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多管閑事
越良澤嘴角淌血,有些艱難地伸手擦了下,劍鳴聲聲,他聽出了其中的興奮與殺意。
少女逆着光站在他身前,長劍鋒芒銳利,映着天上白雲悠悠。
鈴蘿實在是看不下去。
這幫廢物都能把越良澤揍成這樣,為什麽我不行?
要打讓我來!
我上輩子就想看他跪在我劍下求饒的樣子了!
“鈴蘿……我們有話好好說,可千萬別沖動啊!”琴鳶在旁看得瑟瑟發抖,她本以為鈴蘿是去救人的,哪曾想那劍尖下一瞬就對準了越師兄!
鈴蘿略顯咬牙切齒地說:“起來,拔劍。”
越良澤擦着嘴角血跡,緩緩站起身。
他比鈴蘿還要高半個頭,此時擡了擡眼皮,看向眼前人。
劍尖抵着他咽喉,只要鈴蘿再往前一刺,就能劃開他的皮膚整個貫穿。
“此地禁止私鬥。”溫潤的嗓音自上方傳來,于休沒法再旁觀下去。
“堂主……”從地上爬起來的秀滿師兄看見臺階上方的兩人,吓得臉色都白了。
洪茂三人也是滿臉驚懼,當即跪下道:“弟子知錯!”
範堂主實在是太胖了,連下地走動都困難,因此他常年盤坐于絨毯上,以禦劍之姿而行。他來到臺階下,面色慈祥,目光掃視一圈,呵呵笑道:“既然知道錯了,那現在就去戒律堂領罰。”
“是!”洪茂幾人立馬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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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宗門裏最不能惹的堂主之一就是眼前這位。
因為他賞罰分明,嚴格執行門規制度,絕不會有半點憐憫通融之心。
範堂主看向沒動的兩人,笑道:“你們二人是不樂意嗎?”
越良澤垂着眼眸,沒有辯解,繞開鈴蘿的長劍邁步離去。
鈴蘿深知範堂主的脾性,也沒有多費口舌,跟在越良澤身後走着。
琴鳶想追卻不敢,只得無奈又擔心地看着,範堂主掐了個靈決,朝公示榜的方向掠去。
“走吧。”于休同她溫聲道,“今日武試就要開始了。”
琴鳶沮喪地轉過身去,鈴蘿被罰去戒律堂,今日武試就參加不了了呀。
若是鈴蘿只禦劍斬飛了洪茂幾人,沒有指着越師兄說出那句拔劍,範堂主也不會以私下武鬥罰她。
可純挨揍的越師兄為什麽也要被罰?
戒律堂。
同門相争,私下武鬥。
按門規需被罰思跪三個時辰,禁食一日,再被派去各個齋堂幹活七日。
所以一般有沖突也不會打起來。
打起來也絕對不會讓範堂主撞見。
鈴蘿跪在暗室小隔間裏,隔間上挂着東島天極開山掌門的畫像。
人像畫風極其簡略,宛如線稿,寥寥數筆,卻勾勒出一個精妙人兒的背影,周遭仙山白雲百花萬物都比他精致,出現在一幅畫上時,卻又都是這人的陪襯。
祖師爺有着傳奇的一生,給東島天極留下了上千年的傳承。
大仙門之名并非說說而已。
十二大仙門,每一個都有着幾百或者上千年的存在。
其中以東島天極,南山雪河,北庭月宮,西海太初——這四家資歷最高,都是上千年的仙門。
鈴蘿不是第一次來戒律堂,她以前也被罰過,戒律堂四大酷刑有幸領教過其中兩大。
今生想必也會再來一次,就在不久的将來。
隔間小的只能容納一個人,祖師爺畫像下有一盞油燈,要一直跪到油燈熄滅才算結束。
鈴蘿擡頭看了會畫像,複又無聊地低頭,三指做訣,掐出一朵小小的焰花來。
以前她空有一身靈力,卻不知該如何運用,全靠師父教導。如今少了那些彎路,各招各式的劍訣符訣已爛熟于心,甚至還有自創的。
只不過現在靈力不及當年,哪怕知曉如何運用,力量也支撐不起。
再加上她的法器也不在手邊。
若是不歷經當年苦難,就沒法獲得魔修的力量。
鈴蘿望着指尖閃爍的焰花微微出神。
如果重生在兩年前,也許她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來。
可現在這個時間,一切都太遲了。
鈴蘿掐滅指尖焰花,雙手結印,複習着以前的劍訣與符訣。
三個時辰不知覺中很快過去。
外面已是晌午,日光正盛。
待油燈燃滅後,鈴蘿起身揉了揉膝蓋,雙腿有些僵硬,她靠着隔間門站了一會才出去。
咯吱一聲,門剛開,就撞見從對面出來的越良澤。
他身形瘦弱,宛如青竹,似堅韌又易折。衣襟染血,破皮的嘴角帶着血色卻顯三分欲。
看上去本該是狼狽的人,卻目光清明,神色安靜,完全不在意似的。
兩人目光相撞,越良澤略顯遲疑,而鈴蘿重重地哼了聲,滿臉嫌棄地越過他離去。
蠢貨!
