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通電話

林盈盈毫不客氣地把葉之廷擠開，朝櫃臺裏穿靛藍制服女電話員說：“同志，我打個電話。”

她把霍青山的軍人證遞過去。

女電話員被她的臉驚豔了一瞬，接過去看了看，“這你什麽人啊？”

林盈盈：“我對象，給我爸媽打電話申請結婚。”

旁邊的葉之廷嗤了一聲，“不害臊！”

女電話員卻笑起來，問林盈盈撥哪裏，聽那動聽嬌軟的聲音報出地址，她又呆了一下，忍不住拿眼觑林盈盈，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驚訝。

林盈盈笑容乖巧甜美，麻煩她快點。

女電話員拿起話筒開始搖電話連接總機，結果總機忙，要等一下再搖。

林盈盈踮腳往裏看了看，“同志，咱這裏不是撥盤電話啊？”手搖電話性能不大好。

女電話員驕傲道：“別看我們電話老，有些公社都沒電話呢。”

林盈盈：“厲害!那你再搖搖，直接跟總機說首長閨女急事打家裏電話。”

女電話員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地按照林盈盈的辦法試了試，果然總機給轉了線路，她把話筒遞給林盈盈，“同志您請。”

林盈盈朝她甜甜一笑，開始等電話。

葉之廷在一邊咬牙冷笑，“這個電話過去不出一小時全大院帶軍營都知道你的任性。你以為通訊連那幫女兵是嘴嚴的？你知道她們管你叫什麽嗎？”

林盈盈等得有點心焦，順口問：“叫什麽？”

葉之廷哼了一聲，扭頭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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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盈盈擡腳踹他，這時候那邊接線員說電話通了，她便對着電話喂了一聲。

電話裏傳來一道怯弱讨好的聲音，“盈盈？你終于打電話回……”

林盈盈小臉唰的沉下來，冷冷道：“你怎麽又在我們家？我爸媽呢？”

“林……你爸去下面二軍區了，你媽帶團下去取材體驗生活，我、我來幫你爸媽澆菜澆花的。盈盈啊，你和曼曼還好吧，我們曼曼不比你那麽……”

“行啦，”林盈盈冷淡地打斷她，又問了幾個爸媽的問題，見她還想說葉曼曼便啪地扣了電話。

一般媽媽要是不在家，會委托鄰居或者勤務兵照看家裏，不過葉媽總是以林爸老家親戚自居，每次都包攬過去。

想着爸媽不在家的日子，葉媽幽靈一樣在她家晃蕩，林盈盈就想欺負葉曼曼。

葉之廷幸災樂禍地看着她，“呵呵，不在家。”

林盈盈白了他一眼，“你真是越來越欠扁。”

那邊霍青山看林盈盈發脾氣，就走過來問怎麽回事。

林盈盈上演了一出什麽叫快速變臉，小冷臉立刻變小甜美，“沒事呢，我得再打一個電話。”她推着霍青山去一邊等。

霍青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有困難……”

“沒有任何困難！”林盈盈仰頭朝他撒嬌，“等我啊，乖乖噠。”

她飛快地跑回去，又讓電話員幫她轉外婆家。

老人家肯定在的，運氣好的話小舅舅也在家。

電話通了，一聽見外婆那

微啞的聲音，林盈盈就一疊聲地撒嬌，如在他們懷裏一樣真實地表達思念之情，就差順着電話線扭股糖一樣貼上去，說着說着都開始抹淚了，鼻音濃重。

她從小跟外公外婆親，當面都叫爺爺奶奶的。

那邊兩位老人聽着，都心疼得不行，老爺子又聲如洪鐘地數落林爸，“小林子知道疼媳婦不知道疼閨女，他當初咋不讓他媳婦下去鍛煉呢？”

老太太：“哎喲喂，老頭子你就別裹亂了，他讓你閨女下去鍛煉，你不得跟他翻臉啊。”

她心肝兒地關心着林盈盈，又問什麽事兒。

林盈盈就簡單幹脆地把自己看上霍青山要嫁人的事兒說了。

老太太哎喲一聲，“寶寶啊，你不是小腦瓜發熱了吧？”

林盈盈：“奶奶，我作證，你寶寶的小腦瓜它清涼着呢，一點都沒發熱。”她用手捂着話筒，小聲道：“奶奶，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感覺特舒服，一點都不煩躁。”

葉之廷嗤了一聲，“剛才誰摔電話來着？”

林盈盈瞪他，那是因為你在旁邊!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清越性感的嗓音，“我說盈盈，誰小時候喊着要嫁給小舅舅的？”

林盈盈咯咯笑起來，“那時候小舅舅你最帥最聰明，聲音最好聽，讓人耳朵懷孕的好聽！”

她最會吹小舅舅的彩虹屁了。

電話裏傳來小舅舅肆意的笑聲，“這麽說你找的女婿比小舅舅還帥了？我咋那麽不信呢？”

插科打诨了一會兒，林盈盈感覺好像回到了家裏。

葉之廷在旁邊潑冷水，“總機可都聽着呢，別不害臊！”

林盈盈不理他，只管和親人們嘀咕霍青山多好多好，“小舅舅，你幫我聯系我爸媽呗，讓他們明天給我發批準結婚的電報呀。”

“喲，你倆誰是猴兒啊？”小舅舅揶揄。

林盈盈一點都不害羞，“我倆進化完美，葉之廷是是猴兒。”

