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哪敢勞你大駕

景墨聽了這話呼吸一頓,随即想到以往種種,不得不承認,蒼爾這話的确沒說錯。

失憶前的口是心非暫且不論,失憶後先是顧及着連理枝不敢承認,後來更是憶起預見到的未來,不能承認了。

躺在床上的蕭雲泉并沒開口,但微睜的雙眸也不像是已經昏睡。

蒼爾不甘心地繼續追問:“他就真的那麽好?”

這次蕭雲泉倒有反應了,他微微颔首,說了個好字。

“為什麽?”蒼爾突然提高音量:“他是什麽人你不清楚嗎?琴鼓山和周府那麽多條人命,你忘了?剛剛又...為什麽,你為什麽寧可背負罵名,背棄一切也要護着他?”

蕭雲泉聽了這話先是搖搖頭,接着便沉默下來。

沉默到景墨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忽然輕輕說道:“罵名又算什麽,他曾只為我一人赴火海,那我就算為他擋下所有生災死劫又有何妨?”

“要是,他并不是為了你呢?要是他是為了其他目的呢?”蒼爾高聲質問。

景墨手裏的茶壺陡然墜地。

“你就真打算一直躲着他啊?”寧知非眼看景墨再次有溜走的趨勢,不得不開口。

“是他先不理我的。”景墨看了看由遠及近的藍色身影,心知跑不掉了,下意識往寧知非身後躲去。

自從酒醒之後,蕭雲泉就對他不理不睬,他又因為心裏有鬼,不敢湊上去,兩人已經兩天沒說過一句話了。

蕭雲泉原本也不想理他,但看着他和寧知非拉拉扯扯,微微皺眉,突然對着寧知非俯身施了個禮:“請寧公子轉告他,雲泉明白了。”

景墨原本是不知道要怎麽面對他,但眼見他留下句明白了轉身就走,心裏突然又不是滋味起來。

“你明白什麽了?”等景墨反應過來,這話已經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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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泉停下腳步卻并未回身,背對着他緩緩說道:“蒼家與寧家早有婚約,蒼慕珠又是我表姐,恕我不能對此事不聞不問。但景公子請放心,我會盡力不礙公子的眼,待此事一了結,我即刻起身返回臨川,自此,一別兩歡。”

“不是,我...”景墨話還沒說完,蕭雲泉便再次擡腿,徑直走了。

“你們到底怎麽了?”寧知非疑惑不已。

“還能怎麽?”景墨嘆了口氣:“恐怕蒼爾已經把連理枝的事情告訴他了吧?”

寧知非聞言略一思索,馬上說道:“不可能,就算他看見我們在下符咒,也不至于猜到連理枝,畢竟這種禁術十分少見,他不會知道。”

“管他知不知道。”景墨蹲下揪了跟狗尾草叼在嘴裏,突然問:“你說,景家預見到的事情,還能不能改?”

寧知非聞言愣了一下,猶疑地問:“怎麽突然問這個。”

“突然想起來的。”景墨道。

寧知非知道他沒說實話,也沒再問,只是肯定道:“不能。”

“真的不能?”景墨不死心地追問。

“從古至今,從未有過。”寧知非神色凝重地問:“你可是預見了什麽?”

景墨随即笑了笑:“你想什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有景家的預見能力。”

寧知非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說正事,你這兩天怎麽都不急着救寧淵了?”景墨站起來推了他一把,轉移了話題。

寧知非聞言,臉上神色暗了下去,沉默片刻道:“不是不急,只是他的未婚妻已經到了,此事自然由她主持。她說有法破陣,但需要再準備兩日。”

“未婚妻?你是說蒼慕珠?”景墨想了想,瞬間了然:“也是,蒼爾和她一路,蒼爾到了她肯定也到了。”

随即,他又想到什麽,疑惑地問:“說起來,這降蒼山離聚龍山,比臨川離聚龍山還近些,他們怎麽比我們還晚到?”

“不知道。”寧知非不願多提蒼慕珠,低聲嘆了口氣。

景墨一想到寧知非和寧淵的事情,也替他嘆了口氣,嘆完才想到,自己這情況也沒好到哪去,于是再次嘆氣。

“別嘆了。”寧知非瞟了他一眼:“ 你跟蕭雲泉,就這麽着了?你明明...他也...”

景墨搖搖頭:“你不懂,我能入了他的眼,只是因為他以為當日我一心救他,別無所求。”

“你本來不就是一心救他,別無所求?”寧知非盯着他。

“可是...”景墨摸了摸右腕,再怎麽別無所求,有了連理枝牽絆,都會變了味道。

“對了,不說這個了,我問你個事情。”景墨突然話鋒一轉,疑惑地問:“你知道蕭家的生死符嗎?”

“那是什麽?”寧知非一臉迷茫。

“連號稱博覽群書的你也不知道?”景墨微微皺眉,半晌突然道:“他又騙我!”

“你說什麽?”寧知非問。

“沒什麽。”景墨撇撇嘴,擡腿往前走去。

蕭雲泉自從說完那番話之後,整整兩日竟然真的沒再出現在景墨眼前。用膳他不出現,讨論破陣之法他不出現,甚至,眼看着已經布置妥當就要攻陣了,他還沒出現。

景墨忍了又忍,最終還是眼巴巴地跑到蒼爾身旁,試探着問:“蒼少主,這破陣之法可是已經妥當?”

