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名諱
秋高氣爽,萬裏無雲。
今天是出發去獵場的日子。
姜漱玉扮作皇帝,率領宗室及各部官員騎馬出京。随侍左右的是少年将軍羅恒與國師鐘離無憂。
秋獵是每年一度的大事,規模不小,光随行的士兵有數千人。
鐘離無憂一面策馬行駛,一面不着痕跡打量“皇帝。”見其腰板挺直、坐姿端正,眼神銳利,也看不出是女兒身,他稍微放心一些。果然淑妃娘娘扮演皇上還是很像的,堪稱形神兼備。至于真到打獵時,只需要大方向過的去就行了。
不過鐘離無憂不知道的是,此時用着這具身體的就是趙臻本人。
趙臻面無表情,正在心裏同阿玉說話。他簡單講了一下秋獵的流程,又問:“你怕打獵嗎?”
姜漱玉有些想笑:“我又不是獵物,為什麽要害怕?”
趙臻“嗯”了一聲:“也是。”
他目光逡巡,視線在不遠處的信王趙钰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皺眉,又很快移開。
姜漱玉通過眼睛,也看到了信王以及他身旁的那個人。她狐疑地問:“信王身旁的那個人是女扮男裝的嗎?”
匆匆掃了一眼,她也沒看清,不過看其身形,很有可能是個女子。
“嗯?”趙臻視線微轉,又看了一眼信王,以及他身後的人。
察覺到皇帝的視線,信王心中一凜,下意識扯了扯嘴角,沖皇帝笑笑。然而皇帝則若無其事移開了目光。
“是不是?是不是?”姜漱玉連聲問,“那天她落水,我沒仔細看,是不是她啊?”
“是她。”趙臻又看了一眼,給了她肯定的答複。他略一沉吟,又道:“何必呢?又沒什麽意思。”
姜漱玉沒有說話,心想:肯定是在家待着更沒意思啊,所以出來湊熱鬧呗。
注意到了皇帝的視線,信王心裏一咯噔,回頭看一眼扮作士兵的趙元霜,不由地有幾分心虛:皇帝是認出元霜了嗎?
元霜雖然身材高挑,做男裝打扮,但仔細看看,皮膚白皙,容貌清麗,皇帝又記得她的樣子,能識破她的真身也不奇怪。
不知道皇帝會不會以此事作筏子,發作他們。信王思忖着,皇帝既能跳水救元霜,想來不會太為難他們。
這麽一想,他稍微心安一些。
看一眼神情冷峻的皇帝,再看看穿了男裝的妹妹,不知道為什麽,信王趙钰竟忽的想起了那個荒誕的夢:皇帝穿女裝。
他心中一凜,迅速壓下夢裏那奇怪的場景,但偏偏有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話說,皇帝會不會和元霜一樣,也是女扮男裝的?
“賢侄想什麽呢?”信王右側是與他并駕而行的宗室子弟,安國公趙德。他單手勒缰繩,另一只手在信王胳膊上輕拍了一下。
信王當然不敢說出真心話,只胡亂回答:“我在想,男人在什麽情況下會沒有喉結。”
趙德神色古怪,“呵呵”兩聲,沒有回話。
信王擡頭瞧他一眼,心中暗驚,自悔失言。
趙德出身皇族,只可惜相貌不太好看,長的五大三粗,滿臉橫肉,而且此人有個顯著特點,那就是脖子又粗又短,頗為富态。乍一看去,脖子圓圓的,看不到喉結。他聽了信王的話,下意識就以為這個族侄是有意譏諷他肥胖。
他出身尊貴,衣食無憂,且妻賢貌美,兒子孝順,唯一的遺憾就是外貌體态差一些,是以對此格外敏感。他也不再理會信王,催促着身下駿馬加速前行。
信王想解釋的話生生了咽了下去,隐隐約約還能聽到趙德在同人說話,語氣中是滿滿的嫌惡:“呸,什麽王爺?賣父求榮的不孝玩意。還守孝……”
隊伍還在前行着,趙德後面說什麽,信王已經聽不清了,他唇角的笑意漸漸凝固,眼中光芒瞬間黯淡下來。
趙元霜也隐隐聽到了一些,她忍不住出聲:“哥?”
