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章十一·河山
前半生沈望舒的身份地位都太過特殊,倚霄宮又不是什麽安平和樂的地方,故而他幾乎就不曾參加過任何的婚宴。
只是想想也知道,十一人對着六個牌位拜堂成親的場景,該是何等的荒謬。
大約薛無涯也沒這個耐性,一個禮堂也不能一氣排開這麽多人,他還沒準備這麽大段的長綢,故而那位羿先生高喊“一拜天地”的時候,十位新婦在奴仆的攙扶下轉身,薛無涯則一人走到了最前頭,向着空空如也的中庭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新婦們又轉回身來,薛無涯仍舊站在最前頭,向着桌上的六個牌位下拜。
只是這薛無涯當真古怪,對着皇天後土也只草草地點了頭,但對着六塊連做工都不算多麽精致的牌位,卻固執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一絲不茍。
“這些牌位……到底是什麽人啊?”葉無咎都不禁好奇了,然後按照他和他岳父的思維想了想,驚道:“莫非這些都是和他共創基業的手足兄弟麽?”
應當不是,畢竟九嶷宮好像沒有這樣的習慣,至少沈千峰就沒有。那麽多和他并肩創下這個黑道第一宮的手足兄弟,最後還不是被他給親手屠戮殆盡了麽。
沈望舒現在更為好奇的,就是夫妻交拜的時候薛無涯究竟要怎樣。
莫不是十位新婦一字排開,他站在對面,草草一點頭就算禮成了?
可好奇歸好奇,蒼天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羿先生剛剛喊完“夫妻對拜”,一堂的仆婦來不及調度,便聽一聲清朗的“且慢”劃破長空,自湧波山莊的牆外傳來,然後飄進園中,擲地有聲。
“什麽人?竟敢壞本座的好事?”薛無涯惱怒極了,呵斥一聲,然後不得不暫停拜堂。畢竟這種時候能喊出且慢來的,不管為了何事,都不見得是真心實意道賀來的。
沈望舒聽見身後又破風聲,一回頭便見兩道素色的影子從身後飛掠而過,左邊那個人甚至還幾不可查地沖他點了點頭。
那兩道影子同時拔地而起,又同時翩然而落,宛若驚鴻一般,動作都一般無二。待兩人落地站定之後,才能看清這二人左邊是個滿頭華發的男子,右邊則是個氣質脫俗的女子。左邊那人自然是少年白頭的秋暝,而右邊那個,則是為了弟子匆忙趕來的空谷居士阮清。
這二人都穿着月白色的衣裳,用着同樣的輕功,有着配合了千百次一般的默契,甚至從容貌上看也十分般配。可不知為什麽,沈望舒看看秋暝再看看阮清,莫名就有些不舒服。
忽然來了兩個不速之客,薛無涯還沒什麽反應,那位羿先生便先上前一步,手上擺出防禦的姿勢,疾言厲色地問:“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薛先生娶親,原本是件喜事。”秋暝溫和地開口。這種上門尋釁要人的事,他都拿出了十二萬分的禮貌和客氣。
薛無涯哼了一聲,“莫非二位是道喜來的?可惜薛某不認得二位,只怕是當不起了!”
阮清則微微一笑,朗聲道:“薛先生誤會了,我二人前來,只是有一事相詢。”
“你們是什麽東西,也敢在我湧波山莊指手畫腳?”薛無涯不悅地挑了眉,眼底有戾氣閃動。
站在最邊上的丁雪茶大約是聽出了師父的聲音,一時有些激動,身子不安地晃了晃,擡手想去掀蓋頭,可又仿佛在害怕什麽一般,到底放了回去。
秋暝仍舊好脾氣,拱了拱手,“不請自來還未曾報上名來,是我們失禮,還請莫怪。在下翠湖居秋暝,這是師妹阮清。”
薛無涯眯着眼打量了兩人幾眼,最後只哦了一聲,“真是不巧,都沒聽說過。不過秋先生幾日前和本座交過手,功夫很好啊。如此厲害的人物,在江湖上卻沒什麽名氣,有點可惜。”
那是你孤陋寡聞!沈望舒暗笑。連他都知道秋暝年輕時的名聲,只不過是二十年前他選擇了歸隐而已。至于阮清,那是近些年才開始在江湖上有走動的,名聲不是很顯。
阮清到底沉不住氣些,一雙秀眉高挑,就要說些什麽,不過到底是看着秋暝給她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這才沒有開口。
秋暝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話。
“看在你前幾日竟然能和本座戰成平手的份上,說吧,你有什麽問題要問。”薛無涯懶洋洋的,也并沒有多把這二人放在眼裏的意思。
“敢問薛先生,今日所……娶的女子之中,是否都來歷清明且是自願的?”秋暝的聲音緩緩的,仿佛秋水潺潺,清涼卻不寒冷,能安撫人心躁動。
薛無涯嗤笑一聲,“這事和你有什麽關系?翠湖居什麽時候也管別人姻緣之事了?”
“在下也不管他人姻緣之事,只不過聽說,婚姻大事須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若缺了一樣,便是憾事一件。”
薛無涯不由得笑意更深,“還說不管?那你看看你剛剛問的都是什麽話。”
阮清忍不住了,提高了一些音量,“別人管不了,但我們翠湖自己的弟子總該能管的。我座下弟子,父母早亡,在世間也并無別的親眷,她的婚姻大事是不是該我這個做師父的點了頭才算?如今六禮未行,她就被薛先生拉來拜堂了,你說我這個做師父的該不該來看一看?”
