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琉璃約戰
唐墨染面含譏諷, 斜眼看着鄭長老,嘿嘿笑道:“你們鄭門好高的眼光, 這樣的人才放在眼皮子底下五年, 都看不上啊。”
鄭宏儒被他這麽一怼, 臉上有點挂不住, 黑臉看着鄭威,喝斥道:“你們榮威武館到底在搞什麽?”
鄭威看向墩子,墩子硬着頭皮解釋道:“長老, 這個趙嗣當年習武之時, 年紀尚小, 并沒有顯露出好的資質,或許是後來天賦覺醒也未可知?”他惡狠狠地盯着石嗣,罵道:“就算你是個習武天才又如何?也抹不去曾經在我們鄭門習武五年的事實!見到曾經教過你的老師, 也該恭恭敬敬稱一聲老師好吧?”
他這一說,瞬間便引導了輿論,大家也開始竊竊私語:“是啊, 就算是天才,也不能不認曾經的武館老師啊。”
“侍才自傲,也難走得高遠!”
“石門的這個弟子, 做人不地道。”
鄭宏儒點頭贊道:“克勤說得有理,習武不僅是學藝, 也是修德。丢了尊師之道,再天才,也人人棄之!”唐長老聽他們說完, 轉頭看向石門的人,見石嗣面帶憤憤之意、石學文一臉鄙夷、琉璃嘴角帶着嘲諷,他眉毛一皺,心道:“看來,這裏面還有內情。”
不知道為何,他一見到琉璃,看到她霸氣十足,說動手就動手的模樣,從內心便生出一股親近之意,沒來由地想和她說話,想幫助她,想讓她開心。自從自己成為天級武師,成為門派長老,他感受到的都是敬畏與恭敬,對于周圍的人他一向是向下俯視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想要主動親近對方的感覺了。因此,他毫不猶豫地順從自己心意,站在了石門這一邊。
唐墨染的目光,從鄭門到齊門再到其他門派弟子,一個都沒有漏掉。天級武師的威壓散開,衆人都閉口不言,不敢再議論。唐長老淡淡道:“在座的各位,若是你們要給一個年青人定罪,總得先讓他說幾句吧?”
鄭宏儒平日裏和唐墨染雖然不親密,但畢竟同為客座長老,見面也算是客客氣氣,今日見他竟然公然站隊,心中也是一突:“莫非……京城風向标變了?”
他深深地看了石學文一眼,心道:“這石門,當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明明已經差不多滅門了,偏偏還留着這個小子,眼下竟還被他攪和出一點氣象出來了。只恨當初不該手軟……”
墩子尋思着自己毀人丹田之事做得隐秘,又是多年之前的事情,哪裏還能讓趙嗣這小子翻案?他嚷嚷道:“武者世界,最重尊師之道,我看他有什麽話說!今日他不跪下道歉,好好叫我一聲鄭師父,我就……我就……我就弄死他!”他本來想放句狠話,結果衆目睽睽之下,三位長老盯着他,想了半天方才說了“弄死他”這句模棱兩可的話。
武學廳難得如此熱鬧,連裏面的辦事人員都被驚動了,悄悄地跑出來看熱鬧,這其中就有許一諾。他看到琉璃一馬當先站在石門衆人前面,神情淡然,目光穩定,石學文和石嗣分列兩旁,四個小家夥老老實實在站在他們身後,忽然有一種感覺:“石門,或許騰飛的時候到了!”
琉璃明眸一掃,眼風到處,鄭昌濤整個人瑟縮了一下,左右看看又覺得沒有面子,強撐着把脖子一梗。琉璃眉毛一挑,他吓得馬上把脖子縮了回去,看得旁人直搖頭:“這鄭門弟子,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半點風骨都沒得!”
墩子不敢看琉璃,沖着石嗣叫道:“小子!我讓你說話,我看你能說出朵花來!”
石嗣站出來,一張英氣勃勃的臉顯露在陽光之下,給人一種正義凜然的感覺。忽然,人群中有個少年歡呼道:“是他!是他!竟然是他。”旁邊就有人問:“是誰?你在那裏鬼叫什麽?”
那個少年拿出手機,打開網絡,指着一段視頻對身邊的人道:“你看,那個收費站飛奔抓人販子的巡警,就是他!”
咦?說到這個巡警,在場的大多數人都知道,因為近期最熱的兩段視頻都與武者世界有關。有網友戲稱之為“全網最帥巡警”,因為身形矯健、奔跑間如行雲流水,有人猜測是名武者,因此引發了武者的議論。
武者的眼光果然犀利,一眼便能看出這名巡警并非武者。有的說,這可能是名外門弟子,只有技法卻無功法傳承;有的說,這可能是名曾經在武館學過幾年的學員,只是不知道為何沒有邁過武者的門檻。總之,都在可惜:這麽出彩的年輕人,怎麽就沒有歸入武者行列?
