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南一沒想到自己第一個不在家裏過的年，竟在大年初一這天玩到了下午五點多鐘。

而江清野還絲毫沒有要回家的意思，他正在給朋友們打電話約他們出來吃飯。

“我們不回家吃晚飯嗎？”南一小聲問道。

江清野瞥了她一眼，說：“要回去你自己打車，去跟那群聒噪的人一起吃飯。”

南一也不太想去，她還是決定老實跟着江清野。

江清野組局，來得人不少，一下便把包廂給擠滿了，吵鬧的男孩們聊着游戲、足球、衣服鞋子，南一局促地坐在江清野旁邊，每個人進了包廂都要問上一句。

“喲，野哥今天又帶了妞啊？”

“以前沒見過這個妹妹啊？哪個學校的啊？”

“野哥，你可以啊，悶聲幹大事啊。”

江清野一律不理，敷衍道：“滾開點，趕緊點菜啊。”

轉盤大桌子坐了十幾個人，南一不敢吱聲，坐在江清野身邊。

這個餐廳的上菜速度很快，大轉盤是以緩慢的速度自動轉的，南一還在分辨面前是個什麽菜，它就緩慢地轉走了，半晌都沒看到南一動筷子，江清野道：“想吃什麽夾就是了。”

南一輕輕點了點頭，她小心地舉着筷子去夾鍋裏的肉，因為碗還在轉動，南一格外認真，誰知江清野使筷子猛地打了她一下。

南一被吓得一抖，周圍人也被吓得一抖。

“沒熟，等沸騰了再吃。”江清野道。

南一呆愣愣地收回了筷子，點頭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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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左手揉了揉被打紅的手背，癟着嘴抿着唇忍了好一會才把委屈勁忍下去，她又觀望了一會，見不遠處緩慢轉過來一碗炒得顏色鮮豔的海鮮，被切開的蝦裹着一層面包糠，炒得金燦燦的，看起來非常有食欲。

南一再次伸了筷子要去夾，這下打手打得更重，疼得南一瞬間就紅了眼睛，錯愕地看着江清野。

“海鮮，不要命了？”

南一眼圈微紅，小聲道：“我想吃一個小的。”

“不準。”江清野冷聲道。

“野哥，用不着這麽兇吧？”董松林笑着打圓場道，“是叫南一對吧？你看看南一妹妹都快被你吓哭了。”

南一用掌心覆蓋着被打紅的手背，沉默地摩挲了一會，緊抿着唇，憋足了委屈似的。

這樣子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憫的，董松林拿了雙公筷，說：“來，董哥哥給你夾菜。”

“董你大爺，惡不惡心啊？”江清野掃過去一個冷冰冰的眼神，有些不耐煩地給她夾了塊烤鵝，“趕緊吃。”

南一拿起筷子，咬了一口江清野給自己夾的鵝，小心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和甜香的鵝肉一塊入了嘴，口感極佳，她眸底閃過一絲亮晶晶的光，一口把剩下的肉給吃掉了。

香。

江清野又去跟他們聊天了，南一眼巴巴地看着烤鵝從自己面前轉過了兩輪，偷偷咽了咽，但再也不敢伸筷子去夾了。

江清野瞥見她又沒了動靜，皺眉道：“敢情你就等着我伺候你呢？”

南一立馬搖頭道：“不是，我、我不太，我不知道吃哪個。”

“平日裏也沒見野哥兇成這樣啊，大年初一的別總是橫着張臉啊。”說着，董松林給南一舀了一碗藕湯，說，“喝這個，甜。”

南一感激地沖他露出一個笑，說：“謝謝。”

董松林心情舒暢，也笑道：“不用謝，要吃什麽跟哥說，哥給你夾。”

江清野冷嗤了一聲，既然有人願意伺候人，便任由他去了。

吃過飯後，江清野去刷了買單，一夥人從餐廳裏出來，盤算着下一場該去哪裏玩。

天已經黑下來了，街上亮了一排紅彤彤的燈籠，看起來可喜慶了，燈火通明的街景看起來并不像夜晚，沉沉的黑夜被城市的燈光覆蓋，南一低頭看了眼時間，已經八點多了。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啊？”南一小聲問。

“野哥！上次不是說度假村那事嗎？咱們什麽時候去啊？”

“高考完吧，我媽最近盯我盯得緊。”

“那還這麽久呢。”

南一弱弱的聲音被掩蓋住，她找準時機，又拽着江清野的衣角，小聲問了一遍：“咱們什麽時候回家？”

江清野這才給了她半個目光，說：“還早，你急什麽？”

天氣冷，天黑得也早，南一很不習慣晚上不歸家，她心裏忍不住發慌，神情有些焦躁。

“南一，要不哥先送你回去？”董松林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的，問道。

“可以嗎？”

“當然可以。”

一見到漂亮妹妹就忍不住靠近的董松林讓江清野看了就不爽，他捏起了南一的衣領，把人提到自己身邊來，訓斥道：“給你夾點菜就傻不愣登要跟着人家跑了？”

