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預備打臉

這條爆炸性新聞的起因是網上瘋傳的一張照片。照片拍的是兩個人投射到牆壁上的影子,身高稍微矮一些的身影微微仰着頭,另一人便配合地低下頭來,唇部緊緊相貼,放大後甚至能看到他們嘴唇微微張開的、一道引人遐想的縫隙。

偏偏這一天,江邪的西裝肩部有一些特別的裝飾,在影子裏看的一清二楚,連抵賴都不成。

這條微博的評論區已經被各種驚呼淹沒。

【嘴都張開了,看到了嗎?相濡以沫唇齒相依,咳咳我都在說些什麽!】

【我只想說,放開江江,讓我來!】

【江邪的粉絲表示普天同慶,非常想下樓跑上三圈慶祝。有一起的嗎?】

【他們兩個……竟然莫名地還有點配……】

底下一堆同樣覺得配的排隊找同伴。甚至連江邪吧的大吧主也興沖沖插了一腳,拉着顧岷吧的吧主一口一個“親家”,俨然是已經認定了兩家的姻緣關系,絲毫不顧對方的崩潰。話題進展的飛快,一夜過去,粉絲們已經開始操心起了他們婚禮到底要在哪裏辦,為到底是江邪嫁過去還是顧岷嫁過來争得不可開交。

江邪掃過底下一排排催他們結婚的評論,不由得輕嗤一聲,唇角微微上挑了些,說不出是感嘆還是無奈,“我的傻姑娘們啊。”

童宵也覺得不可思議:“這種一看就是借位的東西,她們怎麽也能相信?”

“不是相信,”江邪懶懶靠在後座上,揮揮手,“随她們去吧,她們只是無聊了,想找點東西玩玩而已。”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粉絲,那可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更何況,他也早已不是第一次被拉cp了,之前與好友楚辭的寫詞cp紅到發紫,那一段時間,街上的十個路人裏幾乎有八個都是他們倆的cp粉,直到楚辭大婚時他去做了伴郎,這件事才告一段落。

這些雖然只是粉絲們自娛自樂的手段,可對雙方藝人其實也有好處,因此一直是娛樂圈裏心知肚明的炒作方式。閱歷不足的新人妄圖靠着拉cp借機上位,只會被噴個狗血淋頭;可像江邪與顧岷這種已經攀登到娛樂圈頂層的藝人,自身所代表的的便是頂級的流量,自然不會再存在蹭熱度這樣荒唐的事。

江邪在這娛樂圈裏耳濡目染了這麽多年,類似的事情見得多了,自然不會将此事放在心上。

童宵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怕你這回被當成了底下那個心裏不爽呢——”

這句話一出,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再看後視鏡時,那位小祖宗慢騰騰地坐直了身子,以一種令他心驚膽戰的語氣問:“底下那個,嗯?”

“……”

“你說對了,”江邪微微勾起嘴角,不緊不慢卷起了襯衫袖口-活動了一下手腕,把指關節掰的啪嗒作響,“我現在開始覺得不爽了。”

“……陛下,我必須提醒你,我們現在是法治社會——求你了,把你那黑社會老大的派頭收一收好嗎?每一回在新聞上看見有黑社會被一窩端的消息,我都很怕那裏頭的頭頭是你。”

“放心。”

童宵滿臉欣慰,還沒來得及稱贊一句,就聽江邪慢吞吞補充道,“哥哥我出手,怎麽可能被抓?”

童宵欣慰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他們在停車場下了車,準備進行《音樂之聲》的彩排。這個節目存在已有七八年,只有直播沒有錄播,最能體現一個歌手的唱功,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在這樣的直播下無處遁形。只是随着歐美音樂的強烈沖擊,整個節目也略顯頹勢,收視跳躍式下跌,一日不如一日,不得不花大價錢請了江邪這樣的高人氣歌手來撐撐場面。

節目的制作人就親自等在門口,滿面笑容地把江邪迎進去:“江天王,我們給您安排了專門的化妝間和休息室,您這邊請。”

江邪懶懶地嗯了聲,雙手揣兜,以一種童宵看了都想打他的氣勢走了進去。路上經過了一個大的化妝間,同樣要參加這次節目的四五個小藝人正擠在裏頭鬧哄哄地化妝,瞧見他從門口走過,忙紛紛站出來問好:“江哥。”

制作人笑的臉上褶子都擠成了一堆,他指着幾個小藝人道:“江天王什麽時候有時間,也可以指點一下他們幾個。”

指點兩字,江邪的确擔當得起。然而他看着幾個新人在自己面前點頭哈腰又奉承的樣子,只覺得無趣透頂,當即敷衍地點點頭,連個好臉色也不願給,徑直揚長而去。

童宵忙笑着打了幾句圓場,又和顏悅色地把幾人都誇贊了幾句,這才匆匆跑着跟上自家藝人,苦着臉道:“我的祖宗啊,就算看不慣,也不能直接就這麽甩臉色啊……”

“我就是看不慣,”江邪懶洋洋道,“就憑他們,也想來浪費我的時間?”

“說不定裏面的确有好材料呢?”

“怎麽可能?”江邪冷冷地哼了聲,“早在動了這種鑽營之心的時候他們就該懂,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在這音樂圈子裏混出頭了。”

童宵氣喘籲籲地跟上他的步伐,他比不上江邪這種出身軍區大院從小練搏擊的,只是跟上都有些費力,“為什麽?”

