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商機

上岸後将水賊交送給當地衙門, 複又回到船上繼續繼續行駛。不過六七天,他們一行兩艘船,數十人, 便抵達了傅家的目的地太倉。傅家父子要在這裏用銀子換取鹽引和鹽, 再轉運回北方去售賣。段慕鴻的一位合作夥伴販賣的是粗布衣服。這時候早已将貨物全數賣出, 就等着他們賣完了各自的貨物好回程。另一位同船客人則是來太倉販運稻米的,此時便同傅家父子一道留下來。只剩下段慕鴻帶着家人仆役趕着船只, 繼續往棉紡重鎮松江行去。

松江離太倉不遠, 乃是大明聞名全國的棉紡重鎮,出品的松江布行銷全國各地。棉布紡織需要大量棉花供給。而山東, 河南地區的棉花又向來質優價廉。是以松江機戶大量購入, 用以棉紡之用。

段慕鴻的父親段百川當年走南闖北的販運貨物, 馬隊船隊攜帶的東西可謂是五花八門,什麽時興便賣什麽。這樣做的好處是如果猜準了行情,那便可旱澇保收,絕無賠本。壞處是什麽時興賣什麽,難以積累起自家專長的産業。

段慕鴻如今女承父業經商, 汲取了父輩的經驗教訓,深知段百川在世時, 段家貨棧由他一應經營, 靠着他天賦異禀的商業嗅覺和伶俐手段, 這才能多營雜類數年而不虧損。可段百川一走,段百山掌事, 這下子雜營的弊端就出來了。段百山一沒有洞察力二沒有吃苦耐勞的品質。馬隊走垛從不親自看押。結果幾年下來, 三家鋪子裏除了開設最晚的估衣鋪經營尚可。其餘的兩間貨棧都只能掙紮在不賠本的邊緣線上。實際段慕鴻猜測,哪怕段百山沒有把三間鋪子抵押出去,但就沖着他那毫無章法的經營, 三家鋪子賠本倒閉也是早晚的事!

“做買賣,若非對百姓需求有着非同一般的洞察。不然還是先專營一項為妙。”段慕鴻對跟着她出來走垛的小厮丹青說。

她是第一次來松江,本是人生地不熟。但好在帶來的棉花白軟細綿,要價又比其他棉花販子低一些。故而賣出的最快,不到兩天就賣個精光。将随船所帶的棉花統統賣出後。段慕鴻心情大好,也不讓仆役小厮跟着,自己到松江市集上去閑逛起來。想看看這聞名天下的棉紡重鎮究竟是何光景,說不定還能讓她找到新的商機。

“棉布!棉布!又輕又軟的棉布!一錢銀一匹!便宜賣啦!”

段慕鴻猛然回頭,就見一個白淨面皮的少年,站在街邊支起小攤賣布。松江布美名在外,賣布的人多。許多老賣家都開設了店鋪賣布。這種在街上擺攤的大多都是些農門小戶自己織就的家織布,賣了來補貼家用的。她饒有興趣的走上前去看那號稱“一錢銀一匹”的便宜布。一看之下不禁大喜——這年輕後生賣的是織的極厚實的印花藍布。若論質量,賣這個價絕對是虧了。然而他大聲叫賣,卻不知為何要賣這麽低的價格。

“這位小哥,我看這布不錯,為何只要一錢銀一匹?”段慕鴻問。松江布質優,上等布可以賣到三錢一匹甚至更高。即便是普通布也要兩錢銀或者一錢半。這只要一錢的布,還這麽細密厚實。段慕鴻實在是搞不懂。

小哥對她露齒一笑,一口小白牙,是個有些無奈的苦笑。他聽出段慕鴻是來自北方的客商,此時便操着一口帶有濃重吳音的官話道:“這位客官,小人也是沒法子。這布是小人的母親織的。她年歲大了,織布時手腳不便學不會人家那輕巧的織法,所以這布料子太過厚實質硬。人家買了回去做衣還是做被,都嫌捂得慌。小人在這裏叫賣半天啦,可人家買布的客商過來看了,都說這布太厚太硬,買回去也賣不出去······唉!”

