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挂了鳥姐的電話,她又給姜楚喬打了一個:“楚喬姐,到今天收盤的時候,那一萬封郵件裏大概會有200封收到連續兩天對大盤的準确預測。今晚再發一封,如果沒有意外,到時會剩下30個賬戶,這30個人至少會覺得我們有連續三天準确預測大盤漲幅的能力。”
電話那邊姜楚喬早就明白了:“我知道,等明天收盤我會把‘公司’信息發出去,或許有大魚也說不定。”
林輕沉思片刻:“楚喬姐,我的背景不好,注冊公司這事……”
姜楚喬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我找了個傻子,登記在他名下了。”
林輕:“不要做得太正規,反倒吸引來難纏的魚,我們的目标是人傻錢多的散戶。”
姜楚喬:“……”
正說着,眼前一晃,她忙挂了電話,卻是買早點的那個回來了。
林輕有時候真想扒下他皮鞋看一看,看鞋底上貼的到底是不是肉墊。
她不明白,為什麽那麽高大一個人,走起路來會無聲無息和貓一樣,還是只不會叫的貓。
上一次就是這麽上了車,這一次又這麽進了病房。
看着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背後還跟了仨的送飯工,林輕在腦袋裏回憶了一遍自己從前是怎麽和人說話的。
居然有點想不起來了。
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她才找着點當年的感覺,随手抄起個塑料杯子就往地上砸:“你們是沒有家教呢?還是沒有眼睛呢?我一個姑娘家躺在這,你們進來都不知道敲門的?”
那幾個保镖聽到“姑娘家”幾個字愣了一下,其中一個小胡子嘀咕道:“要是姑娘家都這樣,我……還是和阿左阿右了此殘生算了。”
林輕眉毛一挑,看着窗外的小鳥吟詩:“你們看,那只小鳥雖小,可它玩的是整個天空;可是有些小鳥啊,連被玩的機會都沒有……”
小胡子臉“刷”地就紅了:“你、你、你、你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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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輕“啊”了一聲:“我說小鳥你急什麽,你又沒有……”
小胡子:“你!你才沒鳥呢!我……”
張超看這倆人越說越往黃色二人轉上走,趕忙拽着小胡子和另外一個保镖出去了,臨走還特別體貼地關上了病房的門。
病房裏一時間十分安靜,林輕把目光從玩兒天空的小鳥身上收回來,見他還天平似的杵在原地,拍拍床頭櫃:“放這裏吧。”
嘩啦啦幾聲,是他抓着塑料袋的手緊了緊。
林輕無奈又使出殺手锏威脅:“不過來就走吧,當我們從來沒認識過。”
握着塑料袋的手又緊了緊,林輕看他神色緊張,連眼角下的淚痣都有點僵,不禁大聲替他內心配音道:“啊!我要不要過去呢!!這個女人看起來好可怕啊!她叫我過去,會不會是要拔光我的毛放進大鍋裏煮呢?我該拿你怎麽辦,我手裏的早飯!”
“咣”的一聲,兩只袋子砸在她床頭櫃上。他原本是打算立刻退回安全區域,看到那歪歪斜斜的袋子卻又邁不動步子。
林輕呵呵一笑,繼續配音:“怎麽辦!那兩個袋子居然敢那麽沒有美感那麽不對稱地呆着!這讓我如何忍受!啊!它們不正經的樣子一直出現在我腦海!我該拿你怎麽辦,可怕女人身邊的早飯!”
喉結動了動,他低頭轉過身,機械地将袋子裏封好的盒子一個個拿出來,整整齊齊擺在床頭櫃上,又把袋子疊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塊壓在杯子底下,才提步要往回退。
退了一步,纏着紗布的繃帶就被林輕抓住。林輕仔細看了看他胳膊上的包紮,指着自己胳膊上的抱怨:“怎麽一天進來的,給你包紮用的布料摸着都比我的好?”末了嘆口氣,“她們肯定是看你長得帥。”
他茫然。
林輕看了眼密密麻麻很是壯觀的一堆早點,問道:“這都是你自己買的?”
他抿了抿嘴,随即不好意思地、十分緩慢地轉過頭去,不敢看她。
林輕嘿嘿一笑:“他們是把你目光所及之處能吃的都買了吧?”
林輕見怎麽逗這人也不說話,知道張超不會這麽容易讓她賺五十萬。索性也不再逼,指了指之前于子文坐的那張椅子:“你先坐會兒,我餓了。”
他好似松了一口氣,僵硬地走過去,僵硬地坐下,僵硬地雙手放在膝頭。
林輕看了看床頭上印着“小七豆腐坊”字樣的盒子,笑容僵了僵,搖搖頭拿起勺子去盛小籠包。
她吃了幾個包子,又用勺子挖了點鹽筍,擡頭看見他正小學生似的埋頭在膝上寫寫畫畫。
林輕吃飽喝足,擦了擦嘴,才問:“小黑,會唱曲兒嗎?我要求不高,來段十八摸就行。”
“咣”的一聲,病房的門晃了晃。
林輕:“誰?”
門“吱呀”開了一條縫,張超和小胡子的臉一上一下瞄進來,賠罪道:“不好意思,剛才路過,摔了一跤,你們繼續!繼續啊!”
關門的時候林輕聽到小胡子的聲音模糊響起:“讓唱十八摸?英雄啊!女英雄!”
