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董松林就算是沒收到江清野的消息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上趕着去江清野面前礙眼, 睜眼還能在病床邊看到南一的感覺讓江清野整個人都飄飄然的，他的手輕輕落在南一蓬松的頭發散，摸小羊似的揉了兩下。

南一被他的動作弄醒, 惺忪的眸子被揉開困意，南一慢吞吞地坐了起來，看着病床上的江清野。

“昨天晚上睡着了。”她趴在床邊睡了一整晚, 腰和背都疼得厲害，緩慢起身後，她松了松肩膀緊繃的肌肉, 問道，“你好些了吧？”

江清野忙搖頭：“還難受呢。”

南一表情有些冷淡, 她說：“我聯系松林哥過來, 我就先回去了。”

江清野立馬伸手抓住南一：“這麽快就走。”

南一整理了一下穿亂的衣服, 點頭道：“下午要去單位一趟。”

“那你晚上還會來看我嗎？”這樣帶着祈求意味的問句從江清野嘴巴裏講出來還有點奇怪，畢竟他常是開口就命令和訓斥的。

這眼巴巴的樣子讓南一有些心軟, 但她經過一晚上的冷靜，意識到自己有點被江清野帶着走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她沉默地思考了一會, 最後淡聲道：“你好好休息。”

江清野作了一回把人給作來了已經很滿足了, 至少這也能證明南一還是在乎他的，再繼續得寸進尺可能是适得其反, 在南一離開之後，江清野還是乖乖配合了治療, 想早點出院去找南一。

但南一家門已經接連兩天沒有在上班的時間打開過了, 江清野心裏着急, 擔心她是一個人在家裏生了病沒法上班, 敲了幾次門都沒有回應，趴在門邊聽也聽不着一點動靜。

江清野這回是真慌了，立馬讓助理查一下南一的位置。

南一把這個月的假全用了，加上上個禮拜還加了幾天班，老板給她湊成了一個禮拜的假期，南一從醫院離開的當天下午就坐飛機去了武漢。

文教授已經退休了，天天在家裏琢磨怎麽打麻将才能打贏樓下的老太太們，把自己作為大學教授的尊嚴給找回來，但她牌技疏淺，根本比不過那些個幾十年打牌經驗的老江湖們，她這段時間連陽臺的花草都沒時間侍弄了，整日都在琢磨着那桌麻将。

“您這盆龜背竹都枯萎啦，多久沒打理啦？”南一探頭朝客廳望去，她臉上蹭了些泥巴，脫去繁雜的外套後，身上就只有一件淺粉色的毛衣，整個人看起來很乖巧。

“啊？”文教授聽了，立馬起身走了過來，湊到陽臺，“還真是，我最近是有一段時間沒照料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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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有些不悅地背手站着：“誰讓你走了，都沒人幫我搭理這些花花草草了。”

南一笑着看她：“不是您也支持我去大城市多奮鬥幾年嗎？”

“你這短發不好看，留長就別剪了。”

布滿紋路的手寫滿了歲月的痕跡，輕輕地落在南一頭頂，溫柔的愛撫讓她動作一愣，視線從濕潤的土壤上挪開後，她拍了拍身上髒兮兮的泥土，站起了身，說：“短頭發方便些。”

“你以前那頭漂亮的黑發多好啊，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好看極了，我都挪不開視線。”文教授用含笑的慈祥目光看着她，“要是我還有個兒子就好了，把你給娶回家，那我可太滿意了。”

南一彎了彎唇：“你就把我當女兒。”

師生二人并肩走回客廳，南一去廚房洗了個手，文教授給她泡了杯熱茶，遞給南一。

“最近在北京工作怎麽樣？”

“都還挺好的，就是事情比較多，經常加班。”

“生活上呢？”

“也挺好的啊。”

“那就是情感上有問題了。”

被直接戳穿的南一愣住，遲緩地啊了一聲。

“否則你沒事跑回來這麽久幹什麽？真來看我啊，也不至于請上這麽久的假吧，一看就是落荒而逃跑來這裏躲起來的。”文教授悠悠道。

南一赧然，擠出一句毫無作用的反駁：“不是……”

茶杯被穩穩放到茶幾上，杯裏的茶葉已經完全泡開，在杯裏打着旋兒。

南一心一橫，嘆氣道：“是碰到點問題。”