“不是，他說可以送我回去。”南一小聲解釋道。

江清野輕笑了兩聲，随口胡謅道：“他爸是人體解剖醫生，離他遠點。”

南一還真信了，一雙杏眼瞪得圓溜溜的，驚訝地看着不遠處跟其他女孩們言笑晏晏的董松林。

“可是我想回家。”南一為難道。

“你急什麽，我又不是不會帶你回去。”江清野啧了一聲，“我給你打個車你自己回去？”

南一立馬搖了搖頭。

“司機也放假了啊，你總不能指望人家現在從家裏跑出來接你吧？”

江清野現在可是真謝謝他媽媽沒有真給自己生個妹妹，還真他媽難哄。

“你成天窩在家裏有什麽意思，我帶你出來玩還總想着回去幹什麽？”

南一不說話，江清野有些煩躁，他開始後悔把南一給帶出來玩了，真掃興。

“你給我媽打電話，讓她找個人來接你。”

南一搖了搖頭，她焉巴巴地跟在江清野身後，一夥人直接從商場進去上了頂樓，包了個電影院看電影。

新年檔的電影還是很多的，他們選了部大家都愛看的喜劇片，一塊在櫃臺等着裝爆米花。

剛剛還焉巴巴沒精神的人這下倒是眼睛都亮了起來，一個勁環視着周圍。

“這就是電影院啊。”

江清野難以理解：“你連電影院都沒來過？”

南一搖了搖頭：“我們那兒只有一個很小的電影院，我沒去過。”

她沒見過世面似的張望着，江清野把人拎回身邊，不耐道：“跟着我，走丢了我不管啊。”

他腿長，步子又邁得快，要往電影院裏頭走的時候，發現南一這家夥又被爆米花給絆住了步子。

她眼睛圓溜溜的，想吃又不敢吭聲的跟在江清野身後。

江清野真是煩透了，無奈朝董松林招手道：“董松林，給我拿份來。”

董松林遞了份大份給他，說：“你不是不愛吃這玩意嗎？”

只見江清野粗魯地把爆米花往南一懷裏一塞，兇巴巴道：“你長了耳朵就知道我讓你跟着來走。”

這電影院很大，裏頭的影廳多，路也繞，就南一這遲鈍蠢笨的樣子，真走丢了也說不定。

拿了爆米花的人這下老實了，她還在發懵怎麽就進了個黑漆漆的通道，江清野就已經領着她找到了包下來的影廳，在後排找了個位置把人安頓下來。

“老實坐着。”江清野的語氣很兇。

南一乖乖哦了一聲，她吃了兩顆爆米花，甜滋滋的味道讓她眉開眼笑，一個人吃得不亦樂乎。

江清野坐在旁邊玩手機，耳邊是南一咔崩咔崩咬爆米花的聲音。

“你怎麽吃個不停，吵死了。”江清野嫌棄道。

南一卡在牙齒間的一顆爆米花這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慢吞吞地把爆米花含到舌頭上，含化了再吞。

電影很快就開場了，這還是南一第一次看電影，江清野冷冷看着她專心的側臉，又想起這人剛剛吵着鬧着要回去，現下倒是比誰都看得專心。

南一就是有那麽個勁，碰着要專注的事情，她絕對是最認真的一個，屏幕上跳動的人影讓她都忘記吃爆米花了，睜着眼睛看得十分入迷。

這人可算是消停下來了，江清野也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開始看起電影來。

喜劇片套路簡單，時而傳出來的笑聲讓電影院裏很是熱鬧，偶爾還會有熟識的朋友蹦出一句人名來，弄得大家哄堂大笑。

江清野也看樂了，他餘光瞥見沒了聲響的南一，懷裏的爆米花立馬要掉翻到地上了，江清野眼疾手快接住，而迷迷糊糊睡着的南一腦袋順勢就掉到了他的肩頭。

……

剛剛還看得這麽起勁，現在就打瞌睡睡着了，江清野推了一把她的腦袋，寬大的手掌能覆蓋住南一的半張臉，掌心柔軟的觸感讓他動作越發僵硬起來。

南一輕輕皺了皺鼻子，小聲呢喃道：“別鬧我。”

瞬間被吞噬在電影臺詞聲音中的撒嬌般的呢喃清晰地傳到了江清野耳朵裏，他身體不住地僵硬起來，偏偏南一還貓似的舒服地用臉頰蹭了蹭江清野溫熱的掌心。

卷翹的睫毛在掌心輕輕撓動着，帶來的酥麻感不亞于噴在掌心的滾燙呼吸，江清野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捏住了南一小巧挺翹的鼻尖，把人生生從睡夢裏給憋醒，用一雙無辜的、尚未清明的眸子呆呆地看着江清野。

南一黑曜石般的眸在黑暗裏格外漂亮，他迅速挪開了視線，語氣僵硬道：“別靠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