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按照平時的速度,十五分鐘,剛剛夠睡前洗漱用。
然而,陳書韻還是和以往一樣在曬衣服,莊以凝卻不在寝室裏。
明杳覺得有些奇怪:“陳書韻,你知道莊以凝去哪裏了嗎?”
這貨平時下課都和她一起回寝室,催得要多積極有多積極,但今天自己一直聽歌都沒注意到,還以為莊以凝等不住,自己先回來了。
怎麽寝室都快熄燈了,她還沒回來呢?
隔着一扇窗戶,陳書韻細聲細氣地回她:“怎麽啦杳杳,以凝沒和你說嗎?她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明杳詫異,“不回來了她去哪兒?”
他們這可是寄宿學校,出校門規矩極其嚴格,根本不可能在大晚上跑到哪裏去。
“可能……是和誰一起去玩游戲去了?”陳書韻猜測,“她當時好像很着急的樣子,大概是看你和池嘉讓在說話,所以就和我說了。”
明杳愣了愣。
和誰一起玩游戲?
這還能有誰,當然是池嘉讓啊。
她“哦”了一聲,沒再說話,洗漱完就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明杳破天荒地沒再早起。
她一直到起床鈴打響才爬起來,洗漱完畢打掃完宿舍衛生,和陳書韻一起下樓去吃早飯。
今天的早自習是讀英語,需要英語課代表到講臺的電腦上放錄音,讓大家跟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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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杳到得晚,早自習還有五分鐘就要開始了,正趕上英語課代表杭夏在對着電腦不知所措。
看到明杳進門,他眼睛都亮了一下:“你總算來了。”
明杳這才想起早讀要開電腦這回事,連忙從書包裏拿出鑰匙,幫杭夏把電腦主機的櫃子打開,“啊,對不起啊,我今天起得遲了,都沒來早點幫你把電腦打開。”
“沒事的。”
杭夏扶了扶眼鏡,沖明杳笑了笑。
他皮膚白皙,清秀裏帶着幾分稚嫩,說話也輕柔溫和,就是讓人覺得有種很舒服、很溫暖的感覺。
比起自己那個兇不啦叽又拽上天的傻逼同桌可要好多了。
明杳也忍不住放輕了聲音,和杭夏又閑聊了兩句,正想走下講臺,忽然又被杭夏叫住。
男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問道:“莊以凝她……怎麽沒來?”
“莊以凝?”明杳有些訝異,“她還沒來麽?”
她扭頭看了看莊以凝空蕩蕩的座位,又看了看池嘉讓的。
池嘉讓那個狗也不在。
難道是兩個人昨晚玩游戲玩high了?都快上課了還不知道适可而止?
明杳皺了皺眉頭,對杭夏說了一句“我去找她看看”,然後就匆匆離開了教室。
早讀時刻的英語小教室,根本沒有人經過,一排教室都安安靜靜的。
明杳輕車熟路,到了池嘉讓常駐的那間教室,敲了敲門。
窗戶很快就被人打開了。
池嘉讓似乎剛睡醒,眼睛都沒怎麽睜開,聲音也帶着濃濃的啞意:“今天這麽遲?”
明杳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池嘉讓什麽意思。
“送飯一個月,差不多了。”她攤了攤手,冷冷道,“莊以凝呢?叫她快點去早讀。你自己不讀書,不要拉着她一起堕落。”
“——莊以凝?”
池嘉讓拉長了尾音,靠在窗框上,眯着眼睛看她,顯然有些不太明白她在說什麽。
明杳踮起腳尖,探頭往教室裏看了看。
黑魆魆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有沒有人。
“別看了,就我一個。”池嘉讓打了一個哈欠,懶懶道,“誰和你說莊以凝在我這兒的?”
