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們分開吧

蕭雲泉面對溪水而立,久久沒有開口。

“景氏嫡長子。”郎武輕聲念完這幾個字,突然對着天空舉起兩根手指。

“我郎武所言,句句屬實,如有半句弄虛作假,天打五雷轟!”

他話音剛落,天上突然卷起一陣狂風,大片烏雲翻卷彙合,片刻後又悄悄散開,露出來晴朗的星空。

蕭雲泉挑眉望向天空,自知此誓已成,而烏雲散開,意味着郎武句句屬實。

他看着滿天繁星,突然問道:“為何告訴我?不能只是因為,蕭家和你族是世交吧?”

“我讨厭火焰紋。”郎武說。

“還有呢?”蕭雲泉追問。

“還有,自然是因為我有求于你。”郎武頓了頓,繼續到,“我是想找郎文,不是讓你幫我,而是我自己去。”

“你想讓我開啓秘境,帶你過去?”蕭雲泉了然。

郎武點點頭,也笑着望向天空:“我血統的事,你也猜到了,獸王雖能開啓秘境通道,但我不行。所以,我不但需要你帶我過秘境,而且找到郎文以後,還需要你把我們送回來。”

見蕭雲泉沒有開口,狼武便繼續道:“在你送我們回來之前,我必須保證你不至神魄俱滅。兩三年前,能稱得上景氏嫡長子的,究竟是誰,不用我說了吧?也就只有...”

他話還沒說完,猛地扭頭看向一旁樹叢,雙手變作狼爪就沖過去。

蕭雲泉也驀地看向樹叢,下意識喊道:“景墨。”

郎武一擊撲空,看着樹叢裏星星點點的紫色火光,無奈地搖搖頭:“現在怎麽辦?我們一起去捉他?”

蕭雲泉看着火光愣了片刻,搖搖頭:“此事與你無關,你的要求,我自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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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等郎武回話,蕭雲泉對着他微微颔首,閃身離開。

狼武看着蕭雲泉的背影,心道果然深受打擊啊,這一晚上,都沒見他轉身面向自己呢,難道,已經自覺真心錯付,沒臉見人了?

估計等會看景墨,少不了真刀真槍打一場,他雖有心去看熱鬧,又怕被傷及,只好不甘不願地往回走。

蕭雲泉回到別院,對着敞開的門嘆口氣,設好結界,這才走進去。

屋裏安安靜靜的,只有方桌上潔白的玉佩,暗示着的确有人回來。

蕭雲泉收回附着在玉佩上的淡藍色靈力,将玉佩重新戴在腰間,沉思片刻,繞過方桌進到內室,果然看見景墨垂頭坐在床上。

他看着景墨周身暗紫色的火星,嘆口氣,上前幾步來到他對面,輕輕喊聲:“景墨?”

景墨擡頭看看他,又垂下腦袋。

蕭雲泉沉默片刻,也挨着他坐下去,誰知他剛坐下,景墨居然往旁邊挪挪,又跟他拉開段距離。

蕭雲泉眉頭微皺,跟着挪過去,景墨便再次挪開。

挪開之後,景墨垂着頭,小聲說了句話。

“什麽?”蕭雲泉愣了愣。

“與君同舟渡,達岸各自歸。”說出這話後,景墨稍稍擡頭,卻沒敢和蕭雲泉對視。自從失憶以來,他們基本沒分開過,以後真要各走各的,景墨心裏莫名難過。

可是想到蕭雲泉的靈力問題,景墨還是狠心開口:“我說,我們分開各自走吧。”

蕭雲泉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真聽他說出口,心裏還是發疼。他猛地瞪向景墨:“不分。”

誰知,景墨也瞪起眼睛,紅着眼眶朝他吼:“蕭雲泉,你就這麽想死?”

聽他說出這種話來,蕭雲泉臉色頓時陰沉下去,但看清景墨神色後,他最終只是低低嘆口氣:“不是說好的,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當真?”

晚膳過後,蕭雲泉把紙條拿給景墨,兩人研究半晌,決定蕭雲泉獨自站在明處,而景墨則戴着蕭氏玉佩躲在暗處,兩人一同赴約。

蕭氏玉佩上注入靈力,便可暫時隐蔽景墨靈力,即使郎武身為狼族,一時半刻也很難發覺。

景墨也想到當時情景,自己信誓旦旦,無論如何絕不輕信郎武挑撥,誰知道,那并不是挑撥...

以魂起誓,話音落而五雷未至,那便只有一種可能,郎武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想到這裏,景墨周身紫色忽明忽暗,沉默一會兒,他垂眸抓緊衣擺:“對不起,我反悔了。”

“真不是你。”看着景墨手指上因為用力,已微微發白的骨節,蕭雲泉輕輕将自己手覆上去。

景墨狠狠揮開他的手,厲聲呵道:“你憑什麽就敢說不是我?也不想想你的靈力怎麽回事!蕭雲泉啊蕭雲泉,我到底有什麽好?你就非要跟着我?”

見蕭雲泉要開口,景墨深吸口氣又馬上繼續:“何況,你也不想想你到底有什麽好?為何我要死皮賴臉跟在你身邊?蕭雲泉,你就不怕真以身生祭,形魄俱滅?”

