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接下來的路因為李淩軒需要靜養,所以,一路之上都很平靜。
程晝也得以十分平靜的陪着師迩在馬車裏吃水果。
這是路邊休息時,身後的桃樹突然結出來的桃子,這個‘突然’确實吓了程晝一跳,但是确實又大又水靈,于是程晝面不改色的把它們洗淨削皮切片盛盤端到了師迩面前。
那桃子又大又紅,洗幹淨後晶瑩勻潤特別好看,但好看不代表好吃——太酸了,程晝覺得自己的牙都要掉了,所以一片片吃着桃子毫無異樣的師迩就格外紮眼了。
師迩用銀簽子紮起切成一小塊一塊兒的桃子肉,有條不紊的送到嘴裏,咽下去後又紮下一塊,不一會兒整盤桃子已經下去一大半,還順手喂了程晝一塊兒。
就是現在程晝含着那一塊兒。
這個桃子塊兒切的很讨巧,不至于太大一口吃不下,也不至于太小沒嚼頭,所以,那并不是一個能不咀嚼就輕松咽下去的大小。
這時候,師迩大大的眼睛裏突然蓄滿了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程晝顧不得酸不酸的問題了,幾口咽下去,倒了杯茶遞給師迩,“可是太酸了?喝一口茶水沖一下味道吧。”
師迩很疑惑的摸上自己的臉,沾了一手淚水,才發現自己居然流淚了,搖搖頭拒絕了茶水,轉過身把眼淚擦幹,他絕對不允許自己露出如此軟弱的姿态還被人看見。
這突如其來的脆弱,被重重掩蓋在心底的惶恐,對未來無可着力的慌亂,在這一刻濃縮成了故作堅強的背影。
“你還好吧?”程晝等了等沒回應,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橫笛,正好這笛子我也帶來了,有一首曲子我吹的最熟。”
一邊說,一邊從馬車的隔板裏拿出一根玉笛,橫在唇間吹了起來。
那是一只歡快的小調,簡單短小,只吹過一遍就能讓人跟着哼起調子來,程晝不斷重複地吹着,在第五遍的時候,也許是氣氛太好,也許是空氣很甜,也許是桃子很漂亮,師迩眼睛裏還有殘存的淚光,但不耽誤那緊盯着笛子亮晶晶的眼神,突然說,“我也有一根笛子。”
盡一切可能去制造共同話題拉近關系是“如何追到未來夫人”的第一要務,程晝立馬接話,“那是個什麽樣的笛子呢?”
師迩一甩袖子,一根骨笛就出現在手心裏,“就是這個,大人教過我如何吹奏,可惜我那時貪玩沒有好好學。”
程晝并不樂意師迩提起除了他以為的任何人,不留痕跡的轉了話題,“這些桃子太酸了,等出了這荒山到有人煙的鎮上我去讓人買點應時的水果來。”
師迩想起道衡,一時之間酸澀感盈滿心頭,“不用了,我喜歡這個桃子。”
程晝不解,“嗯,這樣既酸又好看的桃子也很難找到呢。”
“是啊,那麽漂亮的一個桃子,居然是酸掉牙的。”師迩表現出來的是一種親昵的嫌棄,“和當初大人找了八天才找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程晝閉上了嘴巴。
在他沒找到不會提起旁人的話題之前,他不打算說話了。
這是時有一個士兵過來禀報,說三皇子五皇子邀程侯爺過去一敘。
程晝回頭問師迩,“你去嗎?”
“去。”師迩張開手撲到了程晝懷裏。
把一旁的小士兵看的面紅耳赤的,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他經不住幻想了下像師迩這般相貌的美人主動撲過來,沒想完就覺得胸口撲通撲通亂跳鼻血都要流出來了,不經對走在前方,面不改色地程晝報了崇高的敬意,這才是大人物啊,視美色如枯骨的佛祖境界啊。
程晝對一旁小士兵的心思毫不知情,一路走來露宿的帳篷,就算是皇子,在帳篷方面也沒有太大的特權,只比一般士兵的帳篷稍微大了一點不那麽擁擠而已。
說是大,也大不到哪裏去,至少,三皇子,五皇子,李淩軒,程晝,師迩才五個人,往裏一站,也滿當當的,再來多一個也不行。
“怎麽了?”由完全不知情的程晝發問開始。
五皇子就沒停下抱怨的嘴,全程攻擊他那不長腦子的三哥,看誰都好人,見誰都發糧的愚蠢行為。
一刻鐘的抱怨,壓縮成一句話就是,赈災糧食不夠了。
程晝負責聽,李淩軒負責拉住一旁想打人的三皇子。
三皇子氣哼哼的說,“不還是有解決方法的嗎?”
是的,很能散財(遍地發糧食)的三皇子,也很能聚財——用一腔熱情‘感化’(三皇子堅持用感化,作為赈災小隊裏最位高權重的那一個,大家表示,我們能有什麽辦法,當然是聽他的)了一個蓮花鎮的大!糧商,大糧商表示,只要您幫我找回突然失蹤的女兒,我定當拿出所有庫存的糧食全力助您。
“是啊,當然有方法啊,”五皇子給氣樂了,“那請三哥您抽人手去幫那大糧商找女兒去啊!”
結果當然是抽不出來,帶出來的人安排分配,每日清點數目,核對賬冊,護衛糧食,簡直恨不得一個人劈成三瓣使,哪裏來的多餘人手?
程晝不太确定叫自己來的目的,試探的問了一句,“比如威逼利誘一下呢?”
五皇子只是翻了個白眼,三皇子就跟戳了雞血似的,整個人無比亢奮,李淩軒都拉不住,激動的沖程晝吼,“虧你還是個侯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知不知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知不知道?不管對方多不堪都不能去觸犯法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程晝現在只想拿杯茶堵住他的嘴,無比慶幸當初選了五皇子而不是三皇子。
場面很混亂,三皇子一個人的聲音就頂得上千軍萬馬,不愧是我們家小斑鸠。師迩很欣慰的看了一眼三皇子,然後袖子一揮,嘩啦啦,這個擁擠嘈雜的小帳篷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堆金銀珠寶。
每一件都是精工細作不可多得的珍品。
師迩很溫柔的問三皇子,“這些夠不夠?不夠還有。”
三皇子大張的嘴巴裏能塞下去三個雞蛋,毫無皇家第一美少年的矜持,飛撲到那一堆珠寶上,挨個摸了一遍後,就往師迩身上蹭——被李淩軒和程晝同時拉開了——“師迩,你簡直是個救苦救難的小仙子,要我報恩嗎?”
程晝已經不是想了,他端起一杯茶送到了三皇子手裏。
三皇子這人不記仇,樂呵呵的道謝,“謝謝,不過我不渴。”
誰管你渴不渴?
五皇子很克制的只站在邊上抓了一把細細查看,這時候這些都不是錢,都是未來能救命的糧食。
程晝突然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視線,本能看過去,正對上李淩軒的視線。
程晝立刻反省自己不該給三皇子遞茶應該等淩姨自己遞的,就感覺一陣炫目的白光,腦海裏驟然出現李淩軒的聲音,“帶小師迩去幫糧商找人。”
白光消失,三皇子還在喋喋不休,程晝心有餘悸,眼尖的看見李淩軒手指輕輕指着五皇子一揮,本來目光纏綿看着珠寶的五皇子突然眼神嚴厲,“不不不,我們不能要這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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