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試探

宋淩噗嗤笑出聲來, 無辜地望着他：“我又不是顏師弟, 我怎麽知道顏師弟的心思？”

顏絡沉着一張臉，沒有說話。

宋淩頓感無趣, 她直起身來，離顏絡稍稍遠些, 轉過身沒有看顏絡一眼, 淡淡道：“顏師弟，我手疼得厲害, 想吃山下的荷花酥, 你去給我買來。”

半天沒聽到顏絡回話, 宋淩回過身微微一笑：“如果吃不到，我就會心情不好。如果心情不好, 我也不确定自己會做什麽。”

顏絡如惡狼一般盯着她, 半晌，咬着後槽牙, 道：“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買來。”

他速度很快, 不到未時就趕了回來。

結果他才把荷花酥捧到宋淩面前, 被拆開的荷花酥就砸到他身上。焦黃油酥皮灑了他白色衣袍一身。

顏絡一愣，他還沒來得及發脾氣, 宋淩倒是背過身生起氣來：“顏師弟，你是故意氣我嗎？我想吃的明明是凡人所制的荷花酥, 你這買的是什麽？你不知道這些靈果靈植制成的糕點向來難吃嗎？”

顏絡：“……”

他揉了揉眉心, 咬了咬下唇：“你等我兩個時辰, 我馬上回來。”

這次他選擇凡人的市集，知道山下那小市集不一定能滿足宋淩的要求，直奔離玄天宗有幾百裏的凡人城市，買來宋淩所要求的的荷花酥。

站在糕點鋪前思量片刻，他對店家吩咐：“除了荷花酥，其餘糕點全都給我包一份。”

果不其然，回到玄天劍宗，見到荷花酥，宋淩又說她不想吃荷花酥，想嘗嘗紫薯山藥糕的滋味。顏絡冷笑着将自己打包的所有糕點擺出：“紫薯山藥糕是嗎？有。還要別的嗎？我都給你捎了點。”

宋淩一頓，随後捂唇微微一笑：“還是顏師弟明白我的心思，那明日再麻煩顏師弟為我買一盞花燈回來。”

顏絡問她想要什麽樣的花燈，宋淩遲疑片刻，說自己沒想好，讓顏師弟随意買就好。

第二日，顏絡直接把花燈攤老板拎過來，淡淡道：“師姐，你喜歡什麽花燈你直說吧，我讓老板他現場給你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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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花燈攤老板畏縮的目光，宋淩眸光不變。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顏絡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月，忽然有一天，宋淩不僅前一天沒提什麽要求，第二天也一大早就去修煉場修煉，沒有為難他。

盯着宋淩緊閉的修煉室大門，顏絡只覺得渾身難受，周身處處都是違和感。

他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

就這樣難受了大半個早上，顏絡忍不住，推開宋淩修煉室的大門：“你今天又想怎麽折騰我？”

宋淩沒有設修煉室的門禁，顏絡一下就推開修煉室的門。

修煉室內，宋淩抱着一團白絨絨，擡起頭，無辜地看着他。

看清她懷中所抱之物，顏絡臉色瞬間冷下來，從她懷中抓起那頭宛若九尾妖狐的幼獸，咬牙道：“你偷他的兒子幹什麽？”

顏絡口中的他指的是“瞬”。

方才宋淩懷中所抱之物，就是那頭長得似瞬幼崽的小妖獸。

宋淩很是無辜：“我沒有偷啊，是它自己跑到我懷裏的，我懷疑它是想認我當主人。”

顏絡往懷裏瞥了一眼，只見小幼獸趴在他懷裏，呼呼大睡，臉上是不正常的紅暈。

顏絡冷笑：“難怪你前些日讓我買那麽多酒，原來是用來誘捕它。”

宋淩站起來，想從顏絡手裏接過幼獸，卻被顏絡躲開。

“顏師弟，你幹嘛，這是我的寵物！”

“寵物？”顏絡抿着唇臉色冷淡，“它是仙獸之子，生來就有化神期神識。就算你想它締結主仆契約，也會被它精神力反噬。它怎麽變成你的寵物？”

