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雁聲

沒有回答,段公子一言不發。傅行簡心下一驚,半信半疑的嘀咕着自己該不會真砸死人了吧·······他雖說是大高個子大長腿,可也沒沉重到這份兒上啊········

試試探探的抓住段公子的肩頭輕輕一翻,他在漫天金雨中看見了一張秾秀俊麗的臉。段公子雙目緊閉,眉頭輕鎖。他的模樣讓傅行簡想起了自己去年跟着父親去西域走馬販貨時見過的西域壁畫上的飛天。眉目秾豔,線條是鋒利和圓融并存的。傅行簡總覺得一些飛天有種男女莫辨的美。就像段公子這樣的。甚至假如他睜開眼睛,傅行簡可以毫不困難的想到他那嚴肅與溫良并存的目光将會如何投向自己。

“真像,”傅行簡想。“段家小姐若是長到現在,恐怕只會比他這模樣更好看吧·······”

他無意識的笑了一下,輕聲嘀咕。一邊把手放在段慕鴻鼻端試了試,一邊就撸起袖子,将兩只手向段慕鴻胸前按了下去。傅行簡按了三四下,總算聽到段慕鴻發出隐約的回應。他對着落在自己腳邊的銀杏葉子挑挑眉,一只手按的更用力了一些。嘴裏嘟囔着:“沒想到你瞧着瘦,這身上都是肉啊·······”

他那個“肉”字剛說出口,手底下的段慕鴻就悠悠轉醒了過來。先是迷迷糊糊的眯起眼睛躲避銀杏葉間漏出來的陽光,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段慕鴻突然就反應過來了。傅行簡笑嘻嘻的盯着她的臉,眼看着她的眼睛倏一下睜得很大,甚至連瞳孔都顫動着仿佛要吼出驚叫似的。下一刻,赤腳醫生傅行簡被狠狠的踹翻在地,嗷的一嗓子嚎了出來。

“你!你怎麽踹人啊!哎喲我的天······哎喲——哎喲——哎喲·······”

傅行簡在地上打滾,故意叫得很誇張。段慕鴻冷着臉站起身子,一邊還打了半個趔趄,不過被她自己穩住重心給救回來了。

“大家都是男人,你也太狠了罷!往哪兒踢啊?往哪兒踢啊?!我那是在救你啊兄臺!要不然你一口氣憋在胸腔子裏上不來,把你活活憋死了怎麽辦?”

傅行簡必然有很多道理可對她講。但段慕鴻不想聽。她不知道這人究竟是誰,竟敢第一次見面就對她動手動腳。想到自己方才睜開眼睛時這人的手正放在自己胸前,段慕鴻就覺得渾身上下都要滴下冷汗來。

她倒不是在乎被這人揩油占便宜了之類的事。段慕鴻心态好得很,堅持給自己洗腦自己就是個男人。但她不得不在意如果傅行簡因為身體接觸發現了她是女孩兒,那謝妙華和她自己将要為壓下這件事耗費多少心思。

想到這裏,段慕鴻眼睛一眯,飛快的拍掉了自己身上沾着的落葉碎屑,擡腳便要往外跑。可惜她跑的快不如傅行簡攔的快,這少年人一邊躺在地上打滾賣慘一邊還不忘伸出一條腿去絆住段慕鴻,險些又把後者摔個大馬趴。段慕鴻剎住腳步回過身來,對傅行簡怒目而視道:“敢問閣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為難在下,究竟是想要做什麽?!”

“·······不是——我哪兒為難你了?”傅行簡抱着一條腿坐在地上,寶藍袍子下面伸出一條穿着雪白襯褲的腿,蹬着青雲履,緊緊紮着褲腳。他沒束發,頭上不甚規矩的紮起一個高高的髻子。星眸劍眉,眼睛深邃。顧盼含笑。五官是一種很舒朗的俊美。那樣子不像是個讀書人,倒像是個游走江湖的少年俠客。

“我只是想結識一下段公子而已,昔年我曾同令妹有過一面之緣,本想着日後結識,通個來往。沒想到她竟然——這幾日聽人說段公子要來讀書,我老早就想着要同你認識認識了。今日可巧了在這裏碰上,你又差點沒氣。我一心救你,怎麽能說是為難呢?

“你到底是誰?”段慕鴻皺着眉頭問。“是這書院裏的學子?還是從山底下摸上來的登徒子?”

