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君子好逑

安茹意愣了好一會，好保持着拿書的姿勢沒有動彈，直到宋子安将她拽起來，将花放進她的手裏，她才突然跳起來關門。

回過頭，安茹意又關上窗，卻見宋子安又拿着她的話本看了起來，臉色霎紅。

“你怎麽又來了？”安茹意搶過話本，順手将花插進瓶子裏，無奈道：“好歹注意下屋中是否又其它人。”

宋子安莞爾，“宋某自然是觀察過一番，方才進來的。”

安茹意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充滿活力的少年天子，又将所有高興的情緒壓下，淡淡搖了搖頭，“你不該來的，宮外畢竟不必宮內，太過危險。”

宋子安不以為然，“這是皇城，我很安全。”

“未必然，”安茹意倒杯茶給他，“你這次出來，又是為何？”

“放心，”宋子安靜靜地看着她，“我想了幾日，想你與我并不了解，因此有所戒備，我可以理解。”

安茹意眼皮子一跳，“所以？”

宋子安莞爾道：“所以，我想讓你了解我。”

安茹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裏隐隐有個不切實際卻又讓人怦然心動的念頭。宋子安屢屢偷出皇宮，态度一變再變，從最初的震怒，到現在的退後，簡直就像是在……追求。

《詩經》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這話放在年輕兒女身上再正常不過，可是，他不是一般的兒郎，是這西晉的天子……

宋子安任她沉思，自顧自又從書架上取出一本話本看起來，內容無外乎是些狐妖書生、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愛情，他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安茹意要想再阻止，卻也不好了，少年的興趣并非僅僅來自于她，他似乎沒有看過多少類似的風月傳奇，因此多少有些好奇。

也是，皇宮大內，也沒人敢給他看這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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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茹意忽然搖頭笑了笑，自己也拿起了話本，照例歪在了躺椅上，時時看着話本，又時時瞥向宋子安。

時間就這樣緩緩過去，誰都沒有說話，但氣氛卻是比之前幾次都更加令人放松。

忽然，宋子安問她，“為什麽這本書都是書生和狐妖？”

宋子安坐得近，觸手可得的位置，安茹意掃了一眼，伸手替他翻開書面一指，《狐妖書生傳》幾個大字赫然入眼。

宋子安看着那截昏黃燭火下的玉臂，有些失神，旋即幹咳道：“你喜歡看這些？”

“不喜歡，”出乎意料的，安茹意給了他否定的回答，“此書所作皆是不得志的書生，且不知上進，總喜在夜廟客棧遇些美女精怪，不過是滿足無能書生的幻想罷了。”

宋子安輕呼口氣，“正是如此，不過……”

他睨着安茹意，看她含着梅子，朱唇水潤，膚比瓊玉，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慵懶淡薄之下，自有一份驚豔，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若是狐妖都像你這般，我倒能夠理解那些書生了。”

安茹意抿了下唇，臉色發燙，卻将手中的書扔給他，“登徒子，你且看看這個再說！”

宋子安低聲笑了，拿起她扔過來的書慢慢翻看，安茹意另換了書，但目光總是不自覺地往他身上飄。

看他鼻如懸膽，臉如刀削，少年風流，峥嵘俊俏，又近在咫尺，唇邊不自覺地上揚。

冷不防，宋子安忽然轉頭，道：“好看嗎？想不想進宮？”

安茹意臉色頓紅，忙在躺椅上側過身，讓窗縫裏透出的風吹涼臉上的熱度，語氣略有些別扭，“我只是在等你看完書。”

“一只男狐貍，”宋子安似笑非笑道，“讓我看這個做什麽？”

安茹意略有些得意，“只是讓你明白，未必狐妖都是女的，書中男狐惑人，那武行女子卻根本不為所動。可見世間負心人，到底是男人多，否則何來三妻四妾？”

宋子安默了一下，随即沉吟道：“戰亂之時，人口不勝，故妻妾漸多……但這世上也不乏一心一意的男人。”

“……江湖豪傑，布衣平民，或有可能。”皇帝哪有這個可能？尤其是朝局不控的皇帝。

真是莫大的難題，宋子安發愁地揉了揉額頭，他自不可能一下子将三宮六院都驅逐趕盡。

不過，宋子安看着側躺的安茹意，總算她願意對自己說些有用的話了。

無聲輕笑，宋子安将書本放下，轉過躺椅，丹鳳眸中又帶上溫和笑意，“我不會放棄的，過幾日，我再來看你。”

說完，他來到窗邊，幹脆利落地翻了出去。

躺椅始終未動，安茹意良久之後慢慢起身，拿起花瓶裏的花，放在鼻尖嗅了嗅，莞爾笑道：“……花都幹了，笨蛋。”

……

安茹意這幾日心情頗好，連着和安品下了三日的棋，上一世不覺，安品竟然勝于棋風，安茹意竟沒贏過一盤。

沒了安玲珑，安氏的姐妹似乎都清閑起來了，安凝也興沖沖地湊上前來，卻是愁眉苦臉的樣子。

安品和安茹意相視一笑，有戲看好戲的意思。

“大姐三姐，你們給我出個主意吧，”安凝長嘆，“前兒個我和丫鬟出門，碰見從六品侍郎的兒子，還不小心把人給打了，會不會有麻煩啊？”

安品柔聲問：“此人是不是十五六歲，長得比你高一點點，看起來十分機靈，雙眼随時冒着精光？”

安凝怔了一下，“你知道？”

安品不答，安茹意接着道：“并且此人還喜歡耍長劍，身背長弓，頭發都被你扯落一把？”

安凝驚駭地站了起來，來回走動，“完了完了，這事都傳到內宅了，娘親和爹爹一定會打斷我的腿的！”

安凝急得火燒眉毛，不想話一說完，那兩人驚人噗嗤一聲笑出來，險些把棋盤修掀飛出去。

“你、你麽……”安凝手指發抖，“我都快被打了，你們還笑！”

安品忙把她抓過來，笑得直不起腰，問道：“我告訴你……噗……你可知，那少年來府中提親了？”

安凝眨了兩下眼睛，半晌道：“……跟誰？”

“還能跟誰？”安茹意一個晴天霹靂給她砸下來，“傻姑娘，當然是你了！人家說了，從沒見過這麽豪爽的女子，要娶回家當娘子！而且願意立下字據，一生只要你一個！”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