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南一上個禮拜就答應陳意的約, 但她今天有比較正式的事情要跟陳意講清楚。

收到陳意過來路上買的鮮花的時候,南一笑着沖他搖了搖頭。

陳意愣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他咽了咽喉嚨,坐下之後又把花遞了過去,說:“在小區門口看到正在賣花的小姑娘, 好像快要下雨了,我就把她的花都給買下來了。”

南一彎了彎唇,表情很是柔和。

“那她要好好謝謝你。”

“我也是借花獻佛。”陳意看着那簇郁金香, 勾了勾唇,“這花很襯你。”

“謝謝。”

“吃點什麽吧。”陳意把菜單遞給南一。

除了送花時那個淡淡的搖頭, 南一今天跟往常并沒有什麽兩樣, 安靜地跟陳意吃完了一頓飯後, 陳意提出要送她回家。

“好。”

從商場去南一家的距離不遠,一路上都是沉默着, 一直到了小區門口,南一才輕聲開口道:“陳意, 我考慮了很久, 最後還是覺得……”南一從打好的腹稿裏選了一句最委婉的, “我還是更想和你當朋友。”

她坐在駕駛座上, 扭頭看向陳意時,眸裏是淡然的平靜和溫柔。

陳意跟她對視了很久, 最後只能頹喪地垂下頭,扶着方向盤, 低聲說:“我知道了。”

南一到樓下便開門下了車, 正欲離去之時, 身後的車窗忽然緩慢地拉了下來, 陳意開口叫住她。

“南一,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南一扭頭,她做了卷發之後頭發更加毛躁了,翹起的細小的毛發很是不安分,柔柔地貼在南一臉頰上,被問到這個問題,南一似乎有些苦惱,思索了一會之後,她說:“因為你拿着花走向我的時候,我心裏的負擔比欣喜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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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意愣了一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了。”

他沮喪的樣子讓南一莫名想起了許久不見的江清野,南一往前走了一小步,快速道:“抱歉啊陳意,耽誤你這麽多時間。”

陳意勉強擠出一個笑,跟她揮了揮手,說:“後天上班見。”

南一沖他點頭:“後天見。”

陳意關了車窗,視線不經意落在副駕駛座位上,原來南一根本就沒有帶走那束郁金香。

跟陳意說開之後,南一郁結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步子輕快地朝家裏走去,人還沒邁出電梯,包裏的手機便嗡嗡得震動了起來。

南一看了眼備注,有些疑惑地緊了緊眉,還是耐不住催個不停的電話鈴聲,接通了電話。

“喂,松林哥。”

“南一,你在哪啊?”

南一愣住,說:“我在家裏啊。”

“你方便過來醫院一趟嗎?”董松林看了眼病床上作得已經半條命都快要燒沒了,還是不肯乖乖配合吃藥的江清野,氣得太陽穴都在隐隐作痛,“野哥出了點事。”

南一眉頭微皺,心裏湧起些不好的預感來。

“怎麽了?”

“本來下午叫董娜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讓你來醫院看看野哥,結果你不是……不是在忙嘛,就沒叫你過來,後來我們幾個出去吃晚飯的間隙,野哥自己把輸液針拔了跑回家裏去了,等我們幾個趕過去的時候,他已經燒昏在家裏的沙發上了。”

董松林嘆了口氣,罵道:“這個不省心的,現在燒得神志不清,一給他輸液就亂動,手上都紮破好幾個地方了,也不肯吃藥,有點難搞。”

南一是比誰都清楚江清野那股子拗勁的,嘆了口氣退回電梯裏後,她按亮一樓的按鍵,輕聲道:“在哪個醫院哪個病房啊?”

董松林見她松口,神情舒展不少:“我微信發給你。”

挂了電話後,董松林坐到病床邊,湊近惡狠狠對閉着眼的江清野道:“祖宗,人馬上就來了,你能乖乖躺着讓護士給你紮針了吧?”