宋淩略一思索，道：“我聽聞凡間訓練猛獸，都是狠狠打一頓，再由主人親自喂予食物，一來二去，猛獸自然知道它該聽從何人。”

顏絡差點被她氣笑：“你的意思是你要虐待你們鎮派仙獸的後代？”

宋淩毫不在乎：“反正瞬既不能從禁地出來，又不知道他兒子是被我抓住，我怕什麽？”

她說的輕松，但是顏絡可由不得她胡鬧，抱着幼獸就準備把它送還給瞬。

宋淩站在他身後，語氣凄厲：“顏師弟，你會後悔的。”

顏絡腳步一頓，随後頭也沒回地離開。

旁的小事他由着宋淩也就算了，這件事不可以。

瞬看守着遏天大陣，顏絡暫時沒有和他交惡的打算。

結果他前腳剛把瞬的幼崽送走，後腳回來就見修煉場亂成一團。

“怎麽了？”顏絡順手拉過一個相熟的玄天劍宗弟子問。

男弟子面色蒼白，眼中閃過恐懼：“三師姐她似乎修煉入魔了，剛才在修煉室，突然發瘋，将自己的右手一劍斬斷，拿着鮮血淋漓的右手就走出來。修煉場一片嘩然，連師尊都驚動了，抱着她去浮光峰求清怡仙子出手，替三師姐接手。”

顏絡身形一晃，踉跄一步，男弟子怕他摔倒，連忙扶住他，關心問：“四師姐，你沒事吧？”

看着顏絡眼中的慌亂，男弟子忍不住暗道：雖然四師姐和三師姐同為女弟子，但是她們之間不僅沒有明争暗鬥，四師姐還這麽關心三師姐，真是難得！

顏絡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他連忙趕到浮光峰，師尊二師兄都已在那，見到他，清雲真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是沒說什麽。

顏絡忙上前：“師尊，三師姐沒事吧？”

不用旁人提醒，顏絡也聽清自己話語裏的晦澀。

清雲真人心累之至，他想不通宋淩為什麽會突然做出對自己如此狠絕。他搖搖頭，像蒼老了十歲，聲音低沉：“清怡仙子說宋淩性命無虞，只是右手被斬斷，就算她有把握替宋淩接手，只是靈脈畢竟被斬斷過，以後用劍怕是會受限。”

聽到他這麽說，顏絡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天師姐在擂臺上連贏一百餘名弟子清逸冷絕的身姿。

那時候的三師姐是那般自信傲氣，以後都見不到了嗎？

謝晏站在一旁，他望向顏絡，深邃的眼眸如深夜一般黑沉，嗓音微啞帶着疲憊的倦意：“四師妹，此屆宗門大比在玄天宗舉行，這些時日我一直忙着宗門大比的事。你和宋淩相處時間較多，你知道她身上發生什麽嗎？”

顏絡垂下眸，下意識說：“我不知道。”

謝晏探究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似是不信，卻沒多說什麽。

大約一個時辰後，清怡仙子才施施然出來，跟清雲真人點頭示意後，道：“宋淩的手我已接上，只要靜心休養，恢複得當，應該不會有大礙。”

她口中的無大礙，應該指的是宋淩日後用劍不受影響。

清雲真人嘆了口氣，随後跟清怡仙子道謝：“多謝你了，清怡師妹。”

清怡仙子淡淡一笑：“清雲師兄客氣了。”

長簾被掀起，宋淩走了出來。她的右手已被清怡仙子接上，除了手腕處淡淡一層如紅線般的痕跡，看不出其他異樣。

清雲真人看到她，先是欣喜，随後眼中很快流露出責備的神色，“宋淩，你聽到清怡仙子所說，日後要靜心休養，知道嗎？”

他不知道宋淩為何要斬斷自己的右手，來浮光峰的路上，他一直問，宋淩也沒有回答。他因焦慮而産生對宋淩的責備之情，不過就算這樣，他也沒有說什麽重話。

沒想到宋淩卻搖搖頭：“不可能的師尊，我要參加一個月後的宗門大比。”

