兇,仿佛對方是自己最大的仇人,誰也不讓人。

兩人的火氣并一起,就快把屋頂給掀了。

按照以往來說,程奶奶和顧慧娟都知道,孟離肯定會直接黑着臉起身走人。

這一走就是很長時間,基本不會再回程家來。

結果這次卻不一樣。

孟梨坐在床上沒起來,直接看着顧慧娟,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說:“我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走,你憑什麽讓我滾?我還沒有成年,法律規定你必須得養我。你要是再虐待我,我就去派出所報警。派出所不管,我就告到居委會,居委會不管,我就告到革委會,我就不相信沒人管你們虐待子女!”

程奶奶一聽這話,後背涼了一半。

這是什麽年頭,誰心裏不是明鏡兒似的。

這事情要是這麽鬧,他們程家可能要完也不一定呢!

顧慧娟氣得整個身子都在抖,頂着那口氣就說:“你去告,你現在就去告!”

孟梨從床上站起來,“告就告!”

她走到房門邊,還沒出得門去,被程奶奶一把捏了胳膊。

程奶奶很是着急,抓着孟梨的胳膊央求道:“乖孫兒,她是你媽媽不是嗎?可別鬧出去,叫外人看笑話。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別置氣了,好不好?”

孟梨從來沒這樣氣到頭腦發熱不管不顧過,一心只想堵這口氣。

現在看程奶奶這樣,她又想起程奶奶給她買的雪花膏,脾氣一點一點就降下來了。

她沒再往外去,直接轉身回了房間裏,走到床邊坐下來。

程奶奶跟過來安撫她,讓她寬寬心。

孟梨只是盯着顧慧娟瞧,像個被惹怒的尖爪小獸。

顧慧娟是個成年人,自然比孟梨更懂得适可而止,她也沒再說什麽,轉身拿起方桌上的包,進房間裏去了。

進了房間就是坐着哭,覺得自己生了個孽種。

程春良回來進屋的時候,只有糖圓兒還在當間兒裏。

糖圓兒見到程春良,上去就脆聲說:“爸爸,你回來啦!”

接下來一句就是:“媽媽和孟離吵架啦!”

程春良面露疑惑,“怎麽回事?”

糖圓兒說不清楚,只道:“我也不知道。”

程春良放下包左右看看,往自己房裏去了。

到房裏看到顧慧娟在抹眼淚,他上去和聲問:“怎麽了?”

顧慧娟用帕子擦一下眼角,哽咽道:“生了個孽種。”

程春良壓着聲音,“他不就那樣,你動什麽怒?”

顧慧娟吸鼻子,“你知道他說什麽麽?”

程春良把事情的經過聽了,氣道:“混賬東西!”

不是他兒子,是的話現在就去給捶死!

顧慧娟舒緩了情緒,沒眼淚可掉了,平聲道:“你說她都說出這樣的話來了,怎麽不能做出這樣的事?養了一頭白眼狼,你說我是造什麽孽了!辛辛苦苦拉扯這麽大,他竟揚言要去革委會告我。”

程春良氣得很,聲音卻壓着,“我看他就是吓唬吓唬你。”

說起來也是奇怪,這孩子以前只是不給他們好臉,兩句話說不好就甩臉子走人,可從來沒有說過這麽些難聽的話,更沒有這麽激烈過。

他在外名聲兇,但在家裏從沒橫過。

摸不準孟梨的性情,程春良輕輕吸口氣,緩和一下情緒,又說:“算了,再忍他個半年,到時候他往鄉下插隊落戶去,這輩子也就呆鄉下了,想回也回不來。”

顧慧娟心裏舒服了一點,點點頭,“嗯。”

程春良拍拍她的背,“別哭了,不為自己想想,也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

顧慧娟沒能應聲,聽到當間兒裏程奶奶叫吃飯。

等顧慧娟和程春良開門出去,程奶奶、孟梨和糖圓兒,已經都在桌子邊坐下來了。

五口人坐在小方桌邊,稍顯得擁擠。

孟梨拿起筷子,直接伸手去烤花磁碟裏拿白面饅頭。

顧慧娟沉着臉色,始終沒有擡頭來看她。

孟梨也不看她,自顧吃自己的飯。

四合院裏其他兩家也在吃飯,他們晚上都聽到了北屋的動靜。

飯後東屋的董嬸兒、西屋的劉嬸兒,拉着顧慧娟到屋裏又講說一氣,聽了大致過程,之後便你一言我一語,把孟梨貶得一無是處。

貶完了,最後不過都說:“再等半年,走了就安生了。”

“你有糖圓兒,肚子裏還有一個,總之也不愁。”

“不是我說,孟離這孩子難有出息。”

顧慧娟嘆口氣,“你看董姐你家的永梅,再看劉姐你家的邵軍,多好的孩子啊,仁義。”

董嬸兒和劉嬸兒一起拍拍顧慧娟的手,“糖圓兒和你肚子裏這個,一個也不會差的,保準都是個頂個的好。你只管這兩個,與那個置什麽氣,白傷身子不是?”

顧慧娟心裏舒坦了,點點頭。

之後又坐着閑說一陣,只當解悶兒了。

孟梨知道自己名聲不好,尤其在這院兒裏不受人待見。

顧慧娟去跟人說什麽,她不好奇知道,總之不會說出她一點好來。

晚上洗漱幹淨躺在床上,孟梨只是發呆。

她心裏的氣現在已經都消得差不多了,只默默地在心裏下決心——她一定要努力,要讓顧慧娟後悔,讓她後悔這麽刻薄地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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