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賀小伍把魔芋鴨子炖在鍋裏,靠在屋檐下抽了一支煙。
幾米外的小涼棚裏,阮祺睡得格外的香甜。他在寥寥的煙氣裏虛着眼睛,一直看着那個軟軟的小東西。
這麽多年過去,除了身高之外竟然絲毫沒什麽變化,所以頭一天晚上他才會一眼就把他認出來。
老天再讓他跟阮祺這樣毫無防備地相遇,算是驚喜嗎?不,第一眼的時候,那安全就是驚愕。他以為這只笨蛋兔子真跑去鹦鹉街拉客!
一支煙抽完,賀小伍滅了煙頭,這才走到樹下去。
傻兔子睡着的樣子也是那麽可愛。天生皮膚白,頭發又柔又亮,有一張永遠都軟軟的濕濕的嘴。
樹影漏在涼棚上,漏在地上,樹下的風溫度剛剛好,也不會熱,也不會涼。就像他此刻看着他的心情,不那麽平靜,也不過于激越。
賀小伍悄悄地蹲下去,伸手,像撫摸至寶一般,小心地撥開阮祺頰邊的發絲。他在他臉上輕輕地戳了一下,睡着的人翹翹的睫毛抖了抖,抖得賀小伍滿心瘙癢。
他的頭湊過去,他們的臉隔了不到半尺。
“喂。”賀小伍小聲地喊。
沒有人回應。
于是他盤腿坐到地上,他的呼吸就在阮祺的唇角。他慢慢地說:“不說話的話,我就要非禮你了啊。”
兩秒後,在無聲的庭院,赤着上半身的英俊的流氓偏着頭,往前一貼。
唇上的兩片柔軟,就仿佛是這季節的雲悄悄融化在深藍色的天空。
賀小伍慢慢地後退,舔舔嘴唇,回味這甜軟的雲的味道,終于意猶未盡,又再一次不要臉地親了上去。
中午的魔芋燒鴨讓阮祺吃了足足兩大碗飯。
撐得他再一次癱在并不算特別寬敞的涼棚裏直哼哼。
賀小伍洗了碗出來,躺在他旁邊,把他往外邊推。
“別別別擠,我要掉啦——”阮祺被擠到席子邊上,手忙腳亂地抓住了賀小伍的手,還在擔心自己會掉,賀小伍突然反扣了他的手,另一只手穿過他的腋下,緊緊摟住他的背,往自己懷裏扯了進去。
頓時,他落入他的胸膛,他們緊緊地黏在了一起。
賀小伍的身子滾燙,他的體溫、肌肉的觸感、心髒的鼓動,仿佛都毫無阻隔地傳給了阮祺。
賀小伍慢慢地低下頭,鼻尖靠近阮祺的鼻尖,眼睛定定地盯着阮祺濕漉漉的雙眸。
阮祺被他抱着,被他的腿勾着夾着,整個人突然陷入了不知所措。當賀小伍的呼吸對準了阮祺的呼吸,後者終于想起來要躲,卻根本沒地方躲。
“賀——”
“啾。”
他輕輕地,卻霸道地堵住了他的唇。
賀小伍小心翼翼卻不放手地親阮祺,禁锢着阮祺細韌的腰身。
他慢慢地将想要抵抗的人放倒在身下,用一半的體重壓着阮祺,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地親他。
“嗚嗚……”
阮祺躺在下邊,賀小伍的舌頭探進他的嘴裏。渾身火熱的流氓抓着阮祺的兩只手腕将它們壓在頭頂,徹底斷了他的退路。
終于熱了起來,不知是誰的汗水逐漸滲透了阮祺身上那一層單薄的布料。
小兔子被人吻得毫無抵抗之力。
在他的想象中,初吻是溫柔的,甜甜的,會讓他的心跳有些快,對象最好是他曾喜歡過的少年。他們會輕輕地親一下,再親一下,之後羞澀地甜蜜地分開。
但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突然,太狂野。
