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懿司閣取書

第二天清早,傾城如往常按時醒來,小昭已備好了洗臉水。傾城自床榻上坐起來,恍惚間覺得昨晚在桃園裏所見的那一切就是個夢,那白衣男子的一頻一眉,還有他說的那句‘只要你在,我亦保你一世平安。’,都讓她覺得太不真實。

小昭侍候她穿衣的時候問她:“小姐,昨晚您在桃園到底是遇着什麽了呀?怎麽面色慌張地逃了出來?”

傾城一愣,不記得自己還有這麽一遭,于是好奇地問道:“逃出來?我有嗎?”

小昭連連點頭:“對啊,你當時被吓得臉色蒼白呢,奴婢們問了你好久,你只說醉了,讓我們趕緊侍候你回來休息。”

傾城皺眉,努力在腦袋裏回想昨晚的情況,可任憑她怎麽在腦海裏搜索,也無法想起分毫。

“小姐,懿司閣剛剛派人過來了。”小昭一邊為她梳鬓,一邊說道。

傾城也無暇去想昨晚的事,催着小昭随意給她戴了支雲釵,然後套上外袍,匆匆走出寝宮。懿司閣派過來的是個小太監,安靜地候在宮門口,即使等多久,也不敢有怨言。傾城只帶了小昭一起去,走到門口,小太監才迎過來。

“等久了吧?”傾城看向那個低頭福身的小太監,貼心地問道。

小太監連連搖頭:“不久不久。只是,太傅大人說,怕您初入宮,不識得這去懿司閣的路,所以才吩咐了奴才來給主子領路的。”

其實他的目的不用說傾城也是明白的,霄君辰那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怕她不識路亂闖宮門,最後反惹一身禍上身,其實他這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可這好意她又不能不領。

支了小太監在前方引路,小昭跟着傾城,大氣不敢出一聲兒地走着,傾城憋得慌,又忍不住找小太監閑聊了起來。

“你叫什麽?”

“娘娘喚我言衡便是了。”他恭敬地答道,步伐卻是保持得極好,不快不慢。

傾城明了似地點頭:“言衡,你可知這皇上平日都做些什麽?”

他回答道:“奴才平日裏都是呆在懿司閣的,皇上的事清楚得并不多,可也時常聽太傅大人講起。”他頓了頓,然後離傾城的距離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又繼續說道,“聽聞皇上平日裏不上朝,不理政,只以飲酒、吟詩、撫琴和舞劍為樂。”

不上朝、不理政,只飲酒、吟詩、撫琴、舞劍?難怪鈺太後和霄太師會如此重視。鈺太後讓她進宮來到底有什麽用?就算龔太後想做些什麽,她也不知道啊?

暗想着進宮這個決定現在看來确實有些輕率了的時候,言衡就已經領着傾城和小昭到抵懿司閣了。

這懿司閣果然名副其實,既是奉昭天下最大的藏書閣,也是讀書寫詩極好的清雅之地。懿司閣的宮院離皇宮主殿以及後宮各宮院都比較遠,環境相較之下比較幽靜偏僻,極安靜,也沒有在其他宮院那種壓抑的感覺。

進了懿司閣,就看見迎面而來的身形高大的男子,一張生硬的臉讓傾城不禁有些敬而遠之,停在閣樓大門,傾城不敢再往前走,言衡也早已經在到達懿司閣時便去忙其他的了。小昭拉着傾城的衣袖,低聲道:“怎麽來的不是霄太傅?”

“別多話。”傾城低聲訓斥,小昭趕緊閉了嘴。

只看見那人三步并作兩步走近了她們,一身整齊的護衛服裝,腰間佩有大刀,刀鞘與護衛服上的環佩碰得叮咚作響。

那人走到傾城面前,低頭看着她,目光冰冷深沉:“你就是新進宮的傾城娘娘?”

傾城有些尴尬,忙笑道:“可以不用如此稱呼我。”

他仍是一副生冷面孔:“跟我來吧。”說罷,便轉了身往回走。

傾城的一顆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怎麽從未聽霄君辰提起這懿司閣內還有如此人物的存在?