“這樣的嗎·······”段慕鴻奇道。她低頭翻撿着攤子上的布,确實是很挺括厚實。可惜江南天熱,這種太厚實硬挺的布,其實織起來更費棉紗。然而對于南方人來說确實是太厚了。做衣做被都不行。

“估計他方才遇到的都是些南邊來的客商罷?”段慕鴻心想。想到這裏她不禁又翻了翻那些印花藍布,心裏按耐不住竊喜:幸虧前頭的都是南方商人。這若是被跟她一樣的北方商人瞧見了,這麽質密又低價的好布,恐怕早就被哄搶一空了吧?真是老天助我,竟然遇上這麽好一筆買賣!

“小哥你別急,我看你這布實在不錯。雖說不能買了做衣做被,可用來做別的還是滿夠的嘛!”段慕鴻忖度着開口道,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洩露了買布的玄機,這小哥坐地漲價。

“是呀是呀!這位客官,您是個識貨的!您若是瞧的上咱家的布,這就買了去,價錢好說!”年輕後生高興的說。為即将到來的生意激動的直搓手。段慕鴻算是看出來了。這少年人年齡不大,說話一激動就洩露心中所想。看樣子也是剛出來幫家裏賣布不久,全然不知做小本生意要的是一個穩。這一激動,什麽底牌都給人家亮出來了。

“不用不用,買布是一定要買的。價錢嘛!就按你說的,一錢銀子一匹。你看如何?”

段慕鴻小心的觀察着少年的臉色,生怕他變卦。少年卻高興的一拍手道:“太好了!這位客官!多謝您照顧小攤的生意!這些布,您要多少算多少!一錢一匹,小人說到做到,絕不二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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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帶了好幾大箱子的布,說有些是他母親的老姐妹一起織的,委托他拿來賣掉。若是段慕鴻需要,他回村子裏還能拉來更多。

“此話當真?小哥,你統共能拉來多少布?在下全要了!”

少年喜出望外,紅潤的臉膛上滿是笑意。他掰着指頭數了數道:“我們村老弱多,田裏的活兒做不來,多靠織布營生。布麽·······也都是這種厚布。前些年時興厚布,她們的買賣做的可好了呢!誰知這二年,大家都時興起輕薄的料子了········我們村的織戶大多年紀大了,那精巧的實在織不來。這位客官若是存心要,我應該能從村子裏弄來大概·····兩三百匹是沒問題的!價錢嘛·······”

“價錢好說!你要是能弄來兩三百匹,那我就給你算一匹一錢半銀子,你看如何?”

少年瞪大了眼睛,高興的直拍手:“好好好!一言為定!我這就回村子找幾個本家兄弟幫着給您把布都收來!”

段慕鴻高興極了,當即便命丹青立刻回他們暫時栖身的客棧去帶人取一部分銀子來做定錢。等到少年把布匹都給他送過去之後再将剩下的銀錢交給他。少年滿口答應,從攤子下面拉出大木箱,不等招呼便自行将布匹裝箱起來。

“········第一次做生意就敢買這麽多布帶回去。若是賠了,你可怎麽辦?”

段慕鴻被吓了一跳,轉過身來莫名其妙的看着身後。就見傅行簡伸長了脖子,正目不轉睛的盯着那笑吟吟往箱子裏裝布的少年。

“——你怎麽也在這兒?”段慕鴻費解道。她扭頭看了眼車水馬龍的街道和那匹站在傅行簡身後,正百無聊賴的用尾巴抽打自己屁股的白馬,十分困惑的補了一句:“你不是應該在太倉,同你爹爹一道押着鹽回去嗎?”

“鹽,我爹爹已經帶人押回去了。”傅行簡繞到段慕鴻面前,看看段慕鴻又看看那俊秀少年,眼睛微微眯起來,似乎頗有玩味。

“不過我爹說,好不容易來了次江南,讓我自己四處轉轉看看。他讓我去馬市上賃一匹馬。轉夠了把馬還回去,跟着西去的商隊回去就行。”

他湊近了段慕鴻酸溜溜道:“幸虧我不辭辛苦跑來了松江,不然還不知道,你竟然在同這樣一個小白臉子做生意。”

段慕鴻翻了個白眼,瞅着傅行簡道:“他白我也白,正好做生意。你這臉黑的跑來攪我們的局做什麽?想搶生意?”

一點也不黑的傅行簡不答話,将眼光挪到了那正在裝箱的少年身上。冷不丁的突然問了一句:“嘿,小哥,你這布賣的這麽便宜,是不是家裏有急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賺小錢錢啦!

下午還有一更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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