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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騙人開門的把戲林輕不是沒見過,不但見過,她還幹過。

一切都是經驗,幾乎是一瞬間,她沖進雜物間撿了個拖把打濕,又找了根帶子把頭發一紮,深吸一口氣,抓起櫃子上的鑰匙慢騰騰開門道:“怪了,這有一副鑰匙啊,難道客人給了兩把?”

門外的女人看着四十多歲,看到她這樣倒是一愣。所謂猜到了開頭沒猜到結局,她想到了林輕會開門,但是沒想到她會抓着一把鑰匙開門。

女人朝黑洞洞的樓道使了個眼色,迅速掏出把鑰匙抓在手裏:“剛替你拔下來了。”說完仔細看了林輕幾眼,“您看着有點面生,是才搬進來嗎?”

林輕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警惕道:“大姐,你才是新搬進來的好嘛?我每個禮拜都來打掃衛生,從沒見過你。”說完“刷”地把女人手裏的鑰匙搶過去,不耐煩道,“好啦不說啦,我還要幹活呢。這家也真奇怪,平時連個人都沒有,這大半夜的叫人家來打掃,弄得和要接待什麽大人物似的。”

那女人又看了她好幾眼,才試探問道:“你是家政公司的?”

林輕“哼”了一聲:“家政公司有這個點還上班的?我才不給別人打工,我們姐妹都是給自己幹的。你不知道啊,我原來那個家政公司的老板,人長得肥,還什麽都不會,就知道抽成,咱們賺50塊錢,他得抽30!還不管飯!咱們姐妹幾個可算想明白了,給別人打工還不如自己幹……”

這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整層樓都能聽到。沒一會兒就聽隔壁有人在門裏吼:“大半夜的,有點公德行不行?!”

中年女人沒想到林輕把她當午夜咨詢了,就差拿出點“男朋友床上不持久怎麽辦”的問題給她,趕緊打住道:“不早了,你快幹活吧!我先回去了。”說完猶豫道,“你見過這家主人嗎?知道她……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嗎?”

林輕一臉不高興:“女士!你不要侮辱人家好不好?不打聽雇主隐私是咱們職業守則第一條,你這麽說我今晚都睡不好了……”

那女人實在是怕了她了,趕緊擺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就是随便問問,想着認識認識新鄰居,你快幹活吧,啊,乖。”

林輕不怎麽愉快地轉身,剛要關門的瞬間,那女人在身後冷不防地喊了一聲:“林輕!”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轉身,林輕拄着拖把問道:“啥?”

那女人定定看了林輕三秒,看似不經意地對着身後擺了擺手,尴尬道:“啊,那個……是我名字!小妹你叫什麽啊?”

林輕“哦”了一聲,特自然地回答:“是林姐啊,我叫李慧,這是我電話,家裏以後有什麽需要記得找我啊,給您打八五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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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門,林輕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長舒一口氣。

看起來燕寧說得沒錯,自己這模樣是變了不少,只拿她舊照的人一般還看不出來。

她從前得罪過太多人,一時也想不出來是誰這麽快找上來,但不管是誰……這房子是不能住了。

想到這裏,林輕趕緊收拾了東西,又在袋口塞了幾塊麻布,哼着小曲兒就出了門。

走出大門的時候,她感覺到黑暗中幾束目光刷刷紮在她身上,她狀似無意地摸出剛充了電的手機,吐字清晰道:“汪姐,我幹完啦,一會來接我吧。我今天碰見個姓林的大姐,我把電話留給她了……”

十二點多的街角沒什麽人,林輕拎着一只大布袋子,身上穿着從街邊二十塊錢買的棉衣,看起來和個外來打工妹沒什麽區別。

剛才出了一身汗,現在有點口渴。可身上除了從那啞巴身上順來4200,已經只剩下不到100塊了。

街邊有個24小時便利店,林輕透過玻璃牆,看見牆上的液晶電視上正在回放眼下紅遍全國的《天籁》比賽。

自她進去以後,各類唱歌比賽就好像小孩尿床一樣瞬間蔓延全國,其中最火的還要算某衛視的《天籁》,節目不但吸引了很多要麽有顏要麽有實力的新人,也吸引了很多早已成名的歌壇大佬,一時間弄得好像誰沒上過天籁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會唱歌似的。

此刻評委席上靠右的女嘉賓,正翹着二郎腿跟着選手的節奏打拍子。

直發、錐子臉、大胸、長腿,不是小跟班似的跟了林輕六七年的鳥姐升級版還是誰?

這世上有一種無力感,叫做你都這麽落魄了還是有人不經意間來打你臉。

林輕攥了攥手裏的4200,昂首挺胸挪進了便利店。就在她糾結于三塊和三塊五之間時,聽到“呼啦”一聲,一陣冷風從外頭卷了進來,還特別電影效果地帶進來幾片枯葉。

林輕從鳥姐代言的兩瓶水中間看過去,見到三四個肌肉結實的男人打劫似的晃進來、打劫似的往收銀臺上一拍、打劫似的一扯嗓子:“喂!”

林輕暗暗贊賞:這氣勢!這打扮!這臺詞!業界良心了。

就在她等着看午夜場熱鬧的時候,卻見為首的馬甲肌肉男從馬甲口袋裏掏出來一張照片,翹着小指頭特別溫柔地問:“親愛的朋友,今天一直都是你當班嗎?那你有沒有,有沒有看到過照片裏的帥哥哥呢?”