別說是薛無涯了,便是羿先生聞言也不由得臉色一變。
看樣子這些女子大概真是他們随意搶來擄來的,名姓不知,來歷不知,可能婚配與否也不知,只是容貌足夠好看,或是足夠好拿下,便不問青紅皂白帶回來,強行綁了成親,卻未曾想這一下子踢到了鐵板,竟惹到了翠湖居頭上去。
不過薛無涯旋即又鎮定下來,笑得頗有些無賴,“這紅口白牙的,阮……阮姑娘上下嘴皮一碰就把本座的新夫人給劃到翠湖門下去了,有點厲害。”
“那薛先生敢不敢讓在下一看?”阮清寸步不讓,針鋒相對。
那羿先生便呵斥道:“荒唐,禮節未成,何況這蓋頭也不是能輕易挑落的,阮居士還請注意分寸。”
“莫非是你們不敢嗎?”阮清冷笑一聲,忽然目光一凜,掃向站在邊上的一個女子,也不曾掀蓋頭,便輕叱一聲:“逆徒,師父來了這麽久也不曾相迎,還杵在那兒做什麽?”
先前踟蹰了好一陣的丁雪茶似乎因為師父師伯來了就忽然有了勇氣,一把掀落蓋頭,脆生生地喊了句“師父”,仿佛黃莺出谷一般,就要往那邊奔過去。
只是薛無涯又哪裏能讓她這麽輕易地走脫,當即伸手一攔,“你說是便是,誰知這是不是臭丫頭為了脫身而跟你們唱了一出戲呢?”
“為了脫身?”秋暝沉默了好一陣,也是逮着這個言語的漏洞才答話了,“那在下可不可以理解為,薛先生如今這十位新娘,至少得有一位不是自願嫁入湧波山莊的?”
“你什麽意思?”薛無涯立刻目露兇光。
趁着下面對峙,沈望舒就趴在檐上打量着大廳裏的情形。除了薛無涯、羿先生、秋暝、阮清、十位新娘還有十個仆婦,這裏竟是一個賓客都沒有,冷冷清清的,自然也不見上次那個和薛無涯争執的那個神秘的黑衣人。
可聽他們上次說話的意思,薛無涯所做之事,其實也只是十之五六,或者說多半也是在那個神秘人的教唆撺掇之下才行的。如今那人沒在,單抓個薛無涯沒什麽意思,關鍵是……會不會打草驚蛇呢?
“翠湖居第五代弟子丁雪茶,手腕上還挂着翠湖的玉鈴,上頭有翠湖居和名字、師承,是與不是只消一驗便是。”阮清看着自己的弟子,面色變得鐵青,連聲音也仿佛是在寒冰中淬過一般,顯然是氣急了,“連我們翠湖的弟子薛先生都能想抓就抓想迫就迫,倘若遇上尋常人家的普通女子,又該如何呢?”
只見丁雪茶惴惴不安地站在那裏,穿着一身長出不少的斑駁嫁衣,頭上戴着金漆都有些褪色的發冠,面上塗着打翻胭脂盒似的妝,狼狽極了,也可笑極了。聽謝璧所說,丁雪茶是第五代弟子裏最小的一個,素日性子又好,十分讨喜,幾乎是被整個門派一起寵着長大的,怎麽會有這麽狼狽的時候。難怪作為師父的阮清會這麽生氣。
薛無涯一看就是個粗人,就連想要除掉蕭煥與沈望舒之事都是自己親手去做,只消自己武功夠強,便不畏懼任何人知曉,自然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麽花巧的言辭去應對。
但那個羿先生看起來就機靈多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阮居士,或許令徒一向乖巧,但您是否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誰說丁姑娘沒有報知您,便是我們湧波山莊強搶了?”
“你……”竟然還敢狡辯,阮清自然怒意更甚。
羿先生卻勾起嘴角,态度看似很恭敬,語氣卻十分惡劣,“萬一丁姑娘是心甘情願就要跟我們主子走呢?”
“我不是……”丁雪茶大約也沒受過這樣的污蔑,竟然急得跺腳。
阮清也嗤笑了一聲,“憑他?也配!”
葉無咎忍不住笑出聲了,強行捂住嘴,險些把自己憋得咳嗽,“哎喲這人真是能編,丁雪茶也不知道能看上薛無涯哪裏,看上他老還是醜啊?”
沈望舒搖了搖頭,暗道那羿先生也是急得出了昏招。在翠湖居,別的師兄師伯師叔不說,單看秋暝與謝璧兩個,哪個樣貌不比薛無涯強多了?且看這幾日謝璧那着急的樣子,平素裏應該也是把丁雪茶視為珍寶的吧。
誰知阮清不過說了句大實話,薛無涯卻忽而震怒,上前一步,“你說什麽?”
習武之人還是有些警覺的,阮清當即握住了腰間的佩劍,只待他一暴起便拔出迎戰,“我有說錯麽?雪茶兒雖說父母亡故,但卻是我翠湖居五代弟子,又正值青春年少,模樣也出挑,她會看上你?只怕是你癡人說夢!”
她每說一句,沈望舒便見薛無涯的拳頭緊了一份,額上的青筋也一股股地凸起,仿佛爬滿了青色的蚯蚓。待阮清最後一句話出口,薛無涯便暴喝一聲,震得房頂似乎都抖了一抖。
“當心!”秋暝見勢不好,出手拉住阮清的胳膊,足尖點地一旋,往側裏滑出三尺遠。
哐——
葉無咎和沈望舒雖然躲着,卻被這一聲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薛無涯整個人如同被蓄滿力氣拉開又放出的弓箭一般,眨眼之間便劈出一掌。
掌風落處,恰好是剛剛阮清所站的地方。
而她剛剛所落腳的青石板,卻讓薛無涯這滿含怒意的一掌給盡數劈成了齑粉!
作者有話要說: boss要開了啊,還有沒有要參團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