江清野緩緩睜開燒紅的眼睛,他盯着董松林,固執地重複道:“南一。”

“他媽的,我要是你媽我要揍死你。”董松林嚷道。

“幹嘛呢?對病患這麽兇幹什麽?”孟明推門進來,揶揄道,“董松林,你連野哥都敢兇了啊,膽子見長啊。”

“他該兇,就沒見過這麽作的。”董松林咬牙道。

“行了行了換我吧。你回去休息會。”

在門□□接的時候,董松林拉着孟明小聲道:“等會南一會過來,你叮囑她別再刺激野哥了啊,再折騰我可不管了。”

孟明把人往外推:“行行行,你這當媽的命啊。”

大腦正在混沌着找不到意識,江清野渾身都燒得難受,身上的被子掀開後又被按回來,如此反複,他出了一身的汗,又冷又熱的,呼吸重得不行,緊閉着眼,嘴裏還在咕哝念着南一的名字。

孟明啧啧兩聲,趕忙拿出手機拍視頻。

“沒個兩百萬我不會删掉的。”

南一很快就趕到了醫院,跟正在錄視頻的孟明撞上後,她尴尬地站在門口等了一會,直到孟明收回手機。

“你可算來了,他都要把你給念碎了。”孟明趕忙起身騰出位置給南一坐,“交班了啊,我先走了。”

“啊?”南一扭頭看他,“我等下也要走的。”

“你等老董吃完飯來跟你交接。”說着,孟明拍了拍南一的肩膀,“多拍點醜照,平時沒這機會的。”

南一的目光緩緩落到病床上的人身上,立體的五官被他粗魯地擠在枕頭裏,鋒眉緊皺,平日裏那張被欠了八百萬的拽臉現在布滿了紅暈,就連鼻子都難受得皺起了來。

也不醜啊,南一在心裏默默道。

孟明關了門出去,他叫了聲在門口等着的護士,說:“靠山來了,你這回真能進去紮他了。”

護士戰戰兢兢地帶着工具進了房間,她看着南一,小聲說:“你好,病人需要輸液。”

南一忙起身讓出位置,說:“好的。”

看着江清野已經腫了兩塊地方的左手手背,護士咽了咽喉嚨,說:“他有點不太配合,打那只手吧。”

南一點頭,但他側躺着的姿勢不太适合打右手,南一只好伸手去把他給搖醒。

“江清野,你換個姿勢,要輸液了。”

溫柔的聲音滑進耳朵裏,江清野費勁地睜開眼,模糊的身形随着眸間水汽的褪去而愈加明顯,直到南一略帶着急的臉龐出現在視線裏,江清野才立馬急着睜大眼睛,一把伸手抓住南一的手,手背上随即傳來一陣刺痛。

“完了,又白紮了。”

南一忙按住他的手,說:“你別動啊。”

江清野的聲音啞得不行,他開口問道:“你怎麽來了?”

南一看着針紮進他的血管裏,護士眼疾手快地捆好了醫用膠布,小心翼翼地把這祖宗腫得不行的手放回病床上,小聲叮囑道:“小心,一定要小心。”

南一這才擡起眸子看他,語氣有些怒意,說:“你明明知道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江清野濕漉漉的眸子緊緊看着她,盯着南一沒打理已經沒個形狀的頭發,小聲道:“你像一顆蒲公英,看起來好笨。”

南一皺眉起身:“我走了。”

“別走。”江清野立馬跟着坐起來,着急地想抓住她的手,南一被他這動靜吓了一跳。

“你別動啊。”南一細眉微蹙,檢查了一下江清野的手,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再動,只能往你腦袋上打針了。”

江清野費勁地用左手拽住南一的衣角,不肯松開。

“你別走。”

他看着可憐得要死,被燒紅的眸子看起來濕漉漉的,像是馬上要被主人抛棄的小狗,只能用犬齒耗盡全力咬住主人的衣角不讓她走。

南一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後只能艱難地挪開了視線,低聲道:“你別裝可憐。”

江清野見她心軟,悄悄地松了口氣,靠回床上後,手還別着南一的衣角。

“你先松開我。”

“你會走嗎?”

