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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那天，蔣祐做了個夢。

夢裏，他站在天橋上，腳邊散落了一堆信，橋下是華燈初上時川流不息的車輛，佟落雁站在他身邊，朝他投來悲傷的一顧後，縱身跳了下去。

蔣祐原本能抓住她的衣角，卻不料剛伸出手，就被人從身後環住了腰，蔣祐沒有回頭，卻清楚地知道那是沈深，蔣祐莫名其妙地轉過頭去看他，問道，為什麽你不讓我救她？

沈深語氣平靜，你救不了她，你誰也救不了。

蔣祐氣得站不住，懊惱地蹲下來抱着頭大哭，沈深站在他跟前問，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救她嗎？

蔣祐不停地點頭，後悔得鼻子都酸了，眼淚止不住地淌下來，燙紅了鼻尖，如果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幫她，我一定會幫她！

那我怎麽辦？沈深說。

蔣祐抹了把眼淚站起來，你不知道她的情況，你可以等我，她不行。

沈深苦笑着搖頭，你誰也救不了。

蔣祐錯愕地看着他，場景忽然轉換，身邊的沈深成了佟落雁，當她再次悲傷地望向蔣祐時，蔣祐快速地伸出手來抓住了她的胳膊。

佟落雁一怔，旋而往蔣祐跟前走了幾步，用力地環住蔣祐的腰。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救我……

蔣祐眼睛裏有熱淚流下來，他的手無所适從地張開，剛想擡手摸摸她的頭，沈深從一邊走出來，看了蔣祐一眼，眼神竟和佟落雁的一模一樣。

蔣祐，你還是不懂我。

他跳了下去，蔣祐大叫着跑到橋邊，底下來來往往的車與路成了一條深邃的大河，沈深的身影淹沒在一片黑暗裏，讓蔣祐無法看清。他不安地大叫着沈深，卻再沒有任何回應。

佟落雁從後面走上來，聲音很輕，蔣祐，謝謝你，我也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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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祐在自己的啜泣聲中驚醒，醒來時的自己依然是撇嘴皺眉，眼角的淚水打濕了棉布枕頭，蔣祐翻過身去，重重地嘆了口氣，一夜未眠。

一個早上都因失眠無精打采，好不容易撐過了上午，想回寝室補覺，被半路殺出的不速之客林珊珊攔住了去路。

“蔣祐，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下午說吧，我有點困……”

“落雁最近一直流鼻血。”

蔣祐皺起眉頭，“什麽？”

“我說，落雁最近一直流鼻血。”

“去醫院了嗎？”

林珊珊搖頭，“你知道她喜歡你嗎？”

蔣祐抿着唇點了點頭，心口的愧疚像一滴落在清水裏的墨，一點點暈開。

“她說她貧血，但又不肯好好吃飯，你吃飯的時候帶上她吧，她最聽你的。”

“我知道了。”

林珊珊沖蔣祐笑笑，扭頭跑進雨裏，蔣祐只是垂手站在宣傳欄前，看着她冒着蒙蒙的雨跑回女生寝室。

佟落雁緩緩走到教室門口，羞赧地看着蔣祐，“有什麽事嗎？”

“林珊珊來找我，說你不肯好好吃飯。”

佟落雁神情一滞，蔣祐斟酌了片刻，“你平時中午回不回寝室？”

她搖頭，蔣祐看着她，“吃完飯一起去圖書館吧。”

“啊？”

“正好沒人陪我去食堂，以後一起吃飯，然後去圖書館吧。”

“就你和我嗎？”

餘光裏，沈深站在講臺上正在拷PPT，蔣祐不敢看他，嗯了一聲。

佟落雁的欣喜從眼睛裏溜出來，試圖去觸碰朋友蔣祐的眼睛，他垂眸，長長的睫毛把訊號一擋，欣喜砸在鼻子上，四分五裂地落在唇邊，把嘴角生生壓垮下去。

“你不開心嗎？”

“怎麽會，”蔣祐勉強勾起嘴角，“快上課了，明天中午我來找你。”

江湖傳聞，沈深和陸蘊在一起了，陸蘊不願意奪了沈深的第一名，所以為愛放棄理科，殺進文科班裏和沈深一起并肩站在年級段的高崗上，做一對跨了三門學科的神仙眷侶。

文科生群衆表示：？？？？？？？

莫名被綠的蔣祐表示：？？？？？？？

陸蘊的媽媽是個與陸蘊長得很相像的女人，上着淡妝，漂亮得像陸蘊的姐姐，蔣祐在窗邊看到她時，扭頭對着在寫作業的陸蘊，“你姐姐來找你了。”

陸蘊擡頭看了一眼，輕輕地笑了，“她是我媽媽。”

蔣祐懷疑起自己的眼睛，扭過頭去端詳陸蘊的媽媽，只消這麽一端詳，就兵不血刃地把同桌陸蘊趕跑了。

在于蔣祐對視過後，陸蘊的媽媽秀麗的眉頭一皺，對着從後門出去的陸蘊開始了長達十分鐘的問話。

陸蘊全程沒多說什麽，只是挺着腰極有氣質地站着，神情冷淡地颔首點頭，像是在聽禁毒知識講座。

陸蘊的媽媽離開了，陸蘊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回來，朝着行政樓走去，回來的時候，風老師走在她後面，一進門就把蔣祐和王軍一的位置調了。

蔣祐不生氣，好學的王軍一倒是生氣了，“老師，我一個人坐挺好的！”

蔣祐暗暗地想，就是因為你一心學習，不解風情，風老師才放心把人間尤物安插在你身邊啊。

果不其然，風老師寬慰地笑了，“給你個同桌你還不高興？”

王軍一托了托眼鏡，委委屈屈地，“我就想一個人坐……”

班上同學都笑了，蔣祐站起來，擡起桌子就走，陸蘊起身幫忙，很小聲地和蔣祐道歉。

“對不起，我媽媽怕我早戀。”

蔣祐大方地笑笑，“謝謝阿姨對我長相的認可。”

陸蘊笑了，幫着蔣祐把地上的一小箱書擡了過去，王軍一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擡起書桌往陸蘊那組走，如此一來，蔣祐就成了班上唯一單獨坐在後排的男生。

王軍一原本愀然不樂，一個沒有與陸蘊有過任何交流的晚自習過去後，他臉上重新綻放了書呆子沉迷學習的快樂。陸蘊是個行事低調，遵紀守法，不愛聊天的女同學，不會讓過慣了“單身”生活的王軍覺得麻煩糟心。

“蔣祐，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蔣祐夾菜的動作頓了頓，想了想，“很好嗎？”

佟落雁很篤定，“很好，那麽多人不吃飯，你偏偏只來管我一個。”

“因為你乖啊，別人都不聽我的。”

“謝謝你啊蔣祐，謝謝你。”

佟落雁沒頭沒腦地感謝，讓蔣祐心底驀地騰升起不安的預感，蔣祐一手攥緊了拳頭，一邊笑着，“有什麽可謝的，我是約你陪我吃飯而已。”

佟落雁忽然彎下腰去，捂住臉，蔣祐噌地站起來，佟落雁聲音悶悶的，帶着慌張，“我只是有點咳嗽，你別過來，我一會兒就好……”

蔣祐站在那裏，從兜裏抽出紙巾，默默地遞過去，佟落雁擡起眼皮看了看，目露感激地伸出手來拿。

視線所及，佟落雁的指縫與掌紋裏，全是汨汨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