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定契
程晝只覺得眼前一陣發蒙,有那麽一刻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夢見一個精致纖細的人影在拍他的臉,他晃晃腦袋,灌了一鼻子血腥味,搖搖晃晃繼續朝山頂走,已經不遠了。
山頂上的閻羅殿像個富麗堂皇的美人,卻不幸被關在冷宮了幾十年,處處精雕細琢灰塵暗生,
程晝躺倒在被野草頂的凹凸不平布滿裂紋的青磚上,忽冷忽熱折騰地他因為失血過多的蒼白臉上多了一層虛汗,努力瞪大眼睛,盯着閻王殿華美大氣現在蒙滿蛛絲的穹頂,眼前還是不争氣的模糊起來,這就要死了嗎?
想死嗎?想的,這痛苦無趣的人生早就不想重複了。
甘心嗎?不甘心,還沒有……還沒有找到……手努力想要握住點什麽,卻止不住的痙攣起來,同一時刻,眼睛裏好似爆出火光,勃頸上青筋畢露,用盡力氣,喉嚨裏發出模糊不清的嘶吼,不甘心,我不甘心!
突然腹部傳來劇烈的疼痛,程晝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絲清醒,然而還是動彈不得,程晝僅剩下的神志全部用來抵抗腹部那彷佛要把內髒攪碎的疼痛感,拉鋸一樣漫長的疼痛過去之後,眼前的景物逐漸的清晰起來,這才發現全身水淋了一般,被冷汗濕透了。
程晝筋疲力盡,像條死狗一樣癱倒在磚面上,連大聲喘氣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時,虛空中傳來一聲冷哼。
“呵,好強烈的不甘心。”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帶着重響,辨不清方向。
程晝努力撐起眼皮,轉動頭部,向四周尋找,“閻羅君?”
“人類,你所求為何?”
“至高無上的皇權。”
有無數細小的譏笑聲在程晝耳邊響起,有一只無形的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拎起來,高高在上的聲音從正前方傳來,拖着長長的尾音,彷佛是地獄深處探出的鎖鏈,激起人心最隐秘的恐懼,“一旦所求達成,你将魂魄無依,萬世與我為奴,從此再無輪回。如何?”
“要是畏懼的話,我還來找你幹嗎?”程晝的聲音遮不住的疲憊幹啞。
“呵呵。”聲音缥缈詭異,帶着說不出的意味。
無數雙看不見的手将程晝托到半空中,焦黑、櫻粉的花瓣漂浮在程晝的四周,充滿了閻羅殿。
“再确認一次,你真的決定了嗎?”
“少廢話,即刻聽取我的願望,閻羅君!”程晝狠厲起來,雙眼死死的瞪着黑暗處那個模糊的身影。
一瞬間,無數花瓣沖天而起,遮蔽了所有視線,噠噠的腳步聲響起,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定在程晝面前。
休整了一晚上,程晝是在第二天上午動身下山的,走在山間小路上的時候,還有些不可置信,那種致命的傷口,在昨天達到山頂的時候可以說是必死無疑了,然而現在除了肚子上中刀的地方還殘留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白痕外,渾身上下都好的不得了,連多年的暗傷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說一句脫胎換骨不為過。
精力充沛的程晝大步流星朝山下走去,并不知道他背後還粘了一片桃葉,師迩打着哈欠蜷縮在桃葉裏,跟着他一搖一晃的又到了護山大陣前。
程晝完全不知情,走的毫無異樣,師迩在葉子裏倦怠的擡了擡眼皮數起了步數,三,二,一。
出來了!
師迩還來不及為出來歡呼,就被一陣巨大的壓力劈頭蓋臉直壓到了地上,噴出了一口血。
程晝只覺得背後突然一重,多年來出生入死的直覺讓他本能的閃避開來,兩三步後才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十一二歲的纖弱少年趴在地上,雙肩不住的震顫,似乎無力支撐空氣的重量。
荒郊野嶺,衣着上乘的纖弱少年,程晝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閻羅君?”
師迩擡起頭看向程晝,"我是。"
那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超脫了生死時空,以巨大的沖擊力撞入了程晝的眼中,程晝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着師迩努力了半天依舊站起不起,如夢初醒般走向師迩,擔憂的說,"你還好吧。"然後在距離師迩一步之遙之時迅速抽出袖劍直奔師迩要害而去!
寬薄的劍刃帶起空氣被破開的聲音,像一道迅急的閃電,直擊到師迩脖頸一寸之前,而後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上,劍刃被力量反震出了弧線,積蓄的反震力将程晝都帶着退後了三步,手臂不住的發麻。
“你大概不知道你是怎麽活過來的。”師迩放棄了掙紮,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斜趴着,“我跟你定了同命契哦,你來猜一猜同命契是什麽樣的?”
程晝心裏一驚,面上已經帶了出來。
師迩嘆了口氣,帶了點憐憫的味道,“對哦,意思就是我生你生,我死你死,從此以後,你都是我生命的附庸。你覺得怎麽樣?”
程晝萬分識時務的收起來袖劍,“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那是什麽表情,我對支配你的人生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如你所見,”師迩無奈的攤開雙手,“我遇到一點小麻煩。”
程晝配合的問,“需要我做點什麽嗎?”
“你是要回京城的吧,帶上我。”
“只需要帶您去京城就夠了嗎?”
“是的,我承諾到京城後,對不幹擾你的人生直到你死後魂魄歸我。”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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