信王沒再說話,只是甩了甩馬鞭:“駕。”
—— ——
皇帝一行人到了獵場後,安營紮寨,原地休息。要等次日一早,才開始正式圍獵。
姜漱玉已經聽小皇帝說了流程,她更關注的是夜晚:“所以我好多天都不能卸妝麽?”
趙臻沒有直接回答,只說:“在宮裏不比宮裏,要萬事小心。”
“知道了。”姜漱玉坐在鏡子前,一面補妝,一面又道,“你那個堂兄,感覺還挺可憐的。”
大義滅親,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并接受。
趙臻見她關注別人,莫名有些不快。她不是第一次問起信王了。他沒應聲,過一會兒才道:“早點歇着,明天還有的忙呢。”
姜漱玉不滿:“你催什麽嘛?我還沒有沐浴呢。”
因為沒有旁人,她也就沒什麽顧忌,皺眉瞪眼,鼻子微皺。這一幕,被趙臻通過鏡子看得清清楚楚。
這樣的“自己”,趙臻真的沒眼看,他頗有些無奈地敷衍:“好好好,不催不催。”
姜漱玉甜甜一笑:“這才乖嘛。”
她替他辦事,他還不軟和一些?
趙臻:“……不要總用一些很奇怪的字眼。”
難道女人在自己愛慕之人面前都是這樣麽?搞不懂。
然而姜漱玉卻不再理會他了。
次日一大早,秋獵正式開始。
哨響引來雄鹿後,趙臻一箭射出,正中鹿身。那鹿帶箭奔走數步,立時倒地。
獵場一片歡呼聲。
姜漱玉也在心裏為他叫好:“厲害啊。”
趙臻唇角微微一勾,做了手勢,示意各部分頭行獵。他自己也率人驅馬前行。
在宮裏待了兩個多月後,姜漱玉覺得外面的空氣都格外甜美。——盡管她現在只是一抹意識。
這個獵場地理位置極佳,山環水抱、地域廣闊,野生動物很多。
短短半個時辰內,她就已經驚呼好多次了。看見一只有點眼熟的動物後,她忍不住問:“哇,是不是黃鼠狼?”
已經搭箭弦上的趙臻:“……這是地狗。”
“哦,好吧。”
趙臻一箭射出,正中地狗的後腿。
早有侍衛上前捉了地狗,恭喜皇帝。
趙臻神色淡淡,說來也奇怪。別人認錯東西說錯話,他會反感,但是阿玉将地狗錯認成黃鼠狼,他卻覺得她傻乎乎的,挺有意思。
見小皇帝收獲頗豐,姜漱玉也心癢癢:“我也要試試,反正你今天這麽厲害了,給我也試試吧!”
她聲音嬌軟明快,隐隐有撒嬌之态。
趙臻“嗯”了一聲,“你小心一些”還沒說出口,就被她搶占了身體。
姜漱玉掂了掂手裏的弓:“不錯不錯。”
她信心滿滿,有心想大展身手,但是真的有一只鹿出現在她的視線裏時,她又有些猶豫了。
這鹿長的挺好看的,也沒得罪她,她下不了手。
于是,她眼睜睜地看着那鹿受驚逃走。
趙臻詫異:“怎麽不射?”
姜漱玉老實回答:“有點不舍得。”
趙臻并不算太意外,女人嘛,到底是心軟一些:“還是我來吧。”
“不要。”姜漱玉毫不猶豫地拒絕。好不容易在這野外,她可得好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我還沒玩兒呢。”
她說着從箭囊抽出羽箭,彎弓搭箭,嗖的射向不遠處的地面。
她接連放空,射了幾十箭。
原本詫異的趙臻通過她的眼睛,認出了她用箭射成的字——“臻”。
他心神劇震,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湧上心頭。好一會兒,他才對她說:“不能輕易寫朕的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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