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不澆水,它不習慣;它不習慣,我不放心。”

張秘書跟在李洛基身邊很多年,早就修成了李大公子肚子裏的一根豬肉縧蟲。

當年李公子放蕩不羁的時候,只要多看了哪個女明星或男明星兩眼,張秘書就能先把房卡送出去;這些年李總商海風雲的時候,只要對哪個項目多問幾句,張秘書就能把整個項目的詳細報告加自己做的概括總結送到總裁辦公桌上。

李洛基這麽說,張秘書這件貼身小棉襖當然不會不懂:“李總,您說的是……林小姐哇?小張沒記錯的話,這棵仙人掌……不,花,這株花是林小姐從路邊挖給您的吧?”

大理石牆前的李洛基單手插在口袋裏,人有那麽半秒鐘的愣怔,随後不懷好意地笑着走到張秘書面前,皮鞋尖幾乎要頂上他的鞋尖:“張秘書,你錯了,我說的是你。”

這麽些年了,張秘書還是吓得後退一步,摸出小花手絹來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李、李總不要開玩笑了哇,韓方的負責人一行昨晚到了,我們旗下的crown酒店正在接待。今晚的接風宴……您是希望高調點還是低調點哇?”

李洛基從褲子口袋裏抽出根領帶,邊打邊問:“ig這次派的誰來?金社長還是樸社長?”

張秘書把小手絹疊了疊,有些為難:“李總,都不是哇,韓方這次派來的是尹會長的小兒子。”

“尹會長的兒子?”李洛基挑了挑嘴角,“和我詳細說說這個兒子。”

張秘書拿出一份檔案,有點尴尬:“其實我們和這位尹公子還打過幾次交道。李總,您記得七年前您讓蘭臺聯系簽約的韓國藝人尹俊希嗎?就是林小姐看上的那個。”

李洛基拇指習慣性地擦了擦下唇:“你繼續說。”

張秘書這回真有點出汗:“當時咱們加了三次價,對方都沒有簽約的意向。您還派人專門給他準備了幾個劇本,裏面的男主角都是娘娘腔的,結果……也被拒絕了哇。後來您一氣之下……就叫我……”

“我叫你聯系他簽約的公司,把他雪藏了兩年。”李洛基記憶力頗好。

張秘書拿出檔案,有點追悔莫及地:“尹公子當時是虛報的背景,我們也沒想到他會是ig尹會長的兒子哇……怪不得不管我們怎麽提價都沒用,人家出道壓根就不是為了錢哇……”真是越說越為難,“也怪我當時做事不牢靠哇,只當對方是個普通藝人,一點臉面也沒有給……雖然過了這麽些年,但這個仇哇,只怕尹公子還記着呢,不然這次也不會主動過來。”

張秘書越說越心驚膽戰:“李總,今晚如果韓方代表為難,您只管往小張我身上推好了哇。宏基和ig的合作是一年前就談好的,但尹公子這個氣也要出一出的哇。到時候不管他怎麽說,您就只當不知情好了哇。”

皮鞋在大塊的黑色大理石磚上心跳一樣敲下一聲聲,李洛基将手從褲袋裏抽出來:“晚上,把我大哥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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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秘書擦了半天汗,怕的就是他家老總來這麽一句:“李總,王公子那……那個性子……加上一個尹負責人……這……不要說收場,連開場都不容易的哇……”

李總倒是對這個劇本很有信心:“和我那個大哥說,他要找的人确認了,今天吃完這頓飯,明天我就把人給他帶去。”

張秘書一愣:“李總,真找着了哇?這王公子找了十來年了都沒找着,您怎麽找着的哇?”

“和王信宏同一個學校,十五年前在上小學,睫毛很長,會玩硬幣,見人就塞錢……”李洛基看向張秘書,“你說他要找的人是誰?”

張秘書腦袋裏電路瞬間接上:“林小姐?!”

李公子打了個響指,随手撕下身邊大型盆栽裏幾片葉子:“王信宏當然找不着,有誰能想到這世上有女人會舍得剪自己的睫毛?林輕她父親不許她在人前雜耍,她會玩硬幣的事……還真沒幾個人知道。”

張秘書一愣:“李總,王公子不是有……有……有點那個問題嗎?怎麽會對十幾年前的一個小姑娘那麽上心?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故事哇?您真的要把林小姐交給王公子?”

李洛基随手扔了盆栽上的葉子,手指輕輕逗弄着仙人掌上的小花:“這世上像林輕那樣的沒幾個,但長睫毛會玩硬幣的二十多歲女人……一會兒你去給榮基那個會玩硬幣的女解說造個假學籍,交代好了明天給我大哥送去,也算幫他圓了多年夙願。”

張秘書恍然大悟:“李總,您這招真是……真是……出其不意啊。我就說哇,按王公子的性子,怎麽會老老實實在咱們這兒一坐一個星期哇。”

李洛基眼裏倒沒多少得意,反而有幾分警惕:“十五年……還真是病得不輕。我可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我這個大哥找林輕是要幹什麽。”

張秘書被他這眼神弄得小心髒撲通撲通的:“對了,李總,江小姐昨天來找您了,讓小張給您帶個話,說那天沒等着您很不高興,問您這周有沒有時間再約,江小姐說一切她安排,您只要去就行了。”

李洛基攏在小花上的手移開了些,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夾随口問道:“江安安?她還有心情來找我?寰宇收購案怎麽樣了?”

