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真的不和我一起出門?”
陸政再一次問他的小愛人。
“我還沒做好直面媒體的準備,再給我一些時間。”
“我可以為你準備一張面具……這樣也不影響你之後回學校上課。”
周行搖了搖頭,說:“讓我再想想。”
陸政也不勉強,他低下頭親了親周行的臉頰,轉身去了屬于他的戰場。
或許是昨夜鬧得太兇,今天的交接儀式進行得格外順利,陸政今天帶了一雙白色的手套,他從高斯手中接過代表議長的绶帶,甚至笑着道了聲謝。
高斯腳步踉跄,幾乎是被人扶下了臺階。
陸政站在人群中央,對着所有議員、媒體記者和部分民衆代表,發表着中規中矩的就職演講,他的思緒卻回到了數年以前,那個被迫成長的雨夜。
在過去的很長的時間裏,陸政有着不可思議的善良,他願意相信聯盟的政客,願意竭盡自己的努力,讓聯盟變得更好。
他也一直為此努力,無論是修複主腦程序的BUG、棄文從武在戰場上奮力厮殺,還是選擇推動當年男性生子的法案,他做的每一件事,幾乎都是為了聯盟。
他曾經真切地相信聯盟會越來越好,直到他經歷了那場變故。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日子,陸政獨自駕駛冠軍號直升飛機,從營地離開,準備回安全區進行例行公事彙報。
只是飛機剛離開不到2小時,陸政赫然發現,他很喜愛的貓竟然自己逃脫了貓包,留在了營地之中。
陸政無奈極了,他只好趕回去把貓接回來。
但當他抵達營地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無人迎接,整個營區死一般地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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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陸政先生呼喊着戰友的名字,甚至打開了軍區的緊急聯絡頻道,尋求外部的幫助。
但,無論他的戰友,還是他的盟友,都沒有給他任何答複。
陸政拔出了槍支,他謹慎地向前潛入,直到他踩到了一片褐紅色的土地。
空氣中彌散着消毒水的氣息,陸政雙目赤紅,他從校場找到訓練室,又找到會議室、食堂、宿舍,他沒有找到人的蹤影,卻找到了無數零星的血跡。
他顫抖着手,打開了一臺電腦,試圖調取監控,但所有的監控錄像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只有主腦能夠做到這個地步,而擁有這個權限驅使主腦的,也只有那幾個人。
陸政抹掉了臉上的淚水,他放縱地敞開了自己的精神場,一寸寸逡巡過這片在數個小時前還充斥着人聲的土地。
他在地下用于冷凍食物的冰庫中,發現了他曾經戰友們的蹤跡。
他踉跄着下了地庫,打開了一扇扇冰冷的門,然後,他看到了他死不瞑目、滿身血污的戰友們。
在聯盟,一個标準的軍團有數千人,但Champion軍團只是個小團,議會又一直控制着它的發展,因此,連同後勤人員一起,一共只有532人。
陸政在地下冷庫裏發現了530具屬于人的屍體,和他已經凍得僵硬的黑貓。
等到發現最後一具屍體的時候,他早就哭不出來了。
Champion軍團的營地在安全區以外,周圍荒無人煙,陸政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爬上的直升機,怎麽駕駛它回到了安全區。
但直升機操作失靈,落地發生了意外,他被卡在艙內,短時間內動彈不得。
他的友人,他的副官從外打開了艙門,臉上的慶幸絲毫不做僞裝,他說:“真好,你還活着。”
陸政一把抱住了他的副官,抱住了Champion軍團除他之外,僅剩的一個人。
他語無倫次、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他說要為他的戰友報仇,要讓所有謀害他們的人血債血償。
陸政緩了很久,才勉強平複了情緒,他松開了副官的肩膀,想要走向他的汽車,胸口卻傳來劇烈的疼痛。
鮮紅的血染紅了白色的軍裝,他不可置信地轉過身, 看着他的副官,他問他:“你要殺我?”
“Champion,我不會殺死你,但我真的迫不得已。”那人甚至笑了,“不要怕,我會帶你走,我們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這樣的話,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陸政因失血過多,眼前有些模糊,他踉跄着拔出了槍,握着槍的手卻在微微顫抖——早在營地時,他的精神異能已經耗得一幹二淨,而此刻,最傳統的殺人手段,他卻猶豫了。
“轟——”
爆炸聲驟然響起,濃煙裹挾着大火,無數機械的零件迎面而來,陸政的身體越過理性,将副官推離開危險區,護住了他一命。
“你的事之後再說,先逃出去。”
“好。”
陸政和副官肩并肩,背對背,迅速地從危險區逃離,分不清誰救誰的次數比較多。
當他們終于逃到相對安全的區域,陸政癱倒在地上,仰着頭,看着他的朋友。
“你到底發什麽神經?我不相信你會背叛我。”
“為什麽不相信?”那人盤腿坐在陸政的身邊,低頭凝視着陸政。
“你要什麽我都會給你,我也沒發現你除了我以外,還有什麽特別在意的人,。”
“如果我說,我要你的愛情呢?”
陸政愣住了,他從來都沒想過,他的友人,對他心存這種心思。
“你不會給我的,你只當我是普通朋友,你的世界裏有太多的戰友,太多的同伴,甚至裝着整個聯盟的發展。”
“你就因為這個理由,選擇背叛我?”
“我想帶你走,把你囚禁起來,讓你永遠看着我。”
“……”陸政劇烈地咳嗽,咳出了點點血痕,“死去的那些同伴……”
“不是我殺的,但我早就知道了。”副官舔了舔嘴唇,“他們一直很礙眼,死了也就死了。”
陸政沉默地擡起了手,這次握着槍的手沒有再顫抖。
“你要殺我?”
“你真的該死。”
“你下不去手的。”副官篤定地做出了判斷,“你總是那麽心軟,為了你的姐姐鋒芒畢露,為了聯盟的安全厮殺敵人,為了他人的利益放棄自己的利益。”
“陸政,下手的是第二軍團的人,他們也只是聽聯盟議會的命令,但真正的根源,在于你的善良和軟弱。”
“他們是為你而死——”
“嘭——”
槍聲已響,扣下扳機的卻不是陸政,而是被殺者。
紅色的血液染紅了同樣純白的軍裝,甚至迸濺了幾滴,落在了陸政的臉上。
“陸政,我選擇自殺,這樣的話,你永遠也忘不了我了。”
---
陸政讀完了演講稿上的最後一句話,臺下掌聲轟鳴,所有人似乎都真心實意,歡迎陸政成為新的議長。
他舍棄了所有的善良與心軟,學會了陰謀詭計與不擇手段,他創造了薩拉,驅使它完全出于主人的利益最大化做出某些決定,他用利益和把柄交換出一張張選票,最後把自己推到了足以掌控全局的位置上。
他可以為了他的Champion軍團正名了,他可以用仇人的血祭奠故去多年的戰友了,他可以去做很多曾經想做但又束手束腳無法去做的嘗試了。
但,年輕的陸政先生,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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