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臣妾是來服侍您的

如此宮宴，有載史籍，與會者之衆，所記者繁多，更有宮廷畫師畫下今日一切。

慶功宴上，史書會記錄這場戰争，會記錄英雄簿名冊，會有不下一千字的歷史文字，雖然安茹意的出現只是輕輕一筆，只有短短的十二個字。

可是，夠了。

貴妃茹意獻藝，琵琶響絕太和！

單單這十二個字，足夠讓貴妃茹意之名轟動西晉了，稗官野史，将會有許多人将目光放在安茹意的身上。

安廣能先是狂喜，而後，便是渾身冰冷。

宋子安這是在捧殺啊，此舉與王雪鳳有何不同？而在這深宮之內，冷玥恐怕必将傾盡權力扼殺安茹意！就是徐鄭都會對她産生忌憚！

宋子安是要将安茹意推在前面，給她樹立起數不盡的敵人！

他也是在逼迫自己，盡快對冷氏動手。

沉着臉回到相府，安廣能看着迎上來的蕭清，半點笑意都沒能提上來，反而有些無奈，将心事似乎都寫在了臉上。

蕭清奇怪地扶他入府，府中現在只她和安廣能兩人，倒過起了夫唱婦随的生活，蕭清如今也變聰慧了些，緊緊抓住這個機會，将相府後宅打理得人人稱道。

沒有人争寵，安廣能也感受到了耳朵清閑的好處，內宅換了人主持，連麻煩也少了很多，是以蕭清雖不是主母，卻和安廣能反而有了幾分夫妻相合的感覺。

“相公，”蕭清替他揉着肩膀，“您怎麽了？”

“還是茹意的事，”安廣能默了默，終究沒有将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只是道，“盛寵在握，未必就是好事啊。”

蕭清眨了下眼睛，她向來擅長逢迎附和，這麽多年，也都是這般過的，打理後宅多日，她的性格卻有了改變，更加沉穩，也更敢說話了。

“相公，宮中的事鞭長莫及，宮外之事相公卻一定能做好，何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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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廣能無奈，“你就這麽相信我？”

蕭清動作一停，語氣忽然有些深邃，“相公，你近日變了很多……當年你對朝堂都能應對自如，現在為何不能？”

安廣能回頭，看看蕭清有了皺紋的臉，忍不住好笑道：“咱們也到了說當年的時候了啊，懶怠了這麽多年，你怕是也對我失望了多年吧？”

蕭清搖頭。

安廣能頓了頓，又問道：“王雪鳳怎麽樣了？”

他的語氣已經沒有了責怪，蕭清笑了笑，淡淡道：“她很好。”

她很好，安廣能便不再管，他嘆了口氣，躺在椅子上，任由蕭清為他纾解疲累。

……

而在皇宮，宴散之後，滿宮嘩然不絕，冷玥腳步極快地沖回了坤寧宮，沒有半點遲疑地關上了大門，門口又傳來了摔碎東西的聲音。

晚櫻掃了眼周圍的人，道：“按例從庫房裏拿出東西來補齊，誰敢說出去，小林子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

小林子是曾經在坤寧宮伺候的小太監，死得時候不過十二歲，十二歲的孩子，什麽都不懂，所以管不住嘴。

徐鄭入宮時，冷玥第一次摔東西，小林子将事情說了出去，惹來滿宮的嘲笑，也惹來宋子安的不悅，以及徐鄭的針對。

衆人記得他從水井裏撈出來的慘狀，皆是背後一寒，深深低頭，不敢出聲。

晚櫻又看看宮門，而後轉身，走向門外。

安玲珑正等在那裏，坤寧宮旁邊的石獅子大張着嘴，近處的侍衛目不斜視，卻依舊還關注着這位“出了名”的宮妃。

今日獻藝，她本該一鳴驚人，可卻因為安茹意那充滿殺氣的銳氣的琵琶，屢次彈錯，最終反被安茹意的琵琶聲帶着走了，以至于不得不停下撫筝的手。

也不知明日之後，宮中會如何再看這位獻藝失敗的靜良人。

晚櫻慢慢走出來，看着躊躇不定的安玲珑，皺起眉頭，“你怎麽還不去準備？”

她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就是貴妃在她面前，她也敢不卑不亢，安玲珑不過一個良人，尚沒資格得到她的好臉色。

何況她今日出了大醜，讓為她說話的皇後又發了脾氣，收拾起來不知如何麻煩，只怕這幾日她都得夾着尾巴做事，心中越加不喜這位靜良人。

安玲珑讪笑道：“我……我是來确認一下，皇後是否真的……”

晚櫻瞪她一眼，“慶功宴是皇後親自安排，一切吃用都是經過我手，能不能成功我還不知道？你只管去就是，別忘了皇後的話，否則吃不了兜着走，皇後娘娘也救不了你。”

狗仗人勢，安玲珑心裏暗罵，面上卻忍不住再道：“可是我看今日皇上……他對安茹意這麽好，我這麽做真的行嗎？”

若是獻藝之前，她還對自己要做的事信誓旦旦，可以毫無懼怕，但獻藝之後，見到宋子安對安茹意如此的恩寵，她……有些怕了。

若是今後皇上對她開始厭惡了怎麽辦？

現在才反應過來，果然是蠢鈍如豬。

“怎麽？怕了？你以為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晚櫻越加不屑，似笑非笑道：“你要放棄也可以，我們有的是人，不過你要記住，從今以後，坤寧宮再不是你的庇護所！要死要活，可別來找皇後娘娘！”

安玲珑心下一怵，仔細想了想這麽多日的準備，那一碗碗的湯藥，如跗骨随身的嘲笑，驀地咬牙，“我幹！”

“那就快去吧，皇上這會正在接待大臣，安茹意已經先行回宮了，路上的人皇後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人打擾，謝恒也會有人牽制住。”

晚櫻微微松了口氣，她并不像表面上這麽不懼，事實上她們根本沒有準備第二個人，因為，安玲珑是最适合的人。

無論是因為她是不受皇帝待見的“靜”良人，還是因為她愚蠢到可以輕易擺弄。

安玲珑咽了口唾沫，轉身離開，身邊的宮女秀紅與晚櫻對視一眼，笑着點了點頭。

安玲珑走得很快，到前往飄雪苑的路上時，再沒有任何宮女同行，她在假山旁邊等着，不多時，一個身影忽然闖進了視野。

他喝醉了，其實也沒有那麽醉，不過是酒裏的藥發作，所以他現在是看不清人的。

安玲珑心頭狂跳，慢慢走上前去，顫聲道：“皇、皇上……臣妾是來……服侍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