張秘書聊了半天可算聊到不用擦汗的話題:“李總,我們發出要約前持有寰宇30%的股份,這幾天又收了7%,已經超過江氏的35%,現在就看江氏要怎麽應對了。”

李洛基坐在桌子上翻文件,低頭間嘴角勾了勾:“沒有了寰宇,王凱行,信宏的電子市場怎麽辦?”

張秘書倒沒那麽樂觀:“李總,小張說一句,您別惱哇。我們為了收購寰宇已經把借貸率提了不少,這樣下去公司的杠杆比率是很危險的哇。小張理解您想擴張市場的心情,但是……但是我們這些年确實擴張得有點太快了,搞不好會變成當年的巨人集團……”

李洛基斜斜看了他一眼:“張秘書,你是說我宏基像個女人一樣,想要大的,可太大了她又受不了?”

張秘書只覺得兩眼一抹黑:“李總,話不是這麽說的哇……”

這時李洛基已經站起來,邊系西裝扣子邊往外走:“去請我大哥,我們一起去見識見識這位把小花都迷住了的尹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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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在東城二樓的洗手間,林輕正蹲在馬桶上打電話:“鄒阿姨,您好,我是林輕。廣傳的事恭喜了,不用謝我,是廣傳自作自受。鄒阿姨,我這次是想問一下,日資靖遠食品的問題上島查得怎麽樣了?……哦,是這樣,鄒阿姨,我想求您一件事,能不能把靖遠的問題推遲兩天見報,對,下周末就可以,謝謝鄒阿姨,先提前恭喜您,上島又要上各媒體頭條了,要是爸爸知道也一定會替您高興的。”

放下電話,林輕立刻給姜楚喬撥了個電話:“楚喬姐,于二晴的賬戶都弄好了?對,1/4放進靖遠購買期權,1/4買靖遠股票,剩下一半沒有投在和靖遠有直接關系的期權上吧?對,相關系數高但是看起來沒有關系的。我們投到哪裏給她看過了?她沒懷疑?沒懷疑就好。”

她拿着電話聽了會兒外頭的動靜,才繼續說:“楚喬姐,我們自己的那部分錢加上于子文的,全部去買靖遠的的短期賣出期權,挑風險最大最便宜的買。……我沒嗑藥,楚喬姐我真沒嗑藥,你就等着看吧。”

放下電話,林輕順道尿了個尿。走出去的時候周姐正在二樓招呼一桌社會精英。

沙發上坐了七八個穿着得體的年輕男人,周姐年輕有為的表弟汪鹿晗正站在她身邊給大家一一介紹:“這是我好哥們林山,在宏基地産做部門一把手;這是我好哥們唐子清,在仁慧實驗室當領導;這是我好哥們曲辰,已經是順游快遞股東了;那邊那個大帥哥是咱們高中校草王澤,現在在信宏投資部呼風喚雨……”

把剩下的幾個介紹完,大齡女碩士小柳繼續她的補刀事業:“小汪啊,怎麽業界精英都是你好哥們?”

周姐剛才已經把李璐幾個介紹了一遍,現在趕緊和她表弟一唱一和:“哎呀,光聽公司名字,我就知道幾位帥哥都不是一般人。”完了轉頭對東城幾個說,“我弟是本地人的啦,當年上的高中可是咱們市數一數二的重點學校,一百個裏面選一個的!這小林幾個啊,我一看面相就知道那腦瓜兒都和咱們的不一樣。反正今天也不忙,大家多交流交流,多學習學習哈。”

雖說大家都是帶着純潔的相親目的來的,可男男女女的又不認識,也不好上來就互相換換八字和年薪三圍看合不合。好在周姐的表弟汪鹿晗是個和周姐一樣、堅信湊成一對兒等于給自己建了座七層塔的人物,很快就提議大家玩酒桌上的真心話大冒險。

剛玩了幾輪,周姐站起來換酒,看見正站在一邊兒看牆上電視的林輕,趕忙招手:“林輕!你跑哪去了!快過來,給你介紹幾個朋友!”

林輕依依不舍瞅了眼屏幕上靖遠食品的廣告,走過去對已經喝了幾輪的衆人打了個招呼。

汪鹿晗又颠颠兒把幾個業界精英拎出來介紹了一遍,卻聽穿得最考究的林山“咦”了一聲:“林小姐看起來眼熟,我們是不是從前在哪見過?”

小柳不屑地撇了撇嘴:“林先生這句套關系的臺詞可有點老了啊。”

周姐趕緊捅她,打圓場道:“小林姓林,林輕也姓林,本家嘛,幾千年前都是一個祖宗,看着眼熟也是緣分。”

林山不好意思地笑笑,往邊上挪了挪:“林小姐喝酒嗎?要不要一起玩?”

見林輕還心不在焉地盯着屏幕上的廣告看,不禁笑道:“不知林小姐是鳥姐的粉絲是是靖遠香腸的粉絲?”

廣告裏,于二晴一手一根靖遠火腿腸,唱的是成名曲《不夠》裏的一句:“你說不夠不夠,我說這樣夠不夠?”

電視前林輕低聲跟着唱了一句,自言自語:“鳥姐,這就夠了。”末了回頭問,“玩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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