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程曦出事

前一天還說要給自己納鞋底的程奶奶就這麽突然離開了, 還是在程曦面前，葉子不用想都能想象到程曦的絕望。

程曦在奶奶倒下的一瞬間, 真的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全黑了, 跟奶奶相依為命這麽多年, 她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 可奶奶就這麽突然走了，明明身體看着很健康啊？前兩天自己帶回來的紅燒肉都能吃半飯盒的奶奶，就這麽突然走了, 程曦怎麽也不能接受。

因為喪禮屬于封建迷信, 所以葉泰清帶着溫之桃還有葉子幫程曦處理程奶奶的身後事。

“程曦哥哥, 你吃點兒好不好？”看着他一直那麽呆傻着，葉子心裏很是焦急，都忍不住掉了眼淚, 就連稱呼都換了他最喜歡的。

可日子怎麽勸，程曦始終都沒有辦法回過神，葉子逼的沒辦法指着他大罵：“程曦你個蠢蛋, 你到底在想什麽？程奶奶看到你這個樣子會有多難過，你能不知道？你是不是就是想讓她走的不安心，就是想讓她走了也要牽挂你？”

可即便這樣, 程曦還是陷入自己的思緒，葉泰清看不下去, 直接紮了兩針，然後程曦這才倒下睡着了。

“你媽說要養你！”次日一早，葉泰清搖醒程曦, 直接開口說。

程曦聞言眉頭一皺，咬牙道：“我沒媽！”

“你說沒有就沒有？你是劉菊花生的誰不知道？他怎麽就不是你媽了？”葉泰清挑眉繼續說：“劉菊花那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現在大了，剛好要過去幹活，多好！”

“我們已經斷絕母子關系了，如果她還有這閑心，那我會讓她明白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程曦一臉的憤怒，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如果不是自己是她生的，真想弄死她，若不是當年她推了奶奶，害奶奶重傷，奶奶也不至于走的這麽早？

“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葉泰清楊高聲音看着程曦，問：“那你知道麽？”

程曦聞言頓時驚醒了，忍不住淚流滿面抱着葉泰清就哭喊：“葉爺爺，我沒有奶奶了，我沒有家了……我以為我努力長大，就能保護奶奶，可是她為什麽不等等我，她還沒有看到我穿軍裝，我還沒有帶她去看爸爸，她為什麽不等我？為什麽？”

程曦在屋子裏面哭，葉子跟溫之桃在屋子外面哭，葉子抱着奶奶，忍不住哽咽着說：“奶奶，你跟爺爺好好的，別讓我跟程曦哥哥一樣，沒有家了……”

溫之桃聞言也是瞬間紅了眼睛，在這一刻，她對兒子有了些許怨言，她支持他的工作，也為他感到驕傲，但是孫女實在是太可憐了，她跟老葉兩人年紀大了，特別是她，身體不是很好，若有一天離開，她最不放心的就是懷中的孫女。不過也慶幸老葉吃了祖上留下來的洗髓丹，如今身體很好，想來定是能多陪葉子幾年。

哭了一場之後，程曦的精神終于回來不少，也肯吃東西了。葉子也終于松了口氣，忙遞上自己早就給他做好又溫熱的米粥。

因為不産大米的原因，這裏的人很少或者基本上不吃米，程曦也不例外，他吃了一口之後，就頓住了，這個大米他在葉家吃過，知道是葉爺爺給葉子準備的。擡頭深深看了葉子一眼，然後扯扯唇角，但是卻怎麽也笑不出來，低下頭狼狽的大口喝起粥來。

“好好吃飯，人是鐵飯是鋼，吃了飯才有力氣……”葉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并不會安慰人。

可她卻不知道這話在程曦耳中有多動聽。看着葉子唠唠叨叨，還有滿臉的擔心，程曦一點兒都不厭煩，還有這麽一個關心他的人，他心裏很是珍惜。他發誓自己這輩子一定會保護好葉子小妹妹，一輩子讓她都能無憂無慮，即使她的父母靠不上，他也會成為她的靠山，做一個永遠保護她的哥哥，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的那種，一輩子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程奶奶的喪禮很簡單，程奶奶早就給自己準備好了棺木，程曦自己在爺爺的墓旁挖好了墓，村人幫着擡上山放進去，埋好了，就結束了，那天葉子看着程曦一個人跪在墓前，舔灰撲撲的，程曦一個人跪在那裏孤零零的，山上的風很大，吹在人身上有些冷，但是更冷的确實心裏，葉子感覺整個胸口都好似被什麽堵上了，只覺得仿佛能感受到他的難過一樣。

程奶奶去世後，程曦将他最重要的東西放到葉子家，就很少回來了，偶爾回來也只是看看葉子，給葉子送些吃的用的，然後就匆匆離開，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葉子覺得他可能就不會回來。可這樣的程曦卻讓葉子更加擔心。