賀小伍像一只野獸,把阮祺揉在懷裏,像要将他嚼壞一樣地吻得他無法呼吸,什麽溫柔甜蜜啊,都是沒有的。
只有高熱的體溫,狂亂的占有,他的舌頭在他嘴裏翻攪,勾着阮祺的舌頭,舔舐他的上颚,親得他發抖,血液裏都是電流。
他的心像要從胸腔裏跳出,渾身酥麻,終于在賀小伍身下變成了一灘軟泥。
終于賀小伍放過了阮祺。他粗重地呼吸着,一下退出了阮祺的口腔,在片刻的時間裏阮祺都無法思考,只能大口地喘氣。
青年稍微離他的臉遠了些,在他濕潤的眼睛上方看着他。
他迷蒙地傻傻地望着,賀小伍的眼睛裏燃燒着什麽,讓他害怕,卻又忍不住渴求。
“小白兔,你的味道真好……”說着,賀小伍又慢慢低下頭去。在他的雙唇碰到阮祺之前,阮祺突然從他手裏掙脫,使勁推了他一把。
“混蛋!!”神智回到大腦,同時湧上阮祺心頭的是憤怒。
為什麽賀小伍要這麽對他!賀小伍對每個人帶回家裏來的人都這樣嗎?才剛剛認識,就可以和別人這樣……做這種事,那他到底對多少人這麽做過?這個大混蛋!
阮祺最在乎的,卻竟然不是自己初吻被人奪走,而是一想到賀小伍是那種随便的人他就心裏空空的,痛痛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跳下地,鞋子也不穿,光着腳就往院門口走。
“阮祺!”背後,賀小伍的聲音有些慌亂。
阮祺沒回頭,他越走越快,最後變成了小跑。
一切都不好。
在他向家裏出櫃後,就糟糕透了。
和父母無法溝通,離家出走,卻沒有錢,遇到了一個劫持他回家的流氓,經過了一夜他以為賀小伍是個看起來流氓其實很體貼的好人,可是賀小伍收留他,卻只是為了那種事?!
“阮祺!”賀小伍着急地喊了一聲追上來。阮祺的耳朵警覺地豎起來,跑得更快了。他奔到門口,一把拉開院門沖出去,卻沒發現外邊正有人要進來。
“撲”的一聲,他一頭撞進了來人的懷裏,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反而把對方吓了好大一跳。
“抓住他!”賀小伍大吼。
來人是個高大粗犷的青年,雖然不明所以,但他當機立斷地抓住了阮祺的手臂。
那鉗子似的手握在阮祺的手上,阮祺頓時痛呼了一聲,賀小伍瞬間心疼死了,趕緊喊:“別弄痛他了。”
他奔過去,拉着阮祺的手腕把他拖向自己,對還懵逼着的青年說:“我待會兒找你,現在不空。”
“哦……”青年愣愣地瞪着眼睛,“那我……先回去了?”
賀小伍揮揮手,顧着安撫掙紮的阮祺而顧不得別人,青年只好一臉懵逼地退出門,順手給賀小伍把院門關上。
阮祺使出了吃奶的力掙紮,賀小伍都差點控制不住他。
“——別動,你聽我說。”
阮祺張嘴咬人:“放開我,你這個混蛋,你這個強奸犯!”
“你——”賀小伍無奈地頂開阮祺下巴,把吱吱叫的人扔上肩頭,哭笑不得。終于不光會罵“混蛋”,現在還會罵別的了,但誰強奸他?!他倒巴不得強他一回呢!大爺的。
“好了好了我錯了,你別動!掉下去摔斷門牙我可不負責!”
賀小伍把阮祺帶進客廳,把他扔到沙發上,小兔子蹦起來就跑,賀小伍當然早有防備,一把把他按回去。
“坐好!”
阮祺哪裏會讓坐好就做好。要是賀小伍就這麽把他軟禁在他家裏,以後他要怎麽辦?!
