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玲珑獻筝

慶功宴正式開始,局面翻新。

宋子安舉杯道:“閑話休談,且先為我凱旋将士盡此杯!”

臣子、妃嫔盡皆舉杯,異口同聲道:“為我凱旋将士盡此杯,願我西晉國泰民安,永享太平!”

盡杯飲酒,不勝點地,安茹意那帕子擋着自己的唇角,與宋子安對視一眼,宋子安默契地眨眨眼睛,放下杯子便看向秦放。

“北漠擾關多年,先帝擅兵,也曾帶兵圍剿,拒匪于外,數年來,北漠卷土從來,又傷我西晉天和,秦将軍塞外多年征戰,這些年,辛苦你了。”

這句辛苦說得真心實意,秦放也很給面子,多說了幾句話,“西晉國土,分毫不容外族踐踏,為西晉而戰,秦放談不上辛苦二字,保家衛國,乃我西晉兒郎之本分罷了。”

他如此說,便是這麽想的。

宋子安笑得有些無奈,“秦将軍領兵多年,這說話的習慣卻還是未改,依舊像個小夫子。”

秦放未言,坐于左下的副将秦恭舒卻忍不住道:“皇上,大哥還是變了的,大哥領兵當前鋒的時候,可是指着敵人的鼻子罵了一個時辰呢!”

宋子安噎了一下,“一個時辰?”

徐葛川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是武将,自然是喜歡武将的,他撫了把胡子,想了想卻又笑道:“這倒也是,當年老夫帶人打南蠻,那南蠻老兒閉門不出,老夫氣急了,也駕馬到他城下臭罵……”

他想了想,又有些忍俊不禁,“叫我說啊,先鋒官還是都會罵人的好,別說打仗勝負如何,單是叫陣的氣勢就能把敵人氣個半死!”

他如此說,底下的副将倒是都笑了起來,紛紛道:“徐老将軍不愧是戰場上的前輩!”

徐葛川頗為得意,宋子安饒有興趣地看着秦放,見他臉色不變,但是手卻抓住了膝蓋上的布料。

嚄,害羞了啊。

宋子安莞爾道:“秦放,什麽時候給朕演示一遍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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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看他一眼,抿了下唇,“粗鄙言辭不堪入耳,皇上貴為天子,還是不要聽的好。”

秦恭舒卻大方得很,又開始說起邊關的戰事,什麽被野狼圍困,在野外藏匿時不小心吃了毒果,還用了童子尿解毒等等之類。

衆人倒是聽得津津有味,安茹意卻暗暗扯扯宋子安的袖子,壓低聲音輕笑道:“你看謝恒。”

謝恒是貼身帶刀侍衛,自然是守在宋子安身邊,側立其後,別人都在說話,只有他是藏着柱子旁邊憋笑。

額頭抵着紅柱,右手成爪,在柱子上刮來刮去,不知聯想到了什麽畫面,分明想大笑,可又不能笑,因此臉上的表情甚是扭曲。

宋子安嘴角抽了一下,舉起酒杯靠近安茹意,在她耳邊低聲道:“謝恒跟秦放從小就對彼此看不過眼,兩人一直是針尖對麥芒,等明日秦放單獨進宮,你就能見識了。”

正說着,謝恒竟然幹脆蹲了下來,捏着拳頭開始捶地。

安茹意與宋子安頓時撲哧一笑,安茹意道:“這秦将軍看起來正經得很,倒也着實想不到他對敵人破口大罵的樣子,我想別說敵人,就是自己人都要震驚了。”

“還別說,”宋子安模模糊糊地回憶起小時候,“幼時我倒是看他罵過謝恒。”

“哦?怎麽罵的?”安茹意好奇。

宋子安聳了下肩膀,“我去的時候,這兩個人都扭打起來了,就聽見秦放一句‘無恥之徒’,倒是謝恒罵人很在行,據說還特意到民間跟街角賣菜的大嬸拜過師。”

安茹意睜大眼睛,“特地學罵人?”

宋子安也露出些疑惑神色,“我也很奇怪,不過問他也不說,倒成了個不可說的秘密了。”

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全然将邊上的人當成了瞎子,冷玥卻有些受不了了,将杯盞一放,輕笑道:“皇上,既然今日是為凱旋之師舉辦的慶功宴,豈能沒有歌舞?臣妾特地排了一只古舞,以饷嘉賓,請賞。”

說完也不等宋子安點頭,便雙手一擊,底下舞臺之上便袅袅娜娜上來兩只隊伍。

雪衣長羽,珠翠紅娟,彩帶飄飛,迎着初春綻放的花蕊,倒是讓人別有一番喜樂,衆位副将的眼光瞬間就被吸引走了。

邊關數年,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過西晉的風流佳人了,他們當中,或有妻兒,或有高堂,早就盼着回到家中與他們團聚。

也還有好多人,是未曾回來的。

喜悅之宴會,升平之歌舞,婉轉之美人,留香之美酒,看着看着,有的人卻慢慢感到幾分悲哀。

秦放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酒杯,酒杯裏的人風塵仆仆,一身盔甲還未脫下,滿臉滄桑也未洗去……

方才還在狂笑的謝恒,此刻卻收斂了所有的笑意,靠在紅漆白座的宮柱上,默默看着他。

宋子安不知想起了什麽,也變得有些沉默。

安茹意看着三人,垂了垂眸,擡眼再低聲一笑,“子安,飲酒吧,這是慶功宴。”

這是慶功宴,他是帝王,不能露出這樣的傷懷,宋子安呼出口氣,看向安茹意,“茹意,你可知道你有的時候就像及時雨?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無論是現在,還是在其它時候。

安茹意笑道:“我知道,我希望我能一直是……”

可她還沒有說完,就聽一聲炸裂的筝音從下方傳來,冷玥略帶奇異的聲音随之響起,“沒想到靜良人竟然彈得一手好筝,如此大氣曠然,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安茹意微怔,轉頭看向舞臺,安玲珑靜坐的身影就在邊緣。

她的确彈得一手好古筝,古筝繁複,她的手指卻如飛騰,彈得人心弦亦随之而動,其音渺渺,其神妙妙。

她好似,換了一個人。

舞臺上,舞者翩跹,琴者溫婉。

筝音未絕,冷玥含笑道:“皇上,您覺得如何?”

宋子安略有些詫異地看着安玲珑,倒的确沒想到她還彈得一手好筝,不過,也僅僅是詫異了。

宋子安笑了笑,道:“靜良人此曲頗似泉水過耳,微微然而不失大方。”

安玲珑一喜,險險彈錯了一個音,安茹意挑眉,卻聽宋子安又道:“不過,茹意似乎也頗善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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