“我能走嗎?”

“腿長在你自己身上,你肯定會走的……”

“你能讓我走嗎?”

“……不讓。”江清野咬住下唇,斂眸遮住裏頭的委屈,“我不讓你走,你又會生氣的。”

南一輕嘆了口氣,語氣放柔和了些,輕輕順去小狗躁動起來的毛發。

“我暫時不會走,你先放開我,我不好坐着。”

生了病的江清野婆婆媽媽的,又拽着她,掀開眸子直勾勾看着南一,小聲問道:“真的嗎?”

“真的。”

江清野這才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南一的衣角。

南一整理好被他捏皺的衣角,擡眸看了眼逐漸步入軌道的液體,說:“你別亂動了,不然又白挨針了。”

江清野嘴唇蒼白,臉頰卻是紅彤彤的,他一雙眸子絲毫不掩飾地落在南一身上,眼巴巴的,一下都舍不得挪開,搞得南一都有點難為情,她喉嚨有些幹渴,準備起身倒個水,誰知江清野的動作比她更快。

“你說了不走的。”

“我倒個水喝。”南一扭頭瞪他,“別亂動。”

江清野這才乖乖坐回位置上,南一拿起床邊的熱水壺倒出兩杯水來,身後灼熱的視線存在性實在太強,她端了杯水遞給江清野,問:“你渴不渴?”

“渴。”

“喝點,溫度剛好。”

江清野垂眸示意了一下自己被紮着針的手,又看向南一。

“你還有一只手。”

江清野又舉起那只被紮得腫起來的手:“疼。”

南一不樂意慣他:“你剛剛拉着我的時候就不疼。”

“現在疼了。”

“那等你不疼了再喝。”

南一把水放回床頭上,江清野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還是自己伸手去端水,南一幫他端起遞了過去,傾身湊過來的距離極近,南一都能感受到來自江清野身上的滾燙的溫度,把周圍的空氣都給弄得升了溫。

她立馬往後一躲,說:“喝完放你那邊。”

“哦。”

喝完水後,江清野在枕頭下摸了會手機,沒找到,他問:“我手機在哪啊?”

南一在床邊的袋子裏見着了,遞給他:“這兒。”

江清野掐了兩下開機鍵,屏幕上彈出來的畫面讓他頓了一下,說:“沒電了。”

“幫你充會。”南一給他插好充電器,又說,“你要不睡覺吧,別玩手機。”

江清野可不敢說自己的為了給董松林發微信,讓他今天晚上別來了,象征性地往被窩裏蹭了蹭之後,他說:“有公事要處理。”

南一嗯了一聲,等到手機充好電後,亮起光開機,她把手機拿起準備遞給江清野,可屏幕上那張過于熟悉的照片讓南一愣住。

“你——”

江清野突然想起自己的壁紙,倏地擡頭看着南一。

她尴尬地僵住,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

“你怎麽有這張照片?”

江清野說到這個就很委屈,他低聲控訴道:“你把我屏蔽了,用別人微信看到的。”

南一遞燙手的山芋似的把手機塞到江清野手裏,不說話。

見她害羞,江清野心裏樂得不行,他又放軟了一些語氣,裝得可憐兮兮的。

“南一,我手疼。”

“針又動了嗎?”南一忙低頭檢查,問道。

靠近的馨香讓江清野渾身都在躁動,這不是高燒帶來的血液反應,而是上瘾者被短暫滿足時無法壓抑的心情。

“我頭也疼。”江清野又得寸進尺道。

南一不知他壞焉兒了的心思,稍微湊近些,誰知突然被江清野左手帶着力按進了懷裏,滾燙的臉頰輕快蹭過南一的脖頸,迅速靠溫度把她白嫩的脖頸也給染紅。

“抱我一下就不疼了。”在南一起身之前,江清野含着得逞的笑意快速道。

最好還能親一下,但江清野暫時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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