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警局

到了警局, 除了曲亦梵和弟弟, 楊清淺還見到了亂哄哄的一團人。學校的老師, 保安、還有曲家的老少都在。原本就擁擠的警局, 現在更顯得水洩不通，嚴重幹擾到警局的正常運營了。警員們臉上有火發不得, 似乎礙于什麽，硬生生地忍下來了。

“過來。”曲亦梵朝楊清淺招手。晚風習習, 曲亦梵坐的位置, 正對着窗戶, 長發被風帶起，露出非常柔和的五官。原本彷徨的心境, 因曲亦梵刻意展露的柔和, 反而有些踏實了。

楊清淺坐到了弟弟和曲亦梵中間，曲亦梵攬着楊清淺的肩：“這就是家屬。”

警察點着頭：“基本事實已經清楚了，還需要楊小姐作為家屬, 配合我們做一份詳細的筆錄，協助我們立案。”

“好的。”楊清淺嘴上配合着, 眼神還往表哥身上落了落。似乎有些不忍。表哥和“表嫂”抱頭蹲在地上, 眼淚汪汪地望着她。

動機是很合理, 缺錢。可是情感呢？從情感上說，親情就一文不值了？楊清淺想不通。接到曲亦梵的電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毛躁的助理，還差點就闖了紅燈。除了對淮陽的擔心, 還有難以理解的地方。一起長大的對象，怎麽會……

楊清淺摸了下弟弟的腦袋，弟弟從游戲裏擡起頭，沖她笑得燦爛，似乎沒有被驚吓到。

“表妹……”

“閉嘴吧！”曲父喊了出來：“有所為有所不為，知道嗎？我要是你爸，我就打斷你的腿。”

暗着玩陰招的人是曲父看不慣的，曲父最看不慣的是不肖子孫。說到不肖子孫，眼前就有一堆。別人家的，和自己家的。曲父看了看“綁匪”，兩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綁的是楊清淺的弟弟。看不順眼，但跟自己沒關系。有關系的是報案人。報案人是自己的女兒，女兒又揭發了侄子。

“家裏的事，你偏要鬧到警局來，現在心情爽利了？”

爽得不得了。曲亦梵斂住了笑意，看一眼二叔，才慢吞吞地答道：“那我怎麽知道，背後是哥在搞鬼。”

“哥也不知道想什麽，知道我喜歡楊小姐，偏要綁人家弟弟。這是做什麽呢？就為了方案通不過？還是……”一面說着不知道，一面又把話說得通透。最關鍵的是，話也不說完，這不就是等人接嗎？最近站到曲亦梵陣營的三叔，看了看曲亦梵的面意，很自然地承下話頭：“我看冠傑是想要繼承人的位置，他虎視眈眈多久了，明眼人都知道。”

“定罪了嗎？”曲世安陰沉的目光掃過弟弟。眼睛都眯起來了，看起來随時要咬人。

這個二哥，平常話少得很，一旦開口，就有懾人的威力。不會叫的狗，突然叫起來，那肯定是咬人的前奏。曲龍成有些忌憚，聲音一下就“萎”了：“沒呢。”

“沒你說個屁！”曲世安利索地站起來：“警察先生，我兒子什麽時候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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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的警員，拳頭抵住額頭，使勁地揉了揉：“證據确鑿，您還是請律師吧。”

陳家父母也趕來了，戴着口罩和警員交涉：“我兒子呢？我兒子是陳家陽！”

“你兒子涉嫌綁架，剛才又和人鬥毆，已經被我們收監了。現階段不能探訪，你們還是找律師吧。”

氣氛有點亂哄哄，曲亦梵領着楊清淺，楊清淺領着淮陽出來。裏面有點哭鬧聲，特別是陳母，聽到兒子被收監，精氣神仿佛被掏空了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警員們拉都拉不住。拉住了也要被罵，似乎是不敢罵曲家人，都把氣撒在了警員身上。

“怎麽變鬥毆了？”

“誰也不服誰，扯皮的時候幹了一架，直接被收到小黑屋了。”說到這個，曲亦梵居然還笑了，貌似想到非常有意思的畫面，嘴角略彎，眉毛揚得很是得意。

她這個表情，不是從中作梗的表情，楊清淺都不信。

曲亦梵拉開車門，讓淮陽先上了車：“不過，這事還是我連累你，要不是我，我哥也不會撺掇陳家陽。”

“我也有責任。”楊清淺挨着曲亦梵：“我不應該相信他們的。”

“我以為人心不會壞到這種地步……”曲亦梵想着安慰楊清淺，卻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叫斷。

曲禾璐喊住了曲亦梵。從門口出來，就看見倆人黏膩地抱在一起。堂姐的神情還很溫柔，這一下，直接刺傷了曲禾璐的心。

“你們和好了嗎？”等楊清淺上了車，曲禾璐才敢問出這句話。太傷自尊了，之前還以為有希望了。

“算是吧。”曲亦梵說道，摸了下曲禾璐的腦袋：“你好好上學，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

“我以為遇不到了……”堂妹的神情像是快哭了，曲亦梵瞄了一眼車裏，剛擡起手臂，準備偷偷摸摸地安撫一下，被楊清淺拉下車窗玻璃，瞪了一眼：“曲亦梵，你幹什麽！？”

這兩個女人，真是誰也容不下誰。

“……沒。”曲亦梵拉了個大長音，嘟嘟喃喃地收回了手臂。嘴角在動，