葉之廷：…………我特麽…………

小舅舅：“來，小猴子說說看到底是誰這麽急。”

林盈盈知道小舅舅這是委婉地問為什麽着急結婚，是不是霍青山的意思。

她向來喜歡小舅舅，他比爸媽更好溝通呢，她就一五一十地說了。尤其強調跟霍青山在一起的時候心情愉悅，情緒平和，一點都不焦躁。

他們跟媽媽一樣，堅信她生了怪病，并不是林爸和養奶奶以為的被慣壞了，更不是二舅媽以為的小孩子得了精神病。

聽她說這個，電話那邊的小舅舅啧了一聲，很感興趣。

林盈盈又把霍青山不肯娶她，以為她頭腦發熱、叛逆父母追求刺激好玩以及約法三章的事兒都說了。

她開始撒嬌，“爺爺、奶奶、小舅舅，他真的可好呢，救了我還不挾恩圖報。你們說我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你們是不是得幫我呀？”

小舅舅：“我聽你這個對象，有點霸道啊。”

林盈盈笑起來，“有我家老頭兒霸道？有你大哥霸道？他們才是大男人主義呢！”

“得，你等着啊，我這就去買票……”

“別別別，小舅舅，你們研究所多忙啊，千萬別為我花費時間。再說你們這個來那個來的，再吓着他。”當然她不認為霍青山會被吓着，只是覺得自己結個婚沒必要勞師動衆，大家工作可忙呢。

這年頭結婚都簡單，她大哥和表哥表姐也都是在外面自己結婚的。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瞬，沒有什麽聲音，估計是小舅舅捂住了話筒跟老人家商量呢。

過了一會兒，小舅舅那好聽的嗓音再次響起，“明天中午過來等電話吧。”

這等于買了保險！林盈盈歡喜地對着電話麽麽噠，“小舅舅，你要給我送大禮呀~~”

婚禮不辦，份子錢還是要搜刮的喲。

小舅舅是歸國留學生，現在是首屈一指的技術大佬，他的工資和待遇可好呢，還有特供，能定期領到洋酒。

她下鄉那一箱子鐵盒餅幹，還有進口巧克力，二十來斤白糖可都是小舅舅給她籌備的呢。

那頭傳來一串流利的英語，那是小舅舅揶揄她呢，随即他笑道：“自然，小舅給你辦嫁妝。”

挂了電話，林盈盈心裏踏實了，打了勝仗一樣自信滿滿。

她跟女電話員道謝，扭頭朝葉之廷挑釁，“沒進化好的告狀精!”

葉之廷那個氣，冷冷道：“別高興太早，明天就給你抓回去。”

林盈盈：“你想多了，我爸只有放手的權力，沒有調動單個知青的特權。”

葉之廷譏諷她：“說你被慣壞了還不承認。現在怎麽說？你小舅居然就任你胡來？”

果然只有被資本主義糖衣炮彈侵蝕過的人才能理解她！他對林盈盈那個過分俊美過分講究還十分有心機的小舅舅一點都不喜歡！

“錯！因為他們信任我，而你……嘁~”正說着，霍青山已經過了，手臂越過她直接把錢付了。

林盈盈立刻朝他甜甜地笑，“明天就有電報來啦，你岳父岳母不在一塊，一個人發來就成。”

霍青山：“…………”

葉之廷白眼翻上天。

林盈盈對老媽有自信，只要知道霍青山對女兒的特殊性，她的意見和外婆等人沒區別。

至于老爸，林盈盈對他有點沒把握，按說他很喜歡霍青山這樣的基層軍官，可老媽曾經說過老爸有陣子很焦慮自家的玉白菜會被外面的豬拱了，看誰都像賊。

汗噠噠……

出了郵局，外面日頭已經落山，晚風吹拂着她的秀發和胸前的帕子，跟她的心情一樣飄逸飛揚。

葉之廷追上來，冷冷地盯着霍青山。

他不信任霍青山，他自己是男人，知道男人什麽樣。她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只要露出一絲可乘之機，多少人就會撲上來把她吃得渣都不剩。

他不信霍青山沒對她做什麽。

林盈盈看他氣成河豚，臉色也不好，驚訝道：“你是不是晌午就跑出來到現在都沒吃飯？”

葉之廷冷哼。

林盈盈就從挎包裏挑了一個被壓得不好看的菜包子和最小的番茄塞在他手裏，笑道：“請你吃囍包子，等我結婚你要給大紅包呀。”

她麻溜地爬上自行車後座，催着霍青山趕緊回去。

看他們遠去的背影，葉之廷：“…………”

他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拿着番茄，一來氣就想砸出去。舉起手又不忍心，浪費糧食，天打雷劈。

于是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包子，就跟咬霍青山的肉一樣。

他一邊吃一邊憤怒地發現這包子真他娘的好吃！

路上，林盈盈又開始跟霍青山撒嬌邀功，“青山哥，我要坐前面~”

霍青山：“……”好好的後座不坐，要坐大梁，這丫頭……任性！

林盈盈張開手臂虛抱他，“摟着腰，坐前面，二選一。”

霍青山抿住了嘴唇，沒出聲。

林盈盈得意地笑起來，收攏纖細的手臂抱住他精瘦的腰，将下巴擱在他寬闊的背上，感受着清爽幹淨的氣息連綿湧來，心情愈發好。

霍青山卻緊張得身體緊繃，如果不是定力足夠強，估計能連人帶自行車摔溝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