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你說你和我之間是清白的,那前天晚上算什麽?”
方忍冬用餘光掃了眼背對自己站在遠處的蔣祐,“你灌我喝酒,帶我上車,把我關了兩天,我難道是自願的?”
尹斯年咬牙切齒,“那你也是髒了!”
方忍冬目光冷峻盯住尹斯年,後者一瞬不瞬地和他對視。
“我髒不髒,從來不由你說了算。”
“方忍冬,你他媽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動點腦子想想,我要是把潘嘉言撤了,你說他還喜歡不喜歡你?!”
“就算他和我分了手,也不見得我非和你在一起不可。”
方忍冬輕描淡寫的陳述在尹斯年心頭掀起怒海狂濤,他緊緊攥着拳頭,想要發作,最終還是咬牙放下。
“你他媽到底要我怎麽樣?”
方忍冬輕輕架開他的胳膊,“我沒要你怎樣,你不是在網上說要睡我?你的計劃達到了,酒後亂性還是什麽,我不和你計較。不過玩感情我不奉陪。”
尹斯年紅了眼睛,不知是愠怒還是失望,“你不和我在一起?”
方忍冬瞥了他一眼,緩緩往前走,尹斯年追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方忍冬揚聲,“蔣祐。”
蔣祐轉身跑來,方忍冬緩聲,“送我回寝室。”
尹斯年拉着他的胳膊,“我有車。”
方忍冬不語,手臂搭在蔣祐肩頭,緩緩向前。
尹斯年沒有追上來,全程方忍冬都不曾回頭。
“你怎麽受的傷?”
方忍冬輕描淡寫,“玩過頭了。”
“什麽?”
“送我回去吧。”
蔣祐覺察到,方忍冬的肩頭被紗布裹着,跛着腳,嘴唇和鼻梁破了皮,看起來氣色不佳。一個含糊的猜想在蔣祐腦海裏閃了一瞬,就被他驚慌地熄滅了。
盡管一切都在變化着,相似的命運依然碾過每個人的身體,是福是禍依舊尚不可知。
“方哥,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只管……”
“我已經開口了。”方忍冬用手背遮住醫院外白得刺眼的光亮,“你和沈深怎麽樣?”
“啊,啊?我和他挺好的。”
方忍冬耷拉下眼皮,語氣平靜,“是嘛,那就好。他昨天走的?”
“今天剛走。”
方忍冬不說話了,蔣祐疑心答案惹惱了他,卻不料想他又開口,“你們一直很穩定,這樣也好。”
蔣祐嗯了一聲,不知該說什麽,兩人繼續沉默。
方忍冬被蔣祐架着向前一瘸一拐地走着,忽然扭頭看蔣祐,抿着唇,“我看起來是不是很狼狽?”
“現在?”
“對。”
“你一直很潇灑,我沒看你狼狽過。”
方忍冬勾了勾嘴角,“我在你心裏很潇灑?你對我可不是這麽評價的。”
“什麽以前?”
方忍冬停住腳步,扭頭凝注蔣祐,顯出難得的認真來,“你對我演繹《雷雨》的評價,你忘了?”
蔣祐搜腸刮肚地想了想,從記憶的陰暗處搜刮出了點輕飄飄的灰塵,“周萍那段?”
方忍冬點頭,“對,你誇我認真,說我把周萍演活了,還說舞臺很适合我。”
在他的提示下,記憶有了些許回攏,蔣祐長長地哦了一聲,方忍冬似笑非笑偏過頭,“你剛才果然忘了。”
蔣祐尴尬,“時間隔得有點久了。”
方忍冬笑而不語,蔣祐解釋了一通,方忍冬又開口,不過問的卻是另一件事。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見面?
蔣祐懵了,但礙于剛才已惹得他不快,這次的回答可謂慎之又慎,“我高一的時候?”
“比這早。”
“初中?”
方忍冬搖頭,“我們不在同個初中。”
蔣祐越說越沒底氣了,“難道是小學?”
眼裏映着一頭霧水的蔣祐,方忍冬笑了,“我爸叫方棠,你有沒有印象?”
蔣祐實事求是,“沒印象了。”
“沒良心。”
方忍冬這句含笑的抱怨很輕,落在蔣祐耳朵籠成一片迷霧。難道自己小時候和方忍冬真的認識?
“你忘了就算了。”
兩人等車時,一輛超跑從面前呼嘯而過,方忍冬耷拉着眼皮不去看。超跑去後不久,适逢公交到站,兩人上車,并排坐着碎語一路。
“你和沈深都去了什麽地方?”
“随便走走,爬山看電影之類,基本都在市中心。”
方忍冬摸着下巴,“市中心有什麽好玩的?”
蔣祐辨別不出這是疑問抑或反問,答得含糊,“吃吃喝喝,壓壓馬路……就這些吧。”
“不會無聊?”
蔣祐篤定,“不會。”
快到站時,蔣祐的手機在兜裏震動着,他接起電話。
“沈深?”
那頭沈深正拖動行李箱,“我下動車了。”
“這麽快?!”
沈深一本正經,“感謝中國先進的高鐵技術。”
蔣祐握緊手機笑了一陣,不期然餘光與方忍冬探詢的視線相撞,“你好好出站,到寝室再給我打電話。”
沈深嗯了一聲,挂斷。
“剛才的是沈深。”
蔣祐的不打自招讓方忍冬發笑,“你用不着和我交代。”說完他的笑意又隐去,嘴角弧度回歸平衡。
蔣祐明知他不開心,卻不敢臆斷,呆頭呆腦坐在一邊,假裝看窗外風景以度過此刻短暫的尴尬。
“蔣祐。”
“啊?”
“你其實……”
司機猛地一剎車,蔣祐念及方忍冬有傷,用手掌墊在他額前,自己的腦袋狠狠砸在前排塑料椅背上,再加之方忍冬的腦袋猛撞手掌心,登時疼得五官扭曲。
一車人罵罵咧咧的,司機挂不住臉,一腔怒火全轉移到車前加塞的小轎車,之後的一段路裏怨聲載道,嘀嘀咕咕。
方忍冬看着蔣祐疼得無法舒展的手掌,“你管好你自己就行,用不着伸手幫我。”
“我怕你的傷口疼。”
方忍冬怔怔望着蔣祐,須臾,耷拉下眼皮。
“我現在才知道我之前有多讨厭。”
蔣祐繞不過彎來,“什麽?”
“你對所有人都這麽好嗎?還是對我特殊照顧?”
濃霧中有一注陽光穿雲而入,蔣祐心頭有什麽快要破土,被他慌張地捂住。
“我對所有人都差不多……你剛才說什麽讓人讨厭?”
方忍冬沉聲,“我只是說,暖男真不是什麽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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