文教授來了興趣：“快跟我說說。”

被她這麽盯着，并不擅長表露自己的南一有些犯難，她沉默了一會，說：“我們組裏有個男生跟我告白了，我拒絕了他，所以不太想去上班，很尴尬。”

文教授擺了擺手，說：“不可能就因為這個吧。”

能在一個人留下深刻疙瘩的，一定是能掀動巨大情緒風暴的人。

如果能在南一這樣沉寂的人心裏掀起巨大情緒風暴，那他一定對南一而言非常重要。

文教授家裏的老式唱片機是她的第一個學生送的，現在還能放歌，不過都是些很老的歌了，聲音又細又緩，流動在空氣裏。

南一猶豫半晌，最後還是如實說出了原因。

卻沒想到文教授聽完，第一反應是捂着嘴笑，南一被她笑得很是難為情，耳根子都紅了，詫異地看着她：“您笑什麽？”

“我以前還以為你不是什麽凡間俗物，以後估計要孤獨終老了，現在看，原來你也是會為了感情的事情煩惱啊。”

南一難為情道：“您就別打趣我了。”

文教授靠着椅子慢吞吞地搖晃着，那雙閱過無數人世間的眸子含笑看着南一。

“我現在快六十歲，給不了二十多歲的你什麽建議。”儒雅老去的人歲月留下的痕跡似乎都格外溫柔，包括她那雙溫柔安靜的眸子，恍神間，南一仿佛看到了自己六十歲時的模樣，“但如果是我，我還是會選擇理想性地把愛作為最重要的選擇标準。”

一周的假并沒有全花在武漢，跟文教授打了兩天麻将後，南一就坐飛機回了北京。

關機幾天的手機除了同事們發來過微信之外，其他人沒有任何動靜，南一把手機塞進口袋裏，提着自己準備好的大袋行李，打了個車回家。

屁股還沒在沙發上坐熱，董娜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喂，南一，在幹嘛呢？”

“沒幹什麽。”南一把手機放在茶幾上，開着免提，人正忙活着整理好幾天沒管的家裏。

“沒事兒的話要不要出來玩？”董娜瞥了包廂裏一眼，說，“沒有我哥他們，你放心來。”

南一愣了一下，然後噗嗤笑出聲，說：“知道了。”

“我給你發個地址，你打個車過來。”

“好。”

想着不能讓董娜等太久，南一只簡單化了個淡妝，她皮膚一向很好，随便塗個口紅就已經很漂亮了，在門口處随意噴了兩下香水，便提着包出門了。

今天來玩的基本上都是董娜大學的時候認識的朋友，年紀相仿，都玩得開，倒是真如她所說，董松林他們都不在，包括這幾天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江清野。

南一沒好意思問董娜他有沒有正常出院，捧着手裏的低度數飲料小口嘬着。

“你們先玩呗，我還叫了人呢，他們說很快就到了。”組局的那人擡手道，“再去開兩瓶酒吧，給我拿貴點的。”

“喲，羅哥這麽大方啊？”

“那是，不大方點人家看不上啊。”

南一被叫着一塊玩狼人殺，她拿了張女巫牌，玩得特別認真，以至于江清野他們幾個一塊推門進來都沒見着，直到包廂內響起一陣陣的問號聲，她才扭頭望去，正好跟一眼就找到她的江清野對視上。

孟明跟董松林都跟在他身後，除了他們兩個，江清野身邊還跟着還有很久都沒見過的梁詩雨。

從高中起就精致漂亮的人更是出挑了，她一直都很瘦，穿衣打扮貴氣了不少，精致的妝容搭上那道略帶傲氣的視線，南一一下就想到了董松林他們幾個對梁詩雨的稱呼。

梁公主，她真的很像公主。

南一顯然對她的出現感到有些錯愕，再次把視線落回江清野身上時，卻發現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挪開了自己的視線，領着人跟組局的羅哥寒暄去了。

“野哥，人在那呢。”董松林小聲提醒道。

江清野心裏還以為南一又跑回武漢這事不高興着，他皺眉道：“我知道。”

