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親人
由于門房的知情知趣,什麽都沒提,三皇子也就當什麽也不知道,想就這麽默契的把侯爺夜闖皇子府的事情壓了下去,一切風平浪靜,可剛剛明白過來是程晝搞的鬼劫走人的三皇子護衛隊不答應,一衆人等恨地咬牙切齒,非要三皇子去向程晝要個說法。
把三皇子煩的頭疼,“不就是跟你們開個玩笑嗎,人最後不還還回來了嗎,不服氣是吧,不服氣多練練身手去啊,被人在府裏摸了一個來回,還等到人家親自上門送還才知道是誰,丢不丢人,還讨說法,讨個……咳,總之,都下去訓練去,被擱爺眼前晃悠,嫌爺事情不夠多是吧?”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戶部事情格外多,等待批示的公文都得用麻袋裝,三皇子熬了一宿,看了一根筷子那麽高的公文,還是不夠,不夠跟朝堂上那些個老家夥扯掰。
三皇子摸了摸自己僵直的脖子,不耐煩的站起來活動了活動手腳,掃了眼剛收的小侍衛,“你,去看看師迩怎麽樣了。”
小侍衛剛要走,又被三皇子叫住,“回來,我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三皇子率先大步朝後偏院走去,小侍衛在背後偷偷翻了個白眼,做了一個咬他肉的動作,很快也跟上去了。
三皇子這個愛好美人的毛病真是根深蒂固,沉疴難起,本來煩悶燥郁的心情在看到師迩的時候瞬間變得晴空萬裏。
“你醒啦?有沒有胃口吃點什麽。”
師迩越過三皇子殷切的目光,對上小侍衛咬牙切齒要殺人的臉,小侍衛說,“三皇子問你話呢,快回答啊。”
師迩收回目光,在床上側身做了半個謝禮,因為角度微妙的關系,看上去竟然像是在對小侍衛施禮,“多謝。”
小侍衛在三皇子身後傲慢的一扭臉,臉上浮起可疑的兩朵紅暈,別別扭扭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前面什麽都不知道的三皇子笑的很開心,“免禮免禮,”随口囑咐道,“哪位禦醫來治的傷,重賞。”
身後有仆從立刻應了,飛快出去準備。
小侍衛又偷偷翻了白眼。
三皇子親親熱熱的去拉師迩的手,師迩對這種事情一點感覺都沒有,平素懶得動彈,被人抱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師迩啊,再等幾天我把戶部的賬簿料理清楚,一幹事宜都準備妥當了就可以南下赈災了。”心疼的摸着師迩纖長的小手,“你看你剛受了傷,一路長途跋涉的多不利于恢複啊,不如留在府裏養傷,你要找的人只要在衢州,我翻地三尺也幫你找到啊。”
小侍衛簡直要跳腳,眼睛瞪的溜圓溜圓的,氣鼓鼓的猛瞪師迩,殺氣太強烈,師迩很快感覺到了,順着小侍衛的視線看下去,是握着一起的手。
師迩一邊若無其事的把手抽出來,一邊說,“我傷不嚴重,當初說好了帶我南下,皇子這是要反悔?”
“不是不是。”三皇子見不得美人蹙眉,“只是路上颠簸辛苦,要受委屈的。”
師迩觑了眼臉色好很多的小侍衛,問三皇子,“這位是?”
三皇子聞言側頭看了眼身邊這位毫無特色的小侍衛,解釋道,“前段時間新收的,叫李軒淩,救了我一命,是我的貼身侍衛。”
“如果可以,我想跟這位……李侍衛聊一聊。”
三皇子嘴巴張大,在李軒淩和師迩之間來回看,容貌相差懸殊,師迩怎麽會對這樣的小侍衛感興趣?不過他身邊也不缺侍衛用,“……也好。我公務繁忙,讓他陪你打發打發時間。 ”
等三皇子一走,李軒淩就一把摘了死沉的頭盔,腳一伸勾了把椅子迅速坐下去,伸手解身上的甲胄,“快點過來幫我解開,沉死了。”
師迩慢吞吞的走過來,還沒過來又被李淩軒嫌棄翻了個白眼,“算了算了,你還傷着回床上躺着去。”
“您,來人界做什麽?”
“當然是來見我可憐的、鄉下的、父不詳的病弱外甥女。”李淩軒跟系成死結的帶子做鬥争。
“我是男人。”
“哈哈哈,好吧,我可愛的小外甥,快過來跟着你淩姨回家,你這麽跑出來,道衡會哭的。”
屋子不大,師迩走的再慢,十幾步也到了李淩軒身邊,幫他解盔甲細密的綁帶,“大人說他失憶了,一個失憶的人想必不會記得我。”
李淩軒無言以對,總不能這會兒拆道衡的臺說他胡扯,只好眼睛一蹬,“亂費什麽話,你這風吹倒地的小身板就昨天那種低級到不能再低級的魔族都能……”頓了頓,咽下了一點傷人的實話,換了個話題,“乖乖回山上養傷等道衡回來好不好?
師迩後退了一步,“我不要回去,我要找大人。淩姨你這麽說會讓我覺得大人是故意拿失憶當借口離開的。”
李淩軒好懸一口氣沒噎住,勉勉強強的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怎麽會,淩姨幫你去找,找到了一定壓着他回去,你耐心回去等,不要讓淩姨擔心好嗎?”