誰能料到,才多長時間?這個人人都看得出來并非武者的巡警,竟然已經站在石門的隊伍之中,成了門派弟子,而且被唐長老一眼看出,已經迅速晉升到了黃級武師?
翻出手機視頻的少年,是門派中的年青弟子,平日裏最愛看些除暴安良的警匪片,一心要當警察的,因此對石嗣的視頻印象深刻,他看着石嗣,笑嘻嘻一揚手機,道:“兄弟,你現在是網絡紅人了,等下記得給我簽個名啊。”為了讨好石嗣,他四下裏掃了一眼,道:“視頻的發布時間是十五天前,這個可以證明他在十五天之前,的确不是一個武者!”
石嗣一拱手謝過,道了句:“小兄弟,謝了!”他越過琉璃,站在武學廳院子中央,看了一眼唐長老,躬身行禮,立定了,看着墩子,朗聲道:“在下石嗣,本名趙嗣,一周前承蒙石門不棄,收歸門下。在此之前,的确于七歲進入榮威武館習武,習武五年,一無所進。”
墩子冷笑道:“你學了五年,不能晉級,那是你年少不曉事,沒有好好修習。現在能夠晉級,與當初在武館打了五年基礎是分不開的,見到舊時師父,也得恭敬行禮,謝過當年授業之恩!”
這話說得有道理,旁人也都點頭稱是。哪有一蹴而就的成功?即使他現在有所成,卻不能否認曾經的武館學習為他打好了堅實的基礎。
石嗣剛才也想通了,把事實說出來便是,至于有沒有證據、能不能被相信,那不是他考慮的問題。他不慌不忙道:“鄭師父言之有理。若是榮威武館認真教授、用心培養,我定會執弟子禮。可是,若我在榮威武館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被曾經的恩師毀了丹田呢?”
“被曾經的恩師毀了丹田!”這一句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衆人都覺得有隆隆雷聲在頭頂炸開——毀人丹田,如害人性命,這在武者世界裏簡直就是大罪!若真是如此,別說什麽尊師了,見一次就得拼一次命啊!
墩子跳了起來,大罵道:“血口噴人!什麽毀丹田?你若是毀了丹田還能練出內力、晉級武師?你編謊話的水平也太爛了吧?你算哪根蔥?還需我來動手暗算于你?”
鄭威疑惑地看了一眼墩子,他這個時候忽然想起來了。按照武學部的管理要求,每個門派每年都有一定的內門弟子的指标。鄭門是一流門派,全國各地都有武館,層層分配下來,輪到榮威武館,每年僅有兩個名額。為了争這兩個指标,每年武館都會內部競技,優勝者方有機會進入門派。
在十幾年前,武館有幾個比較出色的弟子,進步很快,眼前這個石嗣,就在其中。鄭威當時還囑咐武師用心考察,若是好苗子就認真培養。可是後來武館一年一度的競技大賽,卻沒有見到這個弟子,墩子只道他資質不行,早早被淘汰了,最後入圍的,是墩子的兩名侄兒。
當時鄭威雖然産生過懷疑,但畢竟墩子陪着自己出生入死,啥子壞事都幹過,因此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再過問。莫非?他當真動手毀了一個好苗子?
想到這裏,鄭威當真是又急又悔又恨:武館近年來人才青黃不接,若真是好苗子,何必毀人丹田?好生培養,等第二年指标下來再進門派便是。這個墩子,當真是短視!可是,墩子是玄級武師,也是他的左膀右臂,這個短,他必須護!
鄭威仰天一笑,道:“你這個娃娃,說話真是好大的口氣!你當年只不過是一個武館小小學員,哪裏就值得我們的玄級武師來下手害你?你若有好資質,我們武館喜歡還來不及,為什麽要做出自毀根基的事?可笑!可笑!”
這話……聽着也很有道理啊。衆人疑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石嗣雙目噴火:“若非你毀我丹田,我怎麽會灰心喪氣,退出武館重新讀書考警校?當年我那麽認真、那麽努力,卻怎麽也練不出筋骨之力,這都是你害的!”時下武館授徒,因為沒列入門牆,一般都只教授簡單的技法及筋骨淬練之術,由外而內,蘊養筋骨之力。
墩子嗤笑一聲:“當真是好笑!你自己不行,倒是會攀扯別人!”