“……沒誰。”
明杳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想多了。
她有些讪讪地縮回腦袋,有些蔫蔫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今天沒給你帶早飯。”明杳想說什麽,最終卻欲言又止,“算了你等下,我現在跑去超市給你買好了。”
池嘉讓笑了一聲:“幾點了。”
“七點三十七。”明杳看了一眼表,聲音低低的,“我知道已經很遲了,但是我會盡快……”
池嘉讓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自辯:“從這裏到超市來回一趟要多久。”
“我沒注意過……”其實池嘉讓也沒說什麽,但不知道為什麽,明杳莫名覺得有些委屈,“我都說了要幫你去買了,你為什麽還這麽兇啊。”
池嘉讓頓了頓:“我沒有兇你。”
“嗯,是我自己太敏感了。”明杳靜默片刻,抿了抿唇,又說了一句“對不起”,低着頭轉身就要走,“我現在去給你買,你在這裏等我啊。”
“——從這裏到超市有幾百米,就算你往返跑着給我買,至少也要五分鐘。”池嘉讓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帶着戲谑,“而且,你那小短腿跑步還跑得那麽慢,你要多久?七分鐘?十分鐘?回來之後,早讀都要開始了吧?”
啊。
明杳沒想到,池嘉讓竟然是這個意思。
她有些詫異地轉過身,終于擡眼看向了少年:“你不吃……”
“這麽多年沒吃,不都過來了麽。”池嘉讓有些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快點吧,早讀馬上開始了。”
随後,他右手在窗欄上用力一撐。
擡腳飛躍一刻。
走廊外的朝霞穿着霧霭斜斜地籠罩在他身上,從明杳的位置看過去,可以看到清晰地看到空氣中漂浮着無數小塵埃,在他的周身胡亂紛舞。
風也在他的身上停駐,盤旋在他的身後。
像是他最狂熱、最忠實的信徒。
天藍色的T恤幹淨純碎,卻偏偏有一種不可戰勝、不可打敗的狂妄傲氣——這總是能讓明杳想到運動會第一天的時候,池嘉讓不顧一切撞開終點線的樣子。
那一幕,實在是太過、太過教人難忘了。
在這一秒,明杳覺得自己已然失去了所有語言能力。
她張了張口,覺得心似乎都要從喉嚨口蹦出來了,連忙深吸一口氣,把心按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池嘉讓穩穩落地,拍了拍掌心的灰塵,一挑眉看向明杳:“還不走?”
“哦……”明杳覺得自己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隔了很遠的距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那就走吧。”
清晨的英語小教室門口,安靜得不像話。
偌大的校園裏,只能偶爾聽見不遠處傳來的、不知名的鳥叫聲。那一聲又一聲的“咕咕”叫隐隐約約,帶來秋天降臨的第一縷涼意。
池嘉讓就在自己前面走着,少年的肩寬且平,身形颀長,脊背骨刻出清瘦的起起伏伏。
視線更遠處,是紅磚複古的鐘樓。
塔尖很高,分針靜止不動,像是這滿牆的深綠色常春藤一般,亘古不變地俯瞰着這整個世界。
但那藤蔓,卻又是那般雜蕪而蓬勃地生長着。像是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看着看着,明杳有些走神——以至于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腳步,她都沒注意到,一頭撞了上去。
“啊。”
她發出一聲極其驚惶的促音,下意識閉上眼睛,雙手撐到池嘉讓的背上:“幹嘛啊你。”
“——幹嘛。”
回應她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問話。
少年聲音四平八穩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明杳愣了一下,這才發現池嘉讓的這句“幹嘛”并不是對自己說的。
站在他們面前的女生,穿着一件白色蕾絲花邊的襯衫,外罩一件米色背心,下身是一條藏青格子的百褶短裙。
腿又細又長,剪得也是今年最流行的梨花頭,整個人看上去又甜又飒,乍一眼就讓人挪不開眼。
明杳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這張臉挺陌生的,應該不在他們教室那棟樓裏,除非……是高年級的,或者國際部的人?
她看了一眼池嘉讓,後者正懶懶站着,一只手放在兜裏,似乎有些沒精打采,但似乎又很有耐心地等着對面女生開口說話。
——等等,很有耐心?
明杳這時候才意識到什麽,有些尴尬地開了口:“你們聊,那我先走了。”
-“不用。”
-“謝謝。”
池嘉讓和那女生同時開口。
一時間,明杳的腦袋有些暈,她傻呆呆地看向池嘉讓,重複一遍:“我要先……”
“說了你不用。”池嘉讓打斷她,又側過臉,沖對面的女生緩緩道,“這是我女朋友,你有什麽話,直接和她說,好吧。”
明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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