“我——不是,我怎麽就成登徒子了?”傅行簡幾乎給她氣笑了。坐在鋪滿銀杏金葉的地上,他也對着段慕鴻皺起眉頭,眼睛挺好看的做出一個委屈相:“觀雲看水閑花落,聽風聞一葉知秋。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清河傅家傅行簡的便是。我好好兒的在這兒垂釣,憑什麽說我登徒子?”

段慕鴻低頭瞅着這人,面無表情。看了片刻方小聲道:“對子對仗不工整。”說完擡腳準備離開。傅行簡在她背後賴叽叽的嚷嚷:“你把我踹傷了!我起不來!你得拉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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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慕鴻回過頭來,看也不看傅行簡,側身站了對他伸出一只手來。傅行簡也不生氣,出手拉住了站起身來,笑嘻嘻的對着段慕鴻唱了個喏道:“得罪段公子,不過我壓了你,你也踹了我,咱們算是扯平。你說好不好?”

“我說不好有用嗎·······”段慕鴻咕哝道。說着轉身便要走。傅行簡連忙跟上來笑道:“段公子——段兄,咱們也算認識了,互相通個名姓喽!在下傅行簡,字雁聲,段兄呢?”

段慕鴻斜了他一眼,并不答話,只是一個勁的往前走。傅行簡耐心的跟着他,甩開大步走的沒心沒肺。段慕鴻無奈,只得小聲道:“你不是知道我姓段嗎?還問這些做什麽?”

“知道是一回事,能從你口中通得姓名就是另一回事了。段兄,賞個臉給個面子嘛!看在我救活了你的份兒上·······”

段慕鴻停住了腳步,扭過臉來瞪着傅行簡:”你怎麽把我救活了?”

傅行簡頗為無辜的眨眨眼睛,忽而眼中流露出一絲得意:“适才若不是我用了張仲景《金匮要略》中的按壓之法解救你于憋氣悶氣之中,段兄這會兒恐怕早就········”

段慕鴻把臉扭過去繼續往前走:“若不是你從天而降把我砸暈,我也不至于一口氣憋在腔子裏。”她飛快看了傅行簡一眼,用不帶任何感□□彩的聲音評價道:“閣下可真夠重的。”

“哎!段兄!在下身長八尺,若是輕飄飄的一個,那還是人嗎?诶?你剛才笑了!我看見了!”

傅行簡繞到段慕鴻前方堵住她的去路,有些賴皮賴臉的眨眨眼睛:“這下子可以告訴我你姓甚名誰字什麽了吧?”

段慕鴻看了他一眼,繞開他繼續往前走,不過她輕聲說:“姓段名慕鴻,字雁希。樂安人。”

傅行簡滿意的笑了起來,腳下生風般的跟着段慕鴻走,一邊點點頭做深沉狀道:“雁希,雁聲,哈!段老弟,咱倆可以并稱‘松溪雙雁’啦!”

段慕鴻本想反駁他,可看他那副樂呵呵的高興樣子,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點笑意。正準備開口揶揄他兩句,忽見一人從前方遠遠走來,身後跟着心急如焚的吉祥。

來人的樣貌同傅行簡有幾分神似,一樣的高鼻梁,星眸劍眉。只不過這人的氣質比傅行簡要憂郁一些,瞧着不那麽像個話簍子。吉祥高興的從他身後跑過來喊了一聲公子,像個小狗似的拉住段慕鴻的袖子就把她往前拖走。傅行簡含笑望着段慕鴻和吉祥,一邊漫不經心的對着來人打了個招呼:"大哥,你該不會也是跑來找我的吧?“

“非也,”被稱為大哥的人說,語氣裏有三分焦急七分好笑。“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被你順走的釣竿的——小錢先生快急瘋了。”

“釣竿?”傅行簡神色一凜。旋即瞪大眼睛,眉毛誇張的像要飛起來。

“那個········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小錢先生的釣竿,我好像給落在樹底下了·······”

“而且好像·······被段老弟給壓折了·······”

“那什麽——哥,我把他的釣竿壓折了,他看在錢先生的面子上,應該不至于把我怎麽樣吧?”

“不······小弟。你可能不知,小錢先生嗜垂釣如性命。你攤上大事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逗逼男主來了~

覺得這篇文還挺有看頭的話,歡迎讀者小可愛們動動小手指,給我一個小小的收藏呀!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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