“景墨。”這話确實有些傷人,蕭雲泉聲音也淩厲起來。

但看着景墨泛紅的眼圈,想到他記憶全失,蕭雲泉突然明白過來,景墨這是害怕了。

害怕真是自己所作所為,更害怕他形魄俱滅,不入輪回。

于是蕭雲泉無奈地再次嘆氣:“景墨,真不是你。而且,我也不會形魄俱滅,所以,別怕。”

景墨将手藏到背後,面色陰沉地盯着蕭雲泉,一字一頓:“能不能拜托你認清事實。”

可就算是把手藏起來,也抑制不住指尖的輕顫,他停頓一下,自暴自棄般繼續開口:“算我求你,蕭雲泉,離我遠點行不行?”

蕭雲泉還未等開口,景墨又繼續道:“郎武都立了重誓,你還想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自知景墨現在情緒不穩,只想撇清和他的關系,以保他萬無一失,蕭雲泉偏頭想了想,突然閉上眼睛,擡手扶額,輕輕揉了兩下。

景墨還想繼續開口,突然看見蕭雲泉的動作,他心下一驚,連忙低聲問道:“你怎麽了?”

蕭雲泉睜眼,哀怨地看他一眼,再次閉上眼睛。

“怎麽了啊?”景墨馬上追問。

蕭雲泉這才低聲說:“不太舒服。”

景墨伸手就想去扶,想起如今情形,硬生生停下動作。

眼見他不上鈎,蕭雲泉只好再次加把勁,“不過,也不勞你景公子費心,難說過不了多久,我就形神俱滅了呢。”

景墨哪見過他如此情景,周身火星瞬間滅掉大半,他緊張地湊過去,扶住蕭雲泉就說:“來來來,你先躺下,到底哪裏難受?頭暈嗎?還是靈力出了問題?會不會想吐?”

蕭雲泉借着他的力道躺下,沉默少頃,再次睜開眼小聲說:“水。”

“好好好,你稍微忍一下啊。”景墨趕緊跑去倒水,又抓着杯子飛快跑回來。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蕭雲泉半坐起來,這才把水遞過去。

蕭雲泉借着他的手,喝下半杯水,斜眼看看他。

景墨滿臉擔憂,聲音都柔和不少:“好點了嗎?”

蕭雲泉挑眉一笑:“怎麽,景公子剛剛不還氣勢洶洶嗎?這會兒,不打算繼續吵了?嗯?我倒是也想知道,我究竟有什麽好?能讓你景公子又端茶又倒水的?”

“你...”景墨看見他狡黠地笑容,突然明白過來,蕭雲泉多半是裝的。這種端雅無雙的人,居然會...錯愕過後,景墨竟然不知該說什麽。

“真不是你,你信我。”蕭雲泉拉拉他,正色道。

景墨沉默半晌,突然問:“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信我?為什麽所有證據都擺在眼前,連我自己都不信任自己時,你還要這麽信我?

蕭雲泉看着他越來越紅的眼圈,重重嘆口氣,最終無奈道:“因為失憶的又不是我。”

景墨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麽說,遲疑片刻,再次捏住衣擺,不敢置信地問:“你是說,我們之前也是現在這種關系?”

随後,他又低聲道:“可是就算如此,也不敢保證我是不是已對你使用過獸族聖物,可能,以前我也一直在騙你呢?”

蕭雲泉沉默地看着他,臉上表情有些怪異。

景墨看他的表情,試探着問道:“難道說,我們倆真是總角之交?所以你确信,我沒有青梅竹馬的少女什麽的?”

蕭雲泉看着他眼裏星星點點的期盼,咬着牙點點頭。

“真的?”景墨依舊不敢相信,罵名在外的自己,和皎然君子的蕭雲泉,真的自□□好?

蕭雲泉颔首,态度堅決。

“可是,要是外一,我和那個據說早死的少女,認識的更早呢?”想到這種可能,景墨聲音又低沉下去。

見他周圍紫色火星又有複燃趨勢,蕭雲泉把心一橫:“不會更早,自有記憶力以來,我們便是朋友。”

如果說,景墨到處宣揚與自己水火不容,也可以算作另一種朋友的話...

“什麽?”景墨這下真的驚訝了,蕭雲泉都這麽說了,兩人關系應該不假,難怪就算是失憶後,看着蕭雲泉藍衣飄飄的模樣,會覺得莫名熟悉。

蕭雲泉見他恢複正常,悄悄松口氣,再接再厲道:“真的。”

景墨還想說什麽,突然結界處一聲脆響,緊接着飛進來只綠色蝴蝶。

不過這只蝴蝶,與以往兩人見過的蒼家傳信蝶稍微有不同,它翠綠翅膀上,隐約帶着些極細的紅色花紋。

景墨看着那紅色花紋一愣,下意識摸摸右腕。

對了,連理枝。

有連理枝在,自己斷然沒有害蕭雲泉的理由。

難道說,真不是自己?

還是說,失憶前,自己已經知道連理枝解法?

不管如何,為保萬無一失,還是先分開的好。

想到這裏,景墨緩緩擡起頭,深深望向蕭雲泉。

那抹淡藍色刺得他眼睛發痛,景墨不得不再次低下頭:“蕭寂,我覺得,我們還是分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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