師迩是個三百年獨自憂懼的人,內心纖細敏感,聽出來她的話半真半假,可那裏面的真誠的擔心卻讓他無可拒絕,如果是強硬的逼迫他走,他還能豁出去撕下臉皮撒嬌也好,耍賴也好,不擇手段的堅決不回,可是這帶着真心的一句關切話,把他身上所有的刺都抹平了。
師迩很想依戀的在她懷裏蹭蹭,最後還是冷着一張臉又後退了一步。
“道衡有什麽好找的啊,”她見說不動師迩,只好換一種策略,往死裏黑道衡,“他樹敵無數你知道嗎?我們出去的時候都不敢說認識他,就怕被圍毆。你身上這焚焱咒就是替他擋的災吧?廢了多大勁才給你吊住了一口氣,你還有去找他,不是次次都能這麽好運的。”
苦口婆心的勸說并非沒有作用,至少聽的師迩心裏酸酸澀澀的,替道衡分辨了一句,“不是的,是我主動推開大人替大人擋咒的。大人對我很好。”
當然好,親生閨女也就這麽養了。李淩軒抽空偷偷翻了個白眼,這不是要哄你回去嗎,“他做人很失敗的,神魔兩族,魔族全體死敵,神族絕大半都很樂意看他倒黴,最重要的是,他刑期未滿私自出逃,現在還在被神族追緝。他還騙你說失憶扔下你跑了,這麽一個大渣,還找他幹嘛,乖乖回去養傷,要見也要等他改造好了啊!”
看到快把小孩子說哭了,李淩軒也挺不忍心的,但想起那天道衡專程找到她請她幫忙照看師迩時那種驕傲又疼惜的樣子,還是狠下心把道衡往惡貫滿盈裏黑,開始還比較別扭,越到後來越說的起勁,撸胳膊踩凳子一條條痛訴道衡,之前還好說是根據事實誇大扭曲的抹黑,現在完全是臆想了,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大罪都按他頭上輪一遍。
“恩。”師迩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唾沫,小心翼翼的打斷了李淩軒手舞足蹈的長篇大論,“我突然想起來,淩姨好像也是不能滞留人界的吧,這麽說來,淩姨也是偷溜出來的?”
“……”我靠,這倒黴孩子!
師迩觀察着李淩軒的表情,繼續說,“那我們就當誰也沒看見誰?”
李淩軒臉色發臭,耷拉着眼角,把手指揉捏的啪啪作響,“當沒看見你昨晚就見閻王去了,輪得到你現在跟我講條件?”頓了頓,“這事兒沒商量,等下我就召青鳥過來送你回去。”
到這一步已經是圖窮匕見了,看得出來,李淩軒拼着被發現的風險也要把他安全的送回去。
師迩垂下了頭,從李淩軒的位置看過去是一個非常惹人憐愛的姿态,李淩軒面上短暫地出現了一絲猶豫,走過去安撫地摸着師迩的頭發。
師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純黑的眼珠被淚花一泡更剔透純粹,委屈的仰着頭看向李淩軒,“可是,我已經跟人定過同命契了啊。”
“!!!!!”
“卧槽!哪個王八蛋趁火打劫?我去滅了他!”李淩軒簡直出離了憤怒,整個人都好像被高漲的怒火包圍了。
同命契會将定契的兩個人的命運糅合到一處,幾乎可以做到同生共死,禍福與共,在大部分情況下,是神界締結婚姻時雙方才會下定的。
看着師迩稚嫩嬌小的身形,李淩軒心疼不已,“你還是個孩子啊,是哪個禽獸不如的家夥敢這麽來的?”
師迩:“……”
師迩:“是個人族。”
李淩軒:“那太好了,直接打到他毀契就好了,你淩姨可是能一根小指頭摁死半個大周的人族的喲。”
師迩:“是我自己選的。”
李淩軒:“……”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麽恨嫁嗎?
師迩:“所以我要留着這兒跟他在一起,他去哪兒,我去哪兒。”
李淩軒發現自己處理不了這樣複雜的家庭問題,小師迩正經的看護人不在,自己上去棒打鴛鴦底氣又不足,于是所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她殺氣騰騰地問:“跟你定契的人族在哪兒?”
師迩并不配合,旁若無人的爬上床給自己蓋了被子,才仿佛疑惑的面向李淩軒問道:“我要睡了,淩姨要在這邊看着嗎?”
李淩軒憋着一肚子氣回去了,臨走的時候扔下一句話,“三天之內我要見到他,只要他離開你身邊百米之內,我就送你回去。”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程晝不能出京城,但不跟着程晝又會被送回去。
在他看來把人家踹了後再回去求和好跟把扔掉的隔夜飯再撿起來吃是一樣惡心的。
師迩最後決定去找程晝,跟三皇子打了個招呼就被三皇子周到又體貼地派人送到了欽國侯府。
程晝很驚訝,內心歡欣鼓舞這是忍受不了三皇子的性格重新回來了嗎?
師迩制止住了給他準備茶水糕點的舉動,拿出一片似玉非玉的薄片遞給了程晝,上面的紋路已經被用鮮血塗抹過一遍了,“過來照着紋路把它塗上,然後我們就兩清了。”
兩清?程晝冷笑,這是做夢,既然我想毀約的時候沒毀成,現在就別想兩清,“然後呢,您打算怎麽辦?”
師迩平靜的說,“去問問小斑鸠願不願意陪我定。”
程晝面上冷靜心裏已經氣到發黑,這麽快就找到下家了,迫不及待的甩了上家?
“是因為我不能出京的原因?”
師迩點頭,“對。”
“那我要是能跟着去衢州赈災呢?”程晝追問。
師迩想了一下,“如果你能在三天內确定去衢州的話,我……”
“好的!”程晝斬釘截鐵的打斷了師迩,“我會在三天之內做到的,到時候我去接你回來。”
師迩想說點什麽又閉上了嘴巴,揮了揮手,示意三皇子的侍衛可以回去了。
而程晝,突然忙碌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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