而這份擔心很快就變成了現實，因為維護一個被資本家兒子抛棄的老母親跟她的孫女，程曦被抓了……

“怎麽會？”因為程曦一個多月都沒回來，馬上過年了，葉子幫他做了棉襖，想送給他，就讓爺爺幫忙去找，結果卻得到這個消息。

葉泰清也有些不可思議，程曦這孩子素來謹慎，心也夠狠，可是沒想到卻會出這樣纰漏，連夜打聽的之後，就明白了原因，因為那些‘小兵’有些過火，他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那個被程曦所救的女孩長得漂亮，因為漂亮引起了不懷好意的念頭，程曦不願看到這個花季少女就這麽被一群人糟蹋，所以惹了衆怒，就被抓了起來，張勝答應葉泰清，會想辦法，畢竟程曦是烈士遺孤，身份上沒有問題，只要處理得當，問題不是很大，但是程曦卻不能在調查組呆下去了……

“沒事，程曦沒犯什麽大事，很快就會被放了。”葉泰清不想給孫女說那些肮髒的事情，只是輕描淡寫的告訴她，程曦保護一個老人的時候，惹了衆怒，但是不要緊，不過是不能做‘小兵’而已。

葉子聞言松了口氣，不做紅‘小兵’挺好，回來住兩年，等到了年紀，剛好去當兵。當兵一直是程曦的願望，跟她一起長大的葉子總是希望他能如願的。

“你為什麽要救我？”看守所裏，一群人被關押在同一間房子裏，一個頭發被剪得亂七八糟，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許撕裂痕跡的少女看着角落不說話程曦，過去蹲在他身邊，問。

程曦沒有看她，有些擔心若是葉子知道了他現在呆的地方一定擔心壞了。

“我以為我會死！”少女沒有理會程曦的冷淡，繼續說：“我本來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只是擔心奶奶而已，可你卻救了我……謝謝你，程曦！”

“你認識我？”程曦這才詫異的問。

少女聞言笑了一下，才說：“我們初中一個班的，你不記得麽？也對，你沒念幾天就跟那個小妹妹一起不念了。可能真不記得我這個同學。”

“哦！”知道是同學，程曦就有沒話了。

少女繼續說：“我初中也沒上完，整個初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你跟葉馨寧兩人，你對你妹妹可真好？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好人，果然我沒有看錯。”

“我不是因為你才救的你，因為你奶奶下跪了，我見不得老人那樣，所以才救得你。你不必放在心上。”程曦并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直接看着她，不留情面的說：“不需要跟我打近乎，我不需要朋友。”

“你這人怎麽這樣？”少女有些難堪的扭過後，小聲嘟嘟了一句，就紅着眼睛回到了奶奶身邊。

不需要朋友的程曦因為之前阻攔了很多事情，所以得罪了不少人，即便張勝全力維護他，可是也得到下放農場三年的結果，這個懲罰不輕，但是因為程曦在救人的時候出手過重，傷的人家裏有些權勢，所以必須得走這麽一遭。

三年勞改？葉子聽說後，簡直氣死了，思來想去都想不到辦法，突然她想到自己的舅舅陳衛國，記得舅舅好像已經是團長了，葉子摸了一把眼淚，就給舅舅寫了求助信，讓他想辦法救救程曦，讓他提前去當兵。一封信寫完，葉子裝信封的時候，注意到角落程曦給自己的那堆東西上面的盒子，那是這些年程曦爸爸的戰友不間斷的問候信，葉子伸出手，打開盒子……

葉泰清也不希望是這樣的結果，專門去找了張排長，可偏偏張排長出任務去了……

“這些藥你拿着，還有衣服被褥你都帶着，我還給你裝了一袋奶粉，還有……東西不夠我就給你寄，沒關系，三年而已，很快的，一定很快的……”葉子那一大堆的求救信剛發出去沒多久，程曦就得離開了，葉泰清就讓葉子跟溫之桃幫着收拾了東西，準備讓他帶着。看到他髒兮兮的樣子，葉子紅着眼睛不斷的叮囑，她就覺得會出事，所以一直在勸，結果還是出事了。滿肚子的怨念，卻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轉化為擔心，葉子心想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做到這個地步真的很厲害了，所以實在沒什麽好埋怨的，總不能說他救人不對吧？

程曦珉珉唇，伸手在葉子頭上揉了一下，不上學之後，葉子就不愛出山，她身上還是在山裏的村姑打扮，眼睛有些紅腫，唇角都被她咬破了，灰撲撲滿是補丁卻幹淨的衣服，腳上是舒服的布鞋，頭發被一個草帽蓋住，草帽上還有些許雪跡，程曦這才發現原來已經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