蒼爾看看身邊的蒼慕珠,不情不願地對景墨道:“明知故問,我姐姐親自出手,管他什麽五行八卦生死門,絕對萬無一失。”

“哦。”景墨點點頭,挪開兩步,又不死心地挪回去:“那怎麽破陣?”

“景公子請放心,等會兒布置妥當,只需一人進陣略陣,我在陣外根據試陣情況推演出生門即可。”這次開口的是蒼慕珠。

“那可用我做什麽?”景墨問。

“用你?你別添亂就好!”蒼爾瞪他。

景墨撇撇嘴,仍不死心:“那,可用蕭宗主做什麽?”

蒼爾詭異地停頓了一下,随即将頭扭到一邊,這下連瞪都不瞪了。

“真的需要他做什麽?”景墨詫異地看向蒼爾,最終直截了當開了口:“說到蕭宗主,蒼少主,你可知道這幾日蕭宗主在忙些什麽?”

就算蕭雲泉躲着他,他原也不至于如此心焦,但昨日傍晚,寧知非說他曾在蕭雲泉帳外,見過一汪血水...

“怎麽,害他至此還不夠,你又想了什麽新花樣?”蒼爾聽了這話,猛地扭頭,雙眼冒火。

“他怎麽了!”景墨瞬間驚了。

“怎麽了?你景公子憑什麽管他怎麽了?與你何幹?”蒼爾冷冷放下這話,扭頭再不看他。

景墨心跳漏了好幾拍,回過神來拔腿就往蕭雲泉營帳沖,誰知道沖到一半,竟然迎面遇上了緩步而來的蕭雲泉。

“你怎麽了?”景墨張口就問。

蕭雲泉往旁邊挪了半步,躲開了景墨,随後繼續緩步向前,仿佛眼前根本沒這個人。

“你回答我!”景墨快步跟上,伸手就拉他手腕。

蕭雲泉仿佛身後長了眼睛,輕輕一避,輕易躲開了景墨的手,腳下卻不停。

景墨急了,站在他身後大吼一聲:“蕭雲泉!”

蕭雲泉置若罔聞,直接走了。

“剛剛怎麽了?他還是不理你?”寧知非看景墨跟在蕭雲泉身後回了陣前,壓低聲音詢問。

景墨看着蕭雲泉,嘆了口氣。

“雲泉?”蒼爾見蕭雲泉緩步而來,馬上湊過去。

蕭雲泉對着蒼爾和蒼慕珠施了禮,緩聲開口:“已經布好了?那開始?”

“我也一起去吧?陣內情況不明,何況你還要...你們又沒...多個人進結界照應總是好的。”蒼爾神色緊張地盯着他,吞吞吐吐繼續道:“只不過是去結界裏呆着而已,我沒問題的。”

“不用你。”蕭雲泉說完對着他篤定地笑了笑。

“雲泉,進陣之後注意些,千萬記得我們的謀劃。”蒼慕珠拉住了還想開口的蒼爾,對着蕭雲泉拜了拜:“此番,辛苦了。”

蕭雲泉微微颔首,随即擡手喚出凝光。

景墨一直在盯着他看,見狀連忙縱身攔在他身前,張口就問:“你要做什麽?”

蕭雲泉這次終于看了他一眼,接着輕挽凝光,用劍尖側面拍了他手臂一下,借着巧力将他逼退半步。

趁着這個空檔,蕭雲泉提氣凝神,食指狠狠擦過劍尖,以血為媒畫了個符,随即毫不猶豫地将符拍在了五行八卦陣的結界上。

景墨看着蕭雲泉滴血的指尖雙眸微縮。

蕭雲泉卻根本不管指尖還在滲血的傷口,看着結界上慢慢出現的缺口輕輕一笑,擡腿邁了進去。

景墨眼見他進陣之後,劍身的藍色靈力頓時變暗,哪還有時間思考其他。等他回過神來,早已跟着沖進了陣裏。在他進去之後,結界的缺口快速縮小,最終徹底閉合。

“那什麽,蕭寂,你的手...”沉默了一會兒,景墨有點尴尬地盯着蕭雲泉背影,欲言又止。

“景公子跟進來做什麽?”蕭雲泉終于回身看了看他。

“啊,那什麽,大敵當前我也是想盡一份綿薄之力嘛。”景墨說。

“那請景公子自便。”蕭雲泉提劍在地上畫了兩個箭頭,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這是什麽?”景墨厚着臉皮湊過去,眼睛卻盯着蕭雲泉的食指。食指傷口上的血跡已經凝固,雪白皮膚上暗紅色的一小片看着讓人心驚。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蕭雲泉用劍指着尖頭,沉聲道:“景公子,請選吧。”

景墨連忙擺擺手:“要我說啊,這時候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才更安全。”

“我如果不願意呢?”蕭雲泉問。

“蕭寂,你...”景墨沒想到他會說的如此直白,一時間竟然有些愣怔。

“何況,就算我願意,又哪敢勞你景公子大駕?”蕭雲泉看他愣住的樣子,到底沒忍心,又把話往回圓了圓。

“我...”景墨一直自诩伶牙俐齒,但是面對蕭雲泉,他居然不知該說什麽。

“對我無話可說?”蕭雲泉竟然微微笑了起來,眸色卻冷得如同寒冰:“既然如此,景公子又為何要跟來?”

景墨知道不能再不開口了,他擡頭張嘴,突然餘光掃見一抹可疑的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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