這樣想着,阮祺就惶惑不安,但跟賀小伍硬碰硬毫無勝算。
賀小伍把阮祺糾結又怕怕的心思都看在眼裏,他又覺得好笑,又有點失落。
真的不知道誰才是混蛋,明明約定好還會再見,可是後來每一年,當他在炎熱的暑假回到他們約好的地方,他卻再也沒有等到過他。
“阮祺,你認真地看看我,看清楚我的臉。”
阮祺的大腦正在亂糟糟地轉動,他并沒有第一時間消化賀小伍的話。當他把這句話咀嚼了一遍,頓時睜圓雙眼,奇怪擡起了頭:“……什、什麽?”
賀小伍單腳插進他兩腿間,跪上沙發,手撐在沙發背上逼他擡起頭:“看着我。”
阮祺堵着氣又害怕,別過頭不肯看賀小伍的臉以及滿眼的好身材。他紅着臉,結結巴巴地:“我、我為什麽要看你。抓着随便什麽人就親,你、你變态!”
賀小伍欺上去,捏住阮祺的耳朵讓他把臉轉回來:“我什麽時候抓着誰就親了?”
明明就在剛才才……非禮了他,現在就不肯認?!
阮祺氣得發抖,賀小伍的眼神卻突然變得認真而強勢,眨也不眨地凝視着他,等他回答。那具身軀的熱量就像潮水一樣籠罩着阮祺,他被迫與賀小伍對視,滿手心都被逼出了汗。
“讓開!”他想把賀小伍推開,但賀小伍就像牆一樣根本就推不動,反而黏了他一手的燙熱。
“我并不是誰都親的。”賀小伍彎下腰,嘆了口氣,欺上阮祺躲閃的臉頰。
“我這個人別的都不挑,就挑人。我誰都不親,就親我的小白兔。”唇中的熱氣拂上阮祺的臉,賀小伍變得低啞的嗓音聽起來突然多了許多的性感,而他的話讓阮祺陷入了深深的莫名。
“??”
“笨蛋,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他,什麽時候“該記得他”了?他們不是昨晚才認識嗎?
“你想說我們才認識了不到二十四小時我就對你出手,所以我輕薄,不要臉,流氓,強奸犯,對吧。”
對!
賀小伍卻一字一頓地,還有點恨恨地說:“但這個吻,可是你欠我的。”
阮祺的腦袋突然“噼啪”一聲,他的眼睛陡然睜得更圓更大,驚訝得忘記了呼吸:“你……”
他欠他?!
只有一個人,他欠了他一個吻,很多很多年——
賀小伍……賀小伍?
小五?!
“小五”難道就是、就是——但小五明明瘦瘦的,個子跟自己差不多,樣子和賀小伍也差了很多啊!
阮祺開始不由自主地往賀小伍臉上打量,他越看越驚訝,越發說不出話來。
“認出來了?那個暑假你怎麽對我說的?”賀小伍“呵”地露出滿口獸齒,變得有點兇狠,“你說下一次見面再讓我親的。所以每年暑假我都跑去H縣傻乎乎地等,等着下回見面我就好親我的小白兔。但我一直等到高中畢業他都沒有再出現!要不是這次突然被我撞到,你說他是不是再也不會出現了,嗯?!”
“小五,你真的是小五……”當眼前人的樣子跟多年前夏天的模樣漸漸地重疊,阮祺心中的惱怒、抗拒,霎那之間如潮水一般退去,湧上來的,只剩下驚喜、悸動、無知無盡的思念。
“不是我還能是誰?!”賀小伍磨牙冷笑,而這時候,阮祺一反常态,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背。
他将頭埋進他的肩頭,久別重逢,那一張漸漸在歲月中褪色的少年的容顏,終于再一次鮮活于眼前。
“小五、小五、小五!”
這一次終于輪到了賀小伍意外,阮祺把他箍得那麽緊,在他懷裏顫抖,就像害怕再一次和他分開,就像他一直都記得他,如自己也記得他一樣。
“我想你,我一直好想你,我一直、一直……對不起……”
屋裏開着吊扇,“呼呼”地送着溫風。
賀小伍的肩頭漸漸濕了一片,他突然想,啊,這只可惡的小兔子原來沒那麽絕情。那又是為什麽,他左等右等,後來卻再也沒有等到他?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兔白又白,扒光衣服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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