大蠢貨!
活該被揍!
鈴蘿心中腹诽着。
越良澤沉默地走在後邊。
兩人來到前堂。
“哎,給你。”戒律堂管事将分配木牌從窗邊扔給鈴蘿,“還有塊是你師兄的,你給他拿去。”
鈴蘿:“……”
師兄一詞觸動她的神經,額角狠狠地抽了下。
越良澤走到她身邊,鈴蘿把木牌遞給他。
聽他低聲道了句:“多謝。”
鈴蘿語氣古怪道:“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越良澤對她的嘲諷沉默,垂首斂目,便要朝外走去。
“站住!”後邊出來的秀滿仍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越良澤你給老子站住!”
越良澤回首看去,卻沒等到秀滿過來動手或者痛罵,身邊的少女就已經不耐煩地開口說:“他憑什麽要聽你的?你敢再過來一步,信不信我再給你一劍?”
這話成功吓住了秀滿,他立馬剎住腳步,惡狠狠地看着鈴蘿說:“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少插手!”
“喲,怎麽着,你們幾個剛出來就又想進去了是不是?”戒律堂的管事師兄倚在窗邊,打着哈欠道,“煩不煩吶!”
“秀滿,這裏是戒律堂,懂點規矩。”
洪茂幾人也出來了,此時俨然一副慈愛師兄相地來到越良澤身邊,笑着攬過他的肩膀說,“今日之事我們做的确實有些魯莽,範堂主罰的不冤。”
“我看兩位師弟師妹都過了入考線,過幾天就能入內門,是我內門的師弟師妹,師兄們必定會好好關照的。”
這陰陽怪氣地話裏滿是威脅。
越良澤依舊沉默着,不卑不亢。
鈴蘿卻是不客氣地嘲笑道:“幾位師兄該知道,參與入考一事幫助他人作弊,按照門規可是要被逐出師門的。”
秀滿聽這話,臉色微變。
“小師妹,你說什麽胡話呢?”殷文皮笑肉不笑道。
洪茂皺着眉,嚴詞道:“師妹,你不能因為今日之事心中有怨,就胡說八道誣陷我們。”
“洪師兄,之前你們憤怒之下說了什麽自己清楚。要是記不清了,也別怕我去請示範堂主嚴查一番,看看到時候是你們手段高明,還是範堂主更勝一籌。”鈴蘿瞥了眼越良澤,哼笑道,“洪師兄的關照,師弟師妹們可受不起。可師兄若是真想如此,那我也想請範堂主好好關照下幾位師兄。”
依着範堂主的性格,她若是真跑去嚎上兩嗓子,範堂主必定會嚴查。
洪茂臉色唰的一下就黑了。
靠窗邊看戲的戒律堂管事弟子說:“哎,何須勞煩堂主,我們戒律堂現在就可以查一查,怎麽樣,要不要我——”
“師兄!絕無此事!”殷文上前一步急忙說道。
“是嘛?”管事弟子攤手道,“可這小師妹說的好像挺有那麽一回事的啊。”
“師妹今日挨罰,肯定心中有怨,言辭混亂。”洪茂沉聲道,“當師兄的自然不會太計較。”
鈴蘿笑了笑,露出可愛的虎牙,她擡手指着越良澤說:“是啊,今日被罰,大家心中可都有怨,所以師兄們日後若是再單獨‘關照’越師兄,師妹我可是會嫉妒的。”
越良澤不由看了她一眼。
洪茂收回搭在越良澤肩上的手,憋着一口氣說:“師妹說什麽呢,我們都是一視同仁的。”
“既然如此,那幾位師兄忙,我先去領罰。”鈴蘿眼神輕蔑地掃了眼洪茂幾人,轉身離去。
後邊的秀滿與殷文氣得咬牙切齒,卻見走了沒幾步的人又回過頭來,朝那沉默的少年說:“越師兄,走啊。”
越良澤握着木牌的手指微曲,不發一言地跟了上去。
洪茂幾人也跟管事師兄告退,離開了戒律堂。
各個臉色都很難看。
“這小丫頭片子哪裏蹦出來的?”殷文狠聲道,“多管閑事!”
秀滿惆悵道:“怎麽辦?她知道我們的事,要是真去範堂主那說的話……”
不敢想象!
“慌什麽,她八成是在詐我們,根本沒有證據。”洪茂沉聲道,“倒是她竟然敢為了越良澤出頭,還真是什麽都不懂。”
“但這事在範堂主那邊肯定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最近暫時消停會,這仇咱們來日方長。”
鈴蘿也知道洪茂幾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但她就是看不慣越良澤被他們當條狗似的瞎指喚還動不動就又打又踹。
憑什麽啊!
要打也讓我來!
我都沒這麽打過他,這幫廢物憑什麽能先我一步?
鈴蘿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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