鄭宏儒走上前來,上下打量着石嗣,手籠在袖中,肩膀微動,欲伸手扣他脈門察看一二,順便留股暗勁在他體內,讓他日後嘗嘗真正的丹田寸斷的苦痛。
卻不料他肩膀剛動,石嗣已經如游魚一般滑到琉璃身後,琉璃勁力湧動,已經在石門衆人外圍悄悄樹起了一道土之氣屏障,确保鄭門不可能暗算成功,方才嘿嘿一笑,道:“怎麽?鄭門還準備斬草除根?玄級武師踢徒弟小腹、毀他丹田,門派長老還想扣他而脈門、暗勁傷人?”
鄭宏儒被她擠兌,說中心事,惱羞成怒,喝斥道:“哪來的小輩女子?竟敢對長老無禮!你哪只眼睛看我要暗勁傷人了?”
說罷,心中惡念頓生:“管它娘的!老子先滅了這小子再說!”他調動內力,悄然向石門衆人撲去,在大家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他竟然以天級之威,貿然向黃級武師出手了!
這股勁力如餓虎一般撲出,卻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擋住,琉璃“哈”地一聲,朝着鄭宏儒輕輕地吹了一聲氣,那股勁力迅速反撲,反撲之勢太強,鄭宏儒竟然後退一步,方才抵擋住這翻湧而來的勁力,但即使是這樣,他也感覺到喉嚨口冒出一股腥味:他竟然受了內傷!
這一來一往的鄭、石兩個門派有交鋒,其它人看不出來,黃、唐兩位長老卻是門兒清。見到鄭宏儒竟然吃癟,一直在當隐形人的黃門長老黃敬傑笑嘻嘻地走了上來,拖住鄭宏儒,道:“老鄭,事關你們門派的聲譽,你且避避嫌吧,免得大家說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以大欺小。”
鄭宏儒沒法,他和黃敬傑、唐墨染同為天級一階武師,雖未至頂尖,但放眼青龍大陸,那也是神一般的存在。此刻有這兩個人攪局,看來他想暗算是難上加難了。他暗暗吞下了剛剛湧上喉頭的那一口鮮血,裝出雲淡風輕的高手模樣,退回大門臺階處,道:“罷了,我倒要看看你們石門如何包庇這小子!”
墩子大聲道:“你若沒有證據,胡亂攀扯,那可別怪我不客氣了啊。”
琉璃冷笑道:“有證據如何?沒有證據又如何?”
墩子眼睛一鼓,叫嚣道:“你們若有證據,是我墩子傷他丹田,我給你們磕頭道歉;你們若是沒有證據,那就讓那小子乖乖地跪下磕頭,喚我一聲恩師罷。”
琉璃轉頭望向唐墨染,道:“請唐前輩出手,察探一下石嗣的丹田吧。”
唐墨染也算是曾經叱咤風雲的大佬了,便此刻被琉璃秀目一望,他竟然微笑點頭,道:“好!”衆人均在心中嘀咕:“什麽時候,唐長老這麽好說話了!莫非這石門的小姑娘,竟然是唐家的私生女不成?”
唐墨染走上前來,琉璃對石嗣道:“伸出手,不用擔心,唐長老是宅心仁厚之人,可不是那種恃強淩弱、以大欺小、沽名釣譽的長老。”鄭宏儒一口老血差點被她氣得吐了出來。
聽到琉璃這麽一說,知道這丫頭是個半點虧都不肯吃的主兒,唐墨染忍住笑,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攏,輕輕搭在石嗣左手手腕,一股柔和的內力經“內關”、“曲澤”、“天泉”緩緩在他經絡之間流動,直取丹田。
半晌,唐墨染收回內力,嘆息道:“丹田的确有受損痕跡,不過,修複得極好……”他看向琉璃,道:“是哪位前輩出手,竟然能夠修複受損丹田,而且還将他的丹田壯大了三分?”
一聽這話,衆人皆驚:“從未聽說過,受損的丹田還能修複,也從未聽聞,還有人可以壯大丹田!”各個門派中人悄悄嘀咕,心頭一陣火熱:看來,一定要和石門搞好關系,他們那裏肯定有高手相助,要不然,就是有絕世功法傳承!是哪個不開眼的,說石門已經沉淪?這分明是崛起之象!
鄭宏儒則暗自籌劃:既然已經和石門結了仇,那就得趁早踩死它。但是如何踩死,還得向上面彙報,好好參詳參詳。
唐墨染轉過身,嚴肅地看着鄭威,沉聲道:“鄭館長,此子的确曾經丹田受損,視頻也能夠證明他在十五天前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巡警,最多只是身手利落一些。他是加入石門之後,方才修複丹田、晉級武師的。這件事,你怎麽解釋?”
