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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用詞彙很難形容烏羅現在的心情,他覺得自己似乎在觀看某個人自我意識初萌的階段,又覺得這場景遠沒那麽宏大。

烏羅決定暫時不去指正“他”。

“你要我給你起個名字?”他略帶着點微妙的口吻詢問道。

這句話委實太長,縱然瘸子在語言方面有無與倫比的天賦還是被震住了,他大概是沒有想到一個人的名字居然能有這麽難念,因此他強調道“烏,烏。”

很快他又指向了地上的圖畫“鳥、鳥。”

為了表示強調,瘸子還伸出一根手指來表示數量。

他在期望烏羅定義自己,就如同烏與鳥意味着什麽。

烏羅猜測對方大概是想這麽告訴他,一時間竟然覺得有點啼笑皆非,對方的求知若渴簡直令他在一瞬間以為自己回歸了正常的文明社會,而不是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原始部落裏。

“華。”

烏羅上下打量了會兒瘸子,心道你這麽話痨幹脆給你起個諧音。

這個字重複三四次之後,瘸子終于将它跟自己對應在一起,他興奮地拍起大腿,挨着誰都喊自己的名字,先是聾子被他晃得快要吐出膽汁來,接下來受害的就是那幾個湊在火堆邊想拿木炭玩的小孩子,幾乎每個都被瘸子抓起來舉在空中晃了小半圈。

聾子對此毫無感覺,他只是繼續自己手頭的工作。

小孩子們大多挺好奇的,不過他們對烏羅還抱有一定的警惕心,不像是瘸子那樣親近,因此并沒有說什麽。烏羅凝視着瘸子的手部肌肉,他忽然意識到個自己之前就注意到可一直在忽略的要點。

這群原始人……是不是長得太過健壯跟高大了一些。

烏羅的歷史學得不太好,不過對營養學還稍微有那麽點心得,如果每頓都像他們昨天那樣,這些人沒有瘦得皮包骨頭都算對得起上蒼了,絕不可能維持這樣的活力跟體魄。

這仿佛是玩笑話的另一個有力證據,可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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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暫時沒辦法得到答案,烏羅只好繼續低頭砸起自己的石頭來,好在得到了名字的華頗為心滿意足,暫時沒有來騷擾他的意思。孩子們見大人不再發出聲音來,皆都一哄而散,或是玩耍,或是幫忙去了。

直到晚上,外出的人終于回來了,男人們帶回來一頭巨大的鹿,而被處理得一塌糊塗的狼屍同樣被拖進洞穴。而女人們則用獸皮裙托着果子跟果實往回走,還有幾個孩子興高采烈地跟在他們後面進來,手裏還抓着青蛙跟蚯蚓。

烏羅一整天都沒吃飯,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看着今晚的盛宴,對比起昨天的簡陋,簡直有點懷疑人生。

一天不見,首領頭上的羽毛又多了不少,她手裏提着只肥到有點驚人的野雞,長相接近松雞,但是體型酷似火雞,已經做過簡單的處理。

這些食物都被放在了一起,首領再一次看了看烏羅的箱子,覺得有點遺憾,不過很快就揮去了這樣的感覺。

首領還不知道該怎麽使用那個東西,而且那裏面藏着很厲害的草藥。以前受傷的地方總會又腫又痛,有時候還會流水,讓人頭暈上好一會兒,可是那個人拿東西擦過之後,就沒有這種感覺了。

部落不需要一個多生火的人,可是需要一個巫。

與昨日并無不同,狩獵的人一回來,就熱火朝天地開始幹活,不過這次還多了一件事,鹿與雞的頭被一起搗碎,那些被暴力剝下的狼皮平鋪在地上,腦漿跟血的混合體被塗抹在皮上,等塗抹地差不多之後,他們就找比較圓滑的大石頭來捶打。

還沒吃飯就要幹活,太悲慘了。

烏羅簡直要為他們抹一把鱷魚的眼淚,不過一如早上,首領始終沒有叫他幹活,好像就這麽打算白養着他一樣,倒是對華跟聾子的态度則較為惡劣,催促着他們過來幫忙。

晚飯幾乎每個人都要出力,就連首領自己也是一樣,她通常負責拆開這些動物。

鹿顯然還沒死太久,血還在流動,它被砸碎的腦袋下面被割開了一個大口,男人跟孩子們都湊過去喝了些鹿血。

這場景實在過于震撼,尤其是這些人還在意猶未盡地舔舐牙齒跟嘴唇上殘留的血液時,讓整個山洞都籠罩上了一層陰影。

首領很快就轉過頭來催促烏羅上前,烏羅謹慎地搖頭拒絕了,這讓沒輪上的華很受刺激,他哀怨地看着烏羅,眼睛裏仿佛還閃爍着淚花。

要不是正在忙,大概就要沖上來怒斥烏羅為什麽這麽浪費。

喝血可能是因為缺乏鹽,也有些部落傳統裏意味着吞食敵人的生命跟勇氣。

烏羅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移開相當動搖的眼神,試圖說服自己不要那麽大驚小怪的,畢竟那些人只是在喝鹿血,而不是在吃人。

內髒被取出來放在幾張巨大的葉子上,邊緣稍稍包起,昨天可能是因為獵物太小的緣故,沒用到這些葉子,烏羅沒太注意它們是怎麽被拿出來的,男人們把包着內髒的葉子卷起來帶出去清洗跟處理,巨鹿剩餘的血跟脂肪殘渣淅淅瀝瀝地滲透在剛被腦漿摩擦過的獸皮上。

這個山洞裏雖然沒有陶器之類的東西,但是也有小石頭做成的碗具,不過看模樣很難說像硯臺還是石板片陷了個淺坑。照顧嬰兒的女人首先得到了食物,她得到了一塊生肉跟幾個果子,而後費力将果子砸成碎末,用手指搓着往嬰兒嘴裏塞。

烏羅有點看不下去了,就算這孩子免疫力再高,這麽吃下去也會出事的。

“停!”

女人驚住了,她倒不是聽懂了烏羅在說什麽,而是那聲音随着手一同擋在了她面前,她低聲吼叫起來,模仿野獸的嘶鳴,試圖恐吓這個阻止她孩子進食的男人。部落裏沒怎麽起過争執,大家都有點不知所措地看向首領,而首領只是走過來蹲下,她也不太明白烏羅為什麽要餓死這個嬰兒。

于是首領搖搖頭,打算把烏羅的手拉開。

烏羅從口袋裏抽出濕巾跟紙巾,他嘆了口氣道“你們自己沒有就算了,對待孩子的時候稍微有點衛生意識好嗎?”他知道自己在講廢話,不過并不在意,他将女人的手抓過,對方試圖反抗,最終在首領的示意下安靜了下來。

烏羅看着眼前這只沾染着灰塵跟血沫的手,不由得幽幽地自我解嘲“烏羅老師的衛生第一課開始了,請這位小朋友跟着老師好好洗完手再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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