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叛徒

陳雲之的這些年的陪伴，這些年看着鄭幼娘一步步成為了那個大家閨秀，心中卻是心疼。

因為他見過那張最真誠的笑顏，并非眼下這個乖巧識禮的幼娘。

“雲之，陛下三日前為我定了婚事。”鄭幼娘沉聲說道，“是永王李澤。”

“永王？”

“這是陛下的旨意，我也無法違抗。”

“你說是陛下為你定的，還是說是你自己想要的？”陳雲之的眼中是冷漠，“你與李輔國之間應是做了什麽交易吧？關于殿下謀逆的言論也是你們傳出去的？”

鄭幼娘的眼眸停滞了片刻，微微松了口氣：“正不知如何告訴你，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我也不必隐瞞。是，我是李輔國安插在你們身邊的棋子。”

“從何時開始的？”

鄭幼娘聲音微微發顫：“到靈武之後。”

“你為何要如此！”陳雲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語氣中是質疑與憤怒，“我與殿下對你那麽好，為何偏偏是你背叛我們！？”

“好？”鄭幼娘笑道，“你可知這些年我如何度過，我阿耶是陳玄禮麾下的副将，只因犯了點小錯誤就被流放百裏。”

“那是因為你阿耶不聽指令，險些害得全軍覆沒。”

“是！多少次，我也如此勸服我自己，可我阿娘指責我無用，我放下了刀槍又如何？成了那衆人眼中的大家閨秀又如何？”鄭幼娘苦笑道，“還不是落得衆人唾棄，無人疼愛。”

“幼娘！你知道，我根本不在意……”

“我知道！”鄭幼娘說道，“你說你鐘情于我，可你沒有救我的阿耶，但凡你與你阿耶求情，他便不會死在流放的路上！我阿娘也不會恨我……”

“我不知，你阿耶竟會……”陳雲之竟不知道她心中對他竟是埋怨至此，眼中竟是淚花卻不願意有再多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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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之，我們終究不是良配。”鄭幼娘含淚莞爾，“你想要我的真心，可我卻想要能給我家族榮光，能讓我真正安穩下來的生活。”

“可這些，我都可以努力的！”

鄭幼娘搖頭道：“雲之，權當是我對不住你，此番一別，我們此生不相見。”

“幼娘，你別走……”陳雲之拉扯着她，無助，可眼下她已經成了永王妃，再無回轉的餘地。

“幼娘！你別離開！”

而青梅竹馬的情誼，多年以來的相濡以沫，卻成了眼下她飛黃騰達的絆腳石。

“雲之？”李倓見狀趕來，早就不見了鄭幼娘，他猜到了大概，“可是幼娘将消息傳到李輔國耳中？”

陳雲之擡眸似是已經失魂落魄：“殿下比我聰慧，自然也想得到。”

“李輔國與淑妃本就是一路，如梅說幼娘的阿娘在他的手裏，想必是被人要挾。”

“是我錯了，她想要的本就不是我。成為永王妃，得到權勢，是她的目的。”陳雲之苦笑着淚從眼角滑落，“甚至在東宮，她曾想要的也是成為建寧王妃。”

這一點竟是衆人都不曾想到的，鄭幼娘當日被送入宮中，便是受他阿耶的命令接近李倓。可未曾想過，李倓從未在意過她。

再加上陳雲之與她朝夕相處，李倓更是成人之美，她便更不敢有這心思了。

而這些，其實陳雲之都知道。

他也知道，鄭副将是個怎樣的人。

“雲之，既然如此，那便放手吧。”

陳雲之冷哼一聲道：“我以為我捂熱的是一塊冰，總有一日會化；卻不知那是匕首，從來傷人傷己。”

陳雲之總歸要長大，而所有成長的代價若是沒有眼淚與痛心，那又怎麽會刻骨銘心。

第二日，他仿佛沒事人一般出現在軍營，這是此刻的陳雲之不再那般活潑。

“殿下，眼下流寇被擊退，百姓算是能平安過上日子了。”

李倓注意着他的神色，也不敢多說，只是說道：“是啊，戰亂以來，大唐遍地生靈塗炭，我們此行也算做了件好事。”

阿難背着手望着外頭：“好像有很多百姓圍在外頭？”

“我們出去瞧瞧。”

那些百姓跪在地上，手裏捧着幹糧與蔬菜皆是自發要來感謝建寧王殿下的。

“多謝殿下救助我等，多謝殿下！”

“建寧王殿下乃是大唐之榮！”

“建寧王殿下乃是大唐之榮！”

……

他們大喊着與那日他們初入此地不同，他們抛下了世俗的偏見。盡管坊間流傳着那樣的言論，但此時此刻他們所相信的是帶給他們光亮的建寧王。

見到此景，李倓拉着阿難的手：“見到此景，總覺得我們做得一切開始有意義起來。”

“他們只知眼前的一切，卻不知殿下為了大唐曾用血肉築起的城牆。”阿難也抱着他的手臂道，“不過，能見此景，卻是值得很多。”

他低下頭小聲說道：“眼下，我的冤屈得以昭雪，該澄清你的了。”

“什麽？”

“多謝諸位！”李倓站上擡，衆人肅靜，他特意擡高了嗓音講道，“能為大唐造福是我夫妻二人力所能及之事！”

夫妻二人？

衆人相互看着，想起前些日子傳的那個來自沙洲的姬妾，本是疑慮不解。

可此時此刻，人群之中不知何人先喊了一句：“多謝建寧王妃！”

衆人也跟着叩首：“多謝建寧王妃！”

阿難望着他，他從未讓她受過任何委屈，似乎小心翼翼地呵護着。

“殿下就不怕，他們說你什麽？”

“那便讓他們說去，你嫁于我，是我的榮光，又怎得舍得你為我承受那些流言蜚語？”

二人相擁，也許阿難是重新認識了這個人一般，他仍舊是那個溫和的少年，卻也是能夠為他遮風擋雨的夫君。

可好景不長，李輔國的野心暴露，而至于李倓的危機也接踵而至。

他們所作所為并非為了李俶，而是為了淑妃的兒子李召。

陳雲之匆匆趕來道：“殿下，前面就是靈武了，陛下已經派人來迎接。”

“如此快？”他看着身後的阿難，溫柔說道，“怕是要讓夫人在此處稍等數日了，我還要與阿耶商議一些事。”

“會很久嗎？”阿難有些擔心。

李倓卻笑道：“我家夫人竟然開始關心我了，你放心三日之後我一定歸來。”

可阿難卻不知，此次一別，竟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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