徑直從自己身邊走過去的人沒留下一個多餘的視線，南一眸色微滞，身體有些僵硬。

“天黑請閉眼了。”一旁的人催促道。

南一忙扭頭去玩游戲，她有些心神不寧，活過這一晚之後，第二天的發言就被找到了破綻，夜裏就被狼人給刀了。

“那我去上個廁所。”南一起身道。

他們幾個人已經落座了，因為有梁詩雨坐在江清野旁邊，湊過去開玩笑寒暄的男生特別多，南一還隐隐聽到了句嫂子，只是江清野的聲音被溺在其他人的聲音裏，聽不見他的回答。

他怎麽回答跟我有什麽關系？

南一盯着沖刷着手背的水，冷白皮在燈光的映照下格外白皙，皮膚下細小的、蜿蜒的青筋都能看到。

身後哐當一聲的大動靜惹得南一扭頭望去，突然出現的江清野站在門口，直勾勾盯着她。

南一看了眼他身後，沒見着梁詩雨。

“找誰呢？”江清野關上門，拔腿朝她走來。

“沒有。”南一直了直腰背，說。

漾漾的紅唇被剛剛低度數的果酒沾了層濕漉漉的，在燈光的映照下格外漂亮，像是剔透的車厘子，江清野盯着她看了好一會，才慢吞吞開口道：“你今天化妝了。”

南一躲避開他的視線，說：“嗯。”

“很好看。”他說。

南一擡眸看了他一眼，沉默着。

“你又躲着我。”江清野有些不滿道。

南一覺着這對峙的場景似乎有點似曾相識，江清野步步緊逼，把她困在洗手池邊緣。

她耳根又紅了，江清野含着笑，輕聲問道：“你怕不怕有人進來看見我們？”

南一擡眸，盯着他：“你怕嗎？”

“我怕什麽？”

“你不怕被梁詩雨看到嗎？”南一清脆問道。

江清野稍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個笑，明晃晃的牙齒昭示着他愉悅的心情。

“我還以為你不在意呢。”

喜悅像是将整顆心浸泡下去，蔓延的速度快的驚人。

“你吃醋了？”

南一瞥開頭，不想看見他。

江清野把人給困在懷裏，冰涼的手指摸上南一滾燙的耳朵，把南一的臉捧着擡了起來，垂眸盯着她飽滿殷紅的唇瓣直勾勾地看。

這視線危險過度，南一有些緊張地掙紮了起來。

“誰吃醋了，你少自作多情。”她惱怒地辯駁道。

“你回武漢幹什麽去了？”江清野突然冷不丁問道。

南一別扭地把腦袋往後揚，外露的不悅情緒達到頂峰，她緊皺着眉，很是不高興。

“不關你事。”

江清野有些驚奇：“真生氣啦？”

“誰生氣了？”

聲音都大了好多，一聽就是生氣了。

江清野還在笑，惹得南一更是惱羞。

“你放開我。”

氣鼓鼓的人費勁挪開的腦袋被江清野的手輕易就掰了回來，濕潤着的唇被他用指腹抹了一下，蔓延到唇瓣外的口紅看着像破了皮的車厘子汁水，看着格外誘人。

“不放。”

他視線灼熱又危險，盯得南一臉頰都是熱的。

江清野捧住她的臉，低頭用唇肉摩挲開了南一唇上僅存的口紅，溫柔的舌碾壓着南一略帶抗拒的唇舌，細小的吮吸動作讓江清野渾身一僵，他驚訝地顫開眸子，南一卷翹的睫毛眨個不停，看着慌又羞，讨喜極了。

江清野心裏高興到簡直快要飛起，唇下的動作也逐漸粗魯了起來，像是怎麽都不夠吃似的大口吮吸着南一柔軟的唇舌，把她喉間細小的嗚咽聲逼出來又給堵回去，那點惡劣因子在被小小縱容的時刻藏都藏不住。

分開時，兩個人都輕微喘着氣，近距離對視着。

南一的視線落在他印了一圈口紅的薄唇上，熱氣立馬冒到腦袋頂，羞得恨不得立馬鑽進地縫裏，咬牙把人給推開之後，南一捂着唇皺眉看他。

親完就不負責的态度把江清野看得愣住。

“你——”

“你別這麽看着我，只是意外。”南一快速道。

“可是你剛剛——”

南一逃似的從他懷裏鑽出去，快步朝外走去，頭都沒回，徒留江清野一個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