鄭威在唐長老的注視之下,眼神有些躲閃,讷讷無言。鄭宏儒卻大手一揮,道:“這只能證明,他曾經丹田受損,誰知道是不是在其他地方受了傷?怎麽就賴到我們鄭門的頭上了?”
黃敬傑長老與唐墨染長老并肩而立,微笑道:“丹田破損,非武師之力不可致。此子只有在武館學習之時,方能接觸到武師,有大概率的可能,應是在你們榮威武館受傷的。”
二比一,完勝!
墩子一聽,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他大叫道:“我不服!你們仗勢欺人,竟相信一個黃口小兒之言。”
到了這個時候,輿論已經一邊倒向了石門,形勢一片大好。琉璃朗聲道:“武者世界,以力服人。既然你不服,那我們就以武證道吧!”
鄭威一聽,正中下懷,便也站出來道:“可!那就劃下道來吧!”
琉璃看向唐墨染,見他那雙圓眼睛裏滿是不解,和密友珍珠極其相似,不由得心中一暖,道:“今日既然三位長老在此,那就請長老們做個見證。榮威武館十年前來青石武館踢館,十年後我們青石武館也要踢館!”
一聽到“十年前”這三個字,鄭威眉毛一跳,他看着琉璃,道:“你是何人?青石武館莫非是你說了算?”
石學文一聽,馬上挺着了腰,道:“她是我的姐姐,也是我老婆,我們武館,都聽琉璃的。”他身後的石門三人組石梧、石榴、石棋,加上大弟子石凱、二弟子石嗣,異口同聲道:“對!我們都聽師娘的。”
鄭威一聽“琉璃”二字,當時便放下心來,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莫家那抛棄了的武學廢才,不是讀大學去了麽?怎麽開始當石門代言人了?”
琉璃渾不在意,盯着鄭威,道:“我們青石武館的踢館戰貼,你們接、還是不接?”
還不等鄭威說話,鄭長老已經跳了起來:“接!必須接!”
鄭威到底還是有曾經踢館暗算的經驗,他沉吟道:“踢館之戰,三局兩勝,你們石門出哪三個?”
琉璃雙手一展,劃了個半圓,道:“這就是我們石門的全部陣營,三大四小。你想要哪一個參加?來,挑三個!”
鄭威一看,這鄭門的人可真是不多,若是挑小朋友實在是欺負人,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交代,只得指着琉璃、石學文、石嗣道:“別說我們欺負人,也就你們三個還能上上場!”
琉璃點頭道:“行!你們既然挑了我們三個,那你們武館是不是也應該我們來挑?”
鄭威是什麽人?他這個人外粗內細,可以說是處處提防小心,他隐隐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心想:“可不能中了石門的圈套。”即使是丢臉,他也絕對不肯讓琉璃挑人,萬一他們挑了三個武館的普通武師,象鄭昌濤這樣的,鄭門輸了豈不是堕了面子?
他當下便接道:“既然是你們踢館,那我們武館的應戰之人便由我們自己來定。”
琉璃看着他的眼睛,眸子精光四射。鄭威接觸到她的眼神,心中一凜,暗自尋思,可不能讓這女子忽悠了去,既然要打,那就拿出最強實力,他朗聲道:“榮威武館應戰之人有三,我、墩子、竿子。”
此言一說,引來一片議論。在場的衆人,誰不知道榮威武館是江城的二品武館,其中館長鄭威是地級二階、竿子鄭昌儉是地級一階,墩子鄭昌勤是玄級二階,這可是武館的最強三人組,曾經聯手打敗了石門的天級高手石益謙!
琉璃燦然一笑:“你們榮威武館還真是看得起我們青石武館啊,竟然派出最強戰隊!”
鄭威老臉一紅,他也知道他一個地級二階武師,親自出戰實在有點太過重視。不過轉念一想:也好!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小心為上,不是壞事。
琉璃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她接着道:“行!既然我們青石武館敢遞戰貼,就能承擔一切後果。不過,你們三個都是地級武師,我們三個還要明天才能定級……這樣吧,群戰!如何?”
又是群戰!齊門聽了翻了個白眼。這石門真是喜歡打架一起上啊,剛剛約了一場群架,這會又來一場!真是為他們深表擔憂啊……
鄭威頓了一下,回身看了一眼墩子,又看了一眼鄭長老。鄭長老心道:“三個地級武師,單打獨鬥我還怕你們使什麽歪招,若是群戰,反而對我們有利!”
鄭宏儒微微點頭,鄭威心下大安,道了一聲:“好!”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遞上了戰貼,明天率隊踢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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