他一直領着她們上了二樓,然後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傾城:“需要什麽書,自己找。”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話,然後便勿自走開了。

傾城還沒來得及作任何反應,便聽見霄君辰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宋護衛,別吓壞了娘娘。”

傾城一揚眉,便看見樓梯對面的棋桌上,霄君辰那張笑得像不斷招惹爛桃花的臉,然後朝他鼓了鼓眉。又四下張望了一下,沒有發現半月,霄君辰倒是很清楚傾城在想什麽,連忙喊道:“璟兒,過來等。”

看到他招手,傾城便走過去,順勢問道:“半月呢?”

“他剛剛才跟着總管出去領新到的書了,你若是要找他,那就在這裏等他回來。”他盯着棋盤上早已是輸定了的棋局,然後回答着傾城。

傾城掃了一眼桌案上的圍棋,不禁調侃道:“你這個太傅倒是當得輕松。”

果然傾城這樣一說,他必定會反駁,于是擡頭看她:“此話怎講?”

“整日下棋,還不輕松。”傾城伸手在棋盤上移動了一顆棋子,立刻換來霄君辰的一記白眼,“別動我的棋子……”

他責備的聲音還沒落下句點,就已經将望着棋盤的雙眼瞪得老大了,半晌才驚呼道:“璟兒,你這招真高,瞬間讓我起死回生了啊。”

正找了書回來的那個冷硬男子一聽,立刻飛奔到棋盤前,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不太願意接受自己的棋局被破,擡頭看傾城時,她連忙撇過頭去,示意此事跟她無關。

霄君辰贏了這棋,倒是高興,奪過他手中書,然後遞到傾城面前:“宋護衛只是表面吓人,其實他心地可好了。”

傾城接過書,發現正是她來懿司閣要找的朝政大綱,有些驚訝,也有些許驚喜。這冷面男子,剛剛嘴上還說着要找什麽書讓她自己去找,沒想到趁她這閑談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将書找出來了。看來果然如霄君辰所說,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

後來聽霄君辰說起,這宋護衛全名叫宋玖清,其實是龔太後下面的人,被分給六皇子作護衛,可是後來因犯了些小錯,為懲罰他所以才派他來了懿司閣。傾城心下尋思着,果然是太後的人,連犯罪也只是小懲示人,若是換了其他,指不定會被叛什麽罪呢。

思緒間,又聽到那宋玖清喚道:“娘娘,可否與臣對弈一局?”

傾城心下想,該是不服她為霄君辰剛剛指點了那番吧?反正要等半月,傾城想着,對弈就對弈,于是就讓霄君辰給她讓了位置,一白一黑的棋子落下棋局。

半柱香過去了,仍未分出輸贏,這宋玖清不愧是個受過特殊訓練的護衛,果然是個極耐得住性子的人。他不言,傾城亦不語,直到霄君辰看不下去了,才出口打斷倆人的思路:“璟兒,半月回來了。”

傾城才将注意力從棋盤上收回,從桌案旁邊的窗子向閣樓下看去,同樣穿了一身護衛裝的半月,領着一大群捧書的小太監走進懿司閣來。傾城突然沒了興致,抱歉地對宋玖清說道:“宋護衛,依我看此局是難分勝負了,若下次能抽出來時間,我再同你對弈可好?”

他倒也爽快,雙手抱拳道:“能和娘娘對弈是屬下的榮幸,既然此局難分勝負,那下次再約便是。”

這邊剛結束一盤僵死的棋局,那邊半月就已經領着一隊人上樓來了,見到傾城,便匆匆迎過來:“聽說你昨晚在宴會上喝酒了?”

傾城一聽,準是霄君辰回來向他說了這事。鼓着腮幫子看向霄君辰時,他正一臉事不關已的模樣去整理書籍了,傾城回首,打趣地笑道:“只不過小酒三杯,你就別瞎擔心了。倒是你,能不能不呆在宮裏?”

“不行。”他一口否決,眼神堅定地看着傾城,“此行進宮,三分是我自己的意願,但另外七分,是因為禦史大人擔心你,所以才吩咐我進宮來了。”

“爹爹?”這話豈不是又在胡說了,傾城暗自尋思着,爹爹若是擔心她,起初就是犯上死罪也不會答應讓她進宮的,她看這進宮,完全是因為半月那犟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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