“你手都這樣了，你還要參加宗門大比？”清雲真人拔高音量。

宋淩透過清雲真人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顏絡，挑挑眉，目光清亮蘊着深深笑意：“別說我手只是這樣，就算斷了，我用牙咬着劍也要參加宗門大比。”

“宋淩？”謝晏擔憂地看着她，想上前關心她，不知道想到什麽，又黯然地退回來。

聽到他的聲音，宋淩面色不變，平靜道：“師尊師兄，我心意已決，誰都攔不了我。”

夜幕降臨，顏絡摸進宋淩的房間，他肩膀顫抖個不停，卻還壓制着怒氣，咬牙一字一句問她：“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來了？”宋淩神色疏淡地看着他，眸光沉沉，“我說過，你會後悔的。”

顏絡真是怕她了。他洩氣地坐在宋淩身前的椅子上，悶聲問：“說吧，你想我怎麽樣？”

宋淩伸出手，寬袖滑落，露出她手腕上的傷。

顏絡面色微變。

宋淩微微一笑：“顏師弟，我手好疼，需要毛絨絨的寵物才能撫平我內心的傷痛。”

顏絡一聲不吭，目光冷峻地看着她，“別的不行？”

宋淩沒有回他，只是在自己的肩膀處比劃一下，笑吟吟問：“顏師弟，這次只是斬手，清怡仙子接起來了。你說下次，我從肩膀這處，齊齊砍斷怎麽樣？”

顏絡面色陰沉，站起身來，轉身離開。

宋淩看着他的背影，毫不在意。

直到天微明，他才再次出現在宋淩門前。

他一身狼狽，頭發散亂，目光深沉，身上白色緞袍下擺被利爪撕碎，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幾根布條。他右手提着一團毛茸茸，見宋淩望過來，把那只幼獸扔到宋淩懷裏：“以後別再給我惹事，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再有下次，不管你是不是裝的，我直接了結你。”

宋淩抱起被他扔到床上的瞬的幼獸，饒有興致地看着他：“顏師弟，居然連瞬也不是你的對手？”

顏絡冷笑，幾步走到宋淩床前，逼近她，眸色微沉：“師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借瞬的手對付我。只可惜，你說對了，瞬，他也不是我的對手。”

突然，他撇過臉，猛咳嗽幾聲。

宋淩挑眉，挑起他松松垮垮的白袍，露出他平坦結實的胸膛。

原本該光滑白皙的胸膛上，此時正橫着好幾道傷疤，正中那一道長長的傷痕，橫穿左肩到右胸，差點将他整個人撕開，正在不停地往外滲血。

宋淩擡眸，饒有興致地問：“顏師弟，你不是恢複能力很強嗎？”

她的記憶裏，上次她将顏絡胸口丹田兩處重傷，他也不過頃刻間恢複。

顏絡冷冷一笑：“瞬是仙獸，他用的是仙力，能和你相同？”

宋淩恍然大悟，點頭道：“原來如此。”

瞬身為仙獸，哪怕地處修真界，實力被壓制，他體內所蘊含的力量，照樣可以傷到顏絡，甚至，讓顏絡無法快速恢複。

宋淩手順着顏絡的傷痕撫摸，目光深沉，思索顏絡受此重傷後，她是否是他的對手。

顏絡一把抓住她的手，随後将她扔到一邊，冷笑：“你死心吧，就算我受傷了，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宋淩被他半身甩到綢緞的被褥上。雖然顏絡這般說，但宋淩還是聽道自己心砰砰直跳的聲音。

片刻後，她直起身，淡淡一笑：“顏師弟說笑了，我如今手已受傷，怕是連築基期弟子都打不過，更別說傷你。”

“你知道就好。”胸口不停地傳來巨痛，顏絡并沒有在宋淩面前表現出任何異樣。他面色不虞地看着餓死了問，“你明知道你現在發揮不出實力，也還要參加宗門大比？”

“當然。”宋淩擡頭一笑，黑如深潭的眼睛在燭光下熠熠生輝，“我想拿第一，我相信顏師弟會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