一瞬間從歐美動作片換到韓國肥皂劇,讓店員有點招架不住。半天才瞅了瞅他手裏的照片,搖了搖頭。

馬甲男把照片又往前湊了兩寸:“朋友,你再好好看看嘛,說不定見過呢?!你這樣敷衍人,可是讓人家好生傷心啊。”

那店員被他吓得掉了一地雞皮疙瘩,又瞅了幾眼照片,還是搖頭:“長這麽帥,臉上還有顆痣,見到過不會不記得的。各位還有啥事沒?沒事麻煩讓一讓,擋着我看電視了。”

幾個人原地嘀咕一陣子,正要去下一家,聽到一聲“等一下”。

林輕一手抱了一瓶水,特別熱心地跑過去,盯着馬甲哥手裏的照片瞅了半天,“呀”了一句。

馬甲大哥趕緊問:“這位美麗的小姐,你見過照片裏的人?”

林輕警惕問:“他是誰?你們是誰?為什麽要找他?”

馬甲大哥打了個太極:“你這究竟是見過,還是沒見過呢?”

林輕見他不想說,擡起頭來擺擺手:“沒見過。”

馬甲男:“那是‘呀’什麽?”

林輕學着馬甲男的語氣:“人家只是……長這麽大沒見過醬紫帥的嘛~~”

馬甲男:“……哥兒幾個,咱們走。”

幾個肌肉塊呼啦啦地往外走,剛拉開門時馬甲哥的電話響了,他簡短地說了幾句以後轉身吩咐道:“不用找了,三隊找着了,就在離這不遠的世紀廣場。”說完特別嬌氣地一跺腳,“真是晦氣~又讓三隊搶先了~~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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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輕追到世紀廣場的時候,廣場邊緣的噴泉底下三三兩兩站了好幾批或高或矮的肌肉塊,幾十個人有意無意把一個高瘦的男人圈在中間。

林輕用不好好讀書換來的好視力遠遠看着他襯衫上倆腳印,在心裏嘀咕:這小白臉傍上的富婆還真不一般,竟派了這麽多人看着他,難道這其實是一出逼、良、為、娼的禁、脔戲碼?

那男人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風衣的下擺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他好像根本沒看到身邊的幾層包子皮,只是低頭不知在思忖什麽,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茫然。

隔着一條機動車道,林輕忽然就想起那麽一句詩。

好像是說,一個美人兒站在河中間還是湖中間擺姿勢……

林輕回過神的時候,正好和他的目光對上。

隔着午夜的車流,他忽然邁開長腿朝着她就過來了。

刺耳的汽笛和剎車聲逐一響起,司機們的罵聲和肌肉塊們的提醒聲響成一片。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好像又盲又聾一樣朝着她大步走來。

林輕心裏一緊,好像很多很多年前,也有那麽一個人,不顧車流和人海,向她大步走來。

那時她從被卡車壓扁的車門裏鑽出來,一腦袋血地仰起臉:“洛基哥哥。”

那一天……那一天他到底是個什麽表情來着?

打斷回憶的是兜裏的4200塊錢,眼看着黑風衣越來越近,林輕趕緊拎起東西,轉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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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旅館花20塊将就了一夜,聽了一晚上隔壁的激烈戰況,第二天下午林輕見到了姜楚喬。

多年沒見,剛一見面她這位名義上的姐姐就沖上來要和她撕逼:“林輕!我今天被公司炒了!是不是你幹的?!肯定是你!!你一出來我就失業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知道我找到這個工作多不容易嗎?你怎麽這麽忍心對姐姐?”

林輕把家當往咖啡館長椅上一放,坐下要了杯水:“對,你在國外的成績單和退學證明是我給你老板發過去的。這兩年憑着張假文明混飯吃你也算不容易了,不過我覺得吧……把我爸留給我的錢禍害成那樣,這件事還更不容易一點。”

她不客氣地拿過姜楚喬手裏的護手霜擦了點,放低聲音道:“楚喬姐,咱們不說我爸爸在你身上投了多少錢,你又是怎麽回報他的。畢竟過去的都過去了是不是?”

她接過服務生端來的水:“你看,現在你失業,我無業,咱們是不是該想想法子賺錢了?”

姜楚喬冷靜下來,嗤了一聲:“林輕,你賺過錢麽?你以為賺錢那麽容易?”

林輕聳聳肩:“我沒賺過,至少沒賠過。”

姜楚喬敏感:“我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林輕從姜楚喬包裏拿出小鏡子照了照,斜了她一眼,笑而不語。

姜楚喬灌了兩口水,才低聲問道:“林輕,你想怎麽做?”

林輕慢騰騰地:“楚喬姐,找一萬個金額在十萬以上的散戶,給他們群發郵件,就說我們公司最近研發出一個精密的模型,可以預測每天大盤漲幅,精确到每個百分點。現在我們願意免費為大家預測三天的。”

姜楚喬莫名其妙:“林輕,你別太異想天開了。大盤漲跌都是市場引導的,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模型能預測出市場當天漲幅,還精确到100bps。免費預測三天?這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你拿什麽預測?”

林輕從姜楚喬錢包裏揀出枚硬幣,一邊玩一邊說:“楚喬姐,別激動,喝口水。我是沒辦法預測大盤走向,連我爸都不能。但是你這三天按我說的來辦,三天以後肯定有人相信我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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