江邪一腳踹開門,頭也不回地回答:“因為音樂容不下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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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人在安撫過幾個小藝人的情緒後,這才去找了節目監制,他關緊了辦公室門,面上神色有些不确定。

“您也看到了,”他忐忑不安地說,“江邪看上去并不像是那種被算計了也能心平氣和的性子,萬一他鬧起來……”

監制的手指篤篤敲擊在桌子上,反問:“你知道07年的VMA嗎?”

制作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事實上,節目人都對那一年的VMA頒獎典禮記憶猶新。在全世界的目光注視下,一位國寶級的女藝人被算計,不僅鞋跟被損壞兩次差點跌倒,而且連演出的服裝也不翼而飛,不得不穿着自己的內衣上臺表演——她散亂的、沒有經過任何打理的頭發,她因為婚變而微微走樣的身材,還有她恍惚的神情,都成為了那一年無數人口中的笑料。

然而也憑借着這個,VMA博得了無數關注,成功地保持住了熱度。

“那可是他們心中的美國夢,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小甜甜,上帝的寵兒,”監制敲着桌子,露出一個諷刺性的笑容,“然而她能怎麽樣呢?還不是乖乖地咽下去了?”

“藝人永遠是拼不過制作的,除非他們是真的不想混了,否則僅僅是憑借剪輯,我們都能輕易送他下地獄——如果江邪足夠聰明,他就應該知道這一點。我們付了他那麽多錢,可不是僅僅讓他來唱一首歌的!”

制作人不說話了,他想起日漸刺眼的收視率,再想想節目存亡的危機,想想自己這十年來的努力都将付諸東流,所有這些,都像是一只透明的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心髒。他猶豫了許久,終于用力咽了口唾沫。

“那……一切都準備好了。”

舞臺緩緩升起,觀衆的歡呼聲驟起,這一場大戲正式拉開帷幕。

只是戲中的醜角,将與他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江邪是一個唱跳歌手,他的歌曲極富韻律和節奏感,電音與鼓點足以讓現場的觀衆都熱血沸騰。為了達到最好的舞臺效果,現場的表演中也穿插了不少激烈的舞蹈動作,他松松地斜戴着頂印花棒球帽,勾了略濃重的眼線,側眼瞟人時,那目光裏的妖氣就像煮沸了似的咕嘟咕嘟往外冒,冒的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童宵都有點受不了。

帶綁帶的馬丁靴包裹出線條流暢的長腿,江邪活動了下腳腕,測試過了無線耳麥的響度。

“準備好了?”

他微微眯起眼,點點頭。

“3、2、1——”

舞臺上于這一瞬間白光驟起。

江邪從升降機跳上舞臺,幾乎是立刻便被現場的尖叫聲淹沒了!

“啊啊啊啊!江江!”

“江江江江——”

來助援的粉絲占據了現場觀衆的大多數,手中的熒光棒連成一片璀璨的星海,江邪掃過他們,随即忽然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沾染了點邪氣的笑。

他的腳下一個滑動,于兩列伴舞之中輕盈地躍出,每一個動作都充滿魄力,絲毫不拖泥帶水,卻又不會因為過分用力而顯得滑稽,在現場變幻的燈光與略帶了點沙啞的演唱裏,那舞蹈的動作就像是在人心裏撲簌簌種下了小火苗,随後又呼啦啦地把它們悉數點燃——身體內的血液都因為這節奏跟着瘋狂湧動起來,現場的粉絲尖叫到嗓子都嘶啞,喊的完全忘乎所以。

滑步,頂胯,緊跟着是木偶舞。

童宵在後臺側面看着舞臺上光芒萬丈的藝人,眉頭卻漸漸蹙了起來。

“不對。”

“什麽不對?”身旁跟過來的小助理茫然道,他看着臺上的江邪,這不唱的挺好?

“舞步不對,”童宵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剛才那個動作,腳與腳之間的間隙應該更大一點,還有副曲前一段的舞蹈,都被完全改掉了。”

小助理跟着看了半天,卻還是什麽不對也看不出來,只是這一次,他從伴舞的臉上看到了些許掩飾不住的詫異,連舞蹈也不像彩排時那麽流暢。

應當也是對江邪突然改變動作的措手不及。

童宵的臉色越來越嚴肅,他知道江邪,雖然性子随意妄為,可在對待自己深愛的音樂事業時,卻絕對是無可指摘的認真——在下午已經經過彩排的情況下現場進行改動,這無論怎麽看,也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江邪身上的事。

等音樂聲戛然而止,江邪幹脆利落收回步伐,抓住棒球帽的帽檐,斜斜地向下一壓。他的面容被遮了大半,只露出還挂着顆搖搖欲墜的汗珠的下颌骨,線條凜冽分明,讓底下的粉絲又尖叫四起。

他沖着臺下眨眨眼,這才下了臺,直到走到後臺時,嘴角仍然挂着笑意。

“制作人呢?”他慢悠悠轉動了下帽子,把帽檐扶正了,問。

童宵望着他的神色,一時間竟然有點不寒而栗,忙叫人去喊制作人。等制作人和節目工作人員冷汗涔涔地被叫過來,江邪就站在後臺,一步也沒有挪動。他不緊不慢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問:“說吧,誰的主意?”

現場衆人面面相觑,都被他此時的氣勢所震懾,誰也不敢上前來。半晌後,制作人才走上前一步,打着哈哈:“江天王這是在說什麽——”

“我在說什麽,你心裏還沒有點數麽?”江邪笑的更深,眼底卻是暗沉沉的一片,“不然,你穿着這褲子上舞臺上給我跳支舞,讓我在底下看看它會不會刺啦一聲整個裂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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