林輕收回目光,卻見被子上工工整整鋪開四張卡片。
第一張:至理名言。
第二張:玉樹臨風。
第三張:豐神俊朗。
這三張的內容林輕反複背了好幾遍,不好意思道:“我的詞彙量很差,差得就像……那什麽似的。我也不想啊,從小就對這些筆畫多的詞沒辦法,倒是看數字都能印在腦袋裏。你信嗎?我可以把圓周率背到50位,大盤往前十年每個月什麽價我都記得……”
她說着拿起第四張,看着上面“疼嗎?”兩個字愣了一下,把卡片翻過去,問:“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摻進來了?!”
他背光坐在窗下,纏着紗布的臉上有着少年人一樣的懵懂眼神。他伸出食指在淚痣下抓了抓,又埋頭寫起來。
“他們說”,他的字橫平豎直卻自成一體,“我打了”,每三個字得停一會兒,“你的胸,抱歉。”
林輕是個厚臉皮,但是她實在沒想到,這麽個連人的性別可能都分不清的人,會特別為打她的胸道歉。
揉了揉纏着繃帶的胸口,從沒談過戀愛的林兄弟難得臉皮薄且大度了一回:“其實我也不是那麽矯情的人,既然你特意來道歉,我也不會那麽計較,最多……”
這時才發現他還在寫,原來之前那個“抱歉”後面是逗號。
林輕探頭一看,看見後半句是:
“……不知道你有。”
她一愣,下一刻所有和藹可親乘坐登月號上太空:“小黑,漫漫人生路,總會錯幾步,你現在滾出去我還能留你活到下頓飯。”
目送着連病號服都比她身上的高幾個檔次的身影,林輕沒好氣地接起電話:“喂。”
對方沉默了三秒,就在林輕要挂斷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女聲笑道:“林輕,果然是你。”
林輕深吸一口氣,帶得胸口有有些疼,調笑道:“是我,鳥姐,吃了嗎?”
對面又沉默了三秒,再說話時聲音有難讓人察覺的顫抖:“林輕,我知道你出來了,陳衡已經告訴我們了。我一直在等你找我。林輕,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我等着你。但是你不要動我在青海路的房子,那些房子不是我的。”
林輕好像聽到什麽有趣的事兒:“鳥姐,我可是聽說你這些年賺的錢都投在那片別墅群上了?不光都投了,還向銀行借了不少錢。你不讓我動它們,我動什麽好呢?難道去動你親人、朋友?”
電話對面傳來急促的喘氣聲:“林輕,我知道你有手段,也見識過你的手段。你有什麽仇什麽怨朝着我來,不要亂咬人。”
林輕贊同:“你說得對,不能亂咬人。”她停了停,嘆氣,“可惜,我現在也就剩下這麽點樂趣了。”
放下電話,于二晴對邊上已經是她經紀人的于大晴說:“姐,你現在就去,找人盡快把青海路的別墅全部賣出去。”
于大晴砸吧砸吧嘴,略微發福的臉上有點不在意:“至于嗎?不就是一個失了勢的小姑娘,現在連宏基也不幫她了,她能把咱們一磚一瓦蓋起來的房子怎麽的啊?”
于二晴面色嚴肅:“姐,你不了解她。林輕這個人啊,沒有十成把握不會亂說話。她今天敢這麽說了,就是已經有辦法讓我們不光賠幹淨、還要欠一屁股債。我們要快,低價出售也要賣。”
于大晴砸吧砸吧嘴,不太情願地去辦了,臨出去前又被妹妹叫住:“姐,先不要都賣了,賣一半。我倒要看看她一下子搞不垮我會怎麽辦。對了,這些事不要和小文講,讓他安心準備比賽。”
化妝間裏,于二晴看着鏡子裏那張越來越适應鏡頭的臉,嘟起嘴扮了個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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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基大廈總裁室。
李洛基靠在皇室紫的歐式雕花椅背上,聽着四十多歲的副總彙報:“舊城區的拆遷受到比預想更多的阻力,有幾戶十分頑固……”
李洛基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十分頑固?掏刀還是綁藥了?”
副總一愣:“尚未。”
李洛基斜眼看了看坐在一邊喝茶的兩個弟弟,眯着眼睛對副總:“那就是還怕死,怕死就算不上十分頑固,不過是還想多撈點。”
副總在他手底下幾年,立刻明白:“您是說……”
李洛基揮揮手:“你看着辦就行。”
副總走後,宏基大公子擡眼看了看牆上巨大的城市規劃圖,諷刺道:“我們啊……不一定是和鄰國土地争端最多的國家,但肯定是和本國公民土地争端最多的國家。”
說罷轉了轉椅子,看向宏基二公子和三公子:“茶喝了幾壺,看起來今天說的事需要摻水。”
二弟李洛凱小李洛基三歲,今年二十八,也正是年輕人野心勃勃的年紀:“大哥,是父親叫我們來的……”
話沒說完,戴着金絲眼鏡的張秘書敲門進來,走到李洛基身邊附耳說:“李總,昨晚打林小姐的人查出來了。”
李洛基伸手止住他下面的話,睨了眼豎着耳朵聽的兩個弟弟,拽着張秘書的領帶把他拉低了點:“找到了就弄殘了再回來。”
張秘書和張秘書的金絲眼鏡一起近距離抖了抖:“李總,這個……這個人……您動……動不得哇。”
李大公子敲了敲扶手,嘴角的弧度略詭異:“我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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