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再探閨閣

鄭之容是冷玥選出來的人，安玲珑明着暗諷鄭之容，便是當着衆人的面諷刺當朝皇後。

好笑的是，不久之前，她還當着衆人的面要和冷玥拉近關系，而後被不冷不熱地堵了回來，此舉與挾怨報複何異？

而更好笑的是，無論鄭之容話中有何錯失，他都是宋子安才親自誇過的。

安玲珑一句話駁了西晉帝後兩人的面子，這膽子可說包天，這心智……也委實可說蠢鈍如豬了。

“唉，”宋子安無奈，“不過安丞相那種頭腦處理朝堂之事尚可，內宅子女的教養卻實在太不上心了。”

謝恒深以為然，“皇上，此女根本不是皇後的對手，您……可有其它的想法？”

其它的想法，無非就是讓安茹意入宮，至少安茹意有足夠的智商可以和冷玥對抗，但是……如果他将安茹意召進宮，就是為了讓她和冷玥對抗，這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嗎？

他只是想安茹意待在身邊，在自己眼睛能看得見的地方罷了，若是讓她幫忙……

她大約該恨自己了。

宋子安揉揉額頭，靠着紅底石盤的長柱，白玉石階如龍尾擺開，兩旁宮侍蜿蜒而上，羅帶飄飛而過，纏纏繞繞如同鎖鏈。

安茹意厭惡勾心鬥角，其實，誰不厭惡呢？

宋子安自己都有些好笑，腳步忽地向前一邁，轉身入了太和殿，淡淡道：“今晚我們……去相府。”

“啊？”謝恒驚訝，“即将入夜，皇上今夜不該去後宮嗎？”

宋子安腳步一頓，回頭冷笑，“朕，就不去！”

謝恒：“……”行，您是皇上，您說了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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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大安，今日無人攪擾，王雪鳳正在興頭上，自然不會給自己找晦氣，恐怕一連幾日都不會過來。

如此大好形勢，她究竟為什麽會覺得煩躁？

難道，就因為桃紅的那句話嗎……

時方傍晚，晚飯才畢，桃紅柳綠同她說着閑話，不知怎的，話題就扯到了皇宮。

“按照欽天鑒和咱們西晉的日子來算，秀女今日見了禮，晚上是一定要選一個侍寝的，”桃紅輕笑，“聽說咱們的皇上不常入後宮，至今無所出，但今晚為求吉利，想必是會召幸的。”

柳綠也道：“若按秀女品階來，第一個當屬安玲珑了。”

桃紅聽到這裏就忍不住冷笑，“她最好犯了錯，頭一夜就吃個大虧！”

柳綠跟她對視一眼，忍俊不禁道：“那不成了宮裏的笑話了？”

“行了，”安茹意無奈，“瘟神都入宮了，咱們何必再拿着她說話？該想辦法怎麽過好在自己的日子才是。”

無心調侃，安茹意琢磨半晌便叫人準備睡下，不想直過了一個時辰還未有睡意，反而越來越煩躁。

翻來覆去之間，所想的都是那句“侍寝”，今日是安玲珑的好日子，那麽現在，她是否正在跟宋子安……

“唉！”拿被子猛地蓋住頭，安茹意忍不住低罵一句，“堂堂大家閨秀，想得什麽呢！真不害臊！”

正自窘迫，就聽見一個聲音臨窗笑道：“那麽堂堂安大小姐，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安茹意一下子坐了起來，錯愕不已地看着窗外的殘影，被夜風帶起的發絲輕揚，修長的側影叫她的心猛地一跳。

連忙穿好衣服，安茹意看看外間，看看深睡的柳綠，幾步站到窗邊，就要打開窗戶，手卻又漸停住。

不，不行。

“皇上，”安茹意壓低聲音，“臣女已經說過，不會入宮，皇上身為九五之尊，不該再行如此荒唐之事，還請速速回宮，安全為上。”

窗外的人轉了個方向，正面面對着安茹意。

宋子安也看到了她的影子，看到她明明速度很快地來到了窗前，就隔着淺淺一層窗紙，卻又停了下來。

宋子安心中一動，道：“這裏不是皇宮，我也不是皇上，你不必叫我皇上。”

安茹意眼波微動，将所有靜靜那道影子，想着那雙丹鳳長眼正靜靜注視着自己，臉頰不由一紅，“那……你來幹什麽？”

宋子安笑了起來，他就知道，安茹意與衆不同，她雖然年紀不大，可卻有旁人難以參透的勇氣，比京中閨閣女兒更多一份睿智。

“皇宮煩悶，”宋子安嘆口氣，“我其實未嘗不能理解你的心情，故而想向你尋個平靜。”

尋一個平靜，僅此而已。

這是個再合适不過的理由，但依舊會給她帶來很多麻煩，必須徹底解決這個麻煩……

安茹意沉默良久，終于将手放在了窗框上，慢慢打開。

月影重重，竹影斑駁，開窗一瞬，夜風卷起了兩人的長發，安茹意擡起頭，看着俊美無雙的少年，淡淡地點了下頭。

“進來吧，我給你倒茶。”

“好，”宋子安莞爾，“我去給柳綠點穴。”

安茹意怔了一下，啞然失笑，眼尾流露迷人風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天子是天子，但到底也還是個少年，還有着少年銳氣、意氣風流。

簡單收拾一下，安茹意放下門上的簾子，遮住屋中暗影，後點燃燭火，請他坐下，對視一眼，卻實在無話可說。

但是，安茹意心中的煩躁似乎在不知不覺間遠去了。

宋子安慢慢有些局促，指腹摩挲着茶杯，目光若有似無地打量她的臉色，雖然已不聞病聲，但紅潤之色未複，恐怕為了避過複選，調理的藥也未曾入口。

想到此處，宋子安忍不住開口道：“你……”

誰想安茹意卻也在這時候道：“我……”

兩人看看對方，選擇閉口，半晌又同時道：“你先說。”

略帶尴尬的沉默在彼此之間蔓延，安茹意看看宋子安，心中暗嘆，這位皇帝怕是尋常沒有跟人平常論談，便是此時此刻的自己，也得端着。

想了想，安茹意先行道：“我有個問題，你……我是說，你為何要三番四次離開皇宮？如此……”

宋子安失笑，“你是想說，有失身份，讓人看輕，是否？”

安茹意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搖頭，算是默認。

宋子安卻問她，“茹意，你可知我今年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