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直白

淑妃微微扶額,似是受風了,李亨本就是愛妻心切,便也未曾想過那麽多讓她先行離去。

“陛下。”李長源見她走遠才說道,“淑妃娘娘可是自幼帶大的建寧王殿下?”

“自然不是,倓兒的生身母親早已過世,自幼是先皇後養大的。”

李長源疑惑:“那淑妃娘娘關心殿下的心已然超過了自家的孩子,甚至連千裏之外的消息都要得知。”

“說她操心吧,她每每操心的都是些煩事……”

“陛下可有想過為何娘娘說得都是這些陛下說了要動怒的事?”

李亨并不是蠢笨,只是當局者迷,再者淑妃在他身旁待得最久也最得他心,有些被蒙蔽了。

“先生想要提醒之事,記下了。只是倓兒在沙洲多日還是未果,吾心中有些擔憂。”

李長源從桌案上拿出一張木制卦:“此為謙卦,為地下有山之象,可見建寧王此人為人自覺卻不張揚,此戰也能馬上告捷。”

李亨雖心中還是擔心,但李長源也如此說了,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李郭二人的圍剿計劃上。

而至于沙洲,被火藥炸傷的李倓仍舊昏迷不醒。

張楚玉日日守在他的帳前:“殿下,我是楚玉,你定要快快醒來,我們還未成婚。”

陳雲之在一旁嘀咕着:“這殿下真聽見了,還真不敢醒。”

“你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陳雲之忙笑解尴尬:“我這是說楚玉娘子如此貼心照顧,殿下醒來定會感動。”

“那自然!”楚玉拿着藥想要喂他喝下,可他卻沒有反應,“那個誰,這藥是不是不對勁,怎得殿下都不能服下?還有,我要給殿下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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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雲之裝作嘆氣模樣:“娘子有所不知,醫官瞧過了,那火藥傷及體膚,背後啊都是瘡口,密密麻麻的,怕是高燒不退才昏迷的。”

楚玉左右瞧着:“這臉上已經有一道疤了,後背再弄成那樣,還怎麽看……”

楚玉本就是幾年前的宮宴之中見過建寧王殿下一眼,便吵着讓張氏向陛下提賜婚一事。可誰知道不過幾年光景,建寧王殿下便成了如此胡茬大叔模樣?

陳雲之看向她問:“娘子這是說什麽?”

楚玉忙說道:“我這不是擔心殿下的身子,想要回靈武找找藥方,眼下跟前不是有個能伺候的人,她也不怕苦不怕累的,不如就讓她頂上?”

張楚玉也是納悶,那日與她叫嚣得最厲害得不正是阿難,這幾日好像人間蒸發似的不見人影。

但這幾日,阿難可沒有閑着,先是與陳雲之一同布局了防守圖,又與沙洲義軍聯系,繼續打探吐蕃大軍的消息。

她整日繁忙,就是不見她問起李倓的傷勢。

陳雲之見她如此,忍不住問:“殿下為了保護你受傷,多日昏迷不醒,原以為你對殿下是真心,怎得日日侍疾的竟是人家張楚玉。”

可誰知阿難卻反問道:“你家殿下日日昏迷不醒,你卻整日在此處,都不回去瞅一眼,反倒還有空調侃我?”

陳雲之被說得啞口無言,跟在她身後:“你這是要去哪兒?”

“方才聽聞那張楚玉匆匆離開了,可以去看看了。”

陳雲之跟緊她的腳步,仿佛比她自己還要着急:“你這是準備去看望殿下?”

拉開帷帳,那個男人還躺在床上,銅盆裏是血污。

她蹲在床榻旁,看着方才張楚玉留下的湯藥,側身問道:“殿下今日還未服藥?”

“是。”陳雲之又解釋道,“不過醫官已經說了,殿下高燒不退,持續昏迷,藥石不進是正常……”

還未等說完,阿難上手捏住了他的鼻子,看着臉色由白到紅,最後忍不住張開了嘴。

眼疾手快,這藥被她硬生生灌了進去!

陳雲之直咽口水,而李倓也微微咳嗽,像是咽了下去。

阿難似乎看破一切道:“今日殿下也還未曾換過藥,不如讓我來?”

“那個,阿難姑娘,我家殿下被火藥傷及後背,那畫面太過血肉模糊了……”

“血肉模糊?”阿難指着他,“你是說讓一後背血肉模糊之人仰着睡?”

“那個,我記錯了,是前面……”

“那正好,我來幫殿下……”阿難身上扯住他的衣服似乎要向下脫,那人終于忍不住地睜開眼。

一手抓緊她拿住胸口的手腕,另一只手則将她拉倒在床榻之上。

他的頭發挂落在額尖,那雙眼審視着,卻也是面帶笑容。

“換藥一事,那就勞煩姑娘了。”他順勢躺在她身邊。

阿難也不知道這男人醒來與之前完全兩個樣。

“你不是說你已經婚配,再者你那妻子張氏日日在帳前候着。”

李倓翹着腿側過頭看着她:“我何時說過我妻是那張氏了?”

“那你……”阿難見他這眼神,怎得前幾日還是閑人勿近,這幾日就變得含情脈脈,“你還是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瞧我,怪瘆得慌。”

李倓忍不住笑:“我可聽聞你打了張氏時的氣勢,怎得如此膽小?”

阿難坐在床的一側:“那是我知道你無事,且你就在帳中本想逼你顯身;可誰知你倒是看戲不嫌事大。”

陳雲之在一旁忽然明白什麽:“如此說來,阿難姑娘早就知道殿下無事?”

阿難看着李倓:“若他真有事,進出的醫官怎會只有晨昏兩次,你又怎麽會坐以待斃?”

誰知李倓問道:“那倘若我真有事,你可還會照顧我?”

“你即是為我受傷,我自然會負責到底。”

“你不怕我滿身傷疤。”

阿難想了想答道:“殿下,心生厭惡只是因心中不曾真心喜歡,而真心為彼此之人,看到任何傷疤,心中也只會有難過與心疼罷了。”

阿難的直接像極了張璟,不,她本就是張璟,只是此刻她沒有拘束,沒有傷痛。

李倓坐起身子,那張臉本就是好看的,只可惜了那一道長長的疤。

“你問我,我的妻子究竟是誰?”

“是誰?”阿難認真聽。

李倓語氣忽然認真起來,神色始終真誠:“吾心中之妻唯有一人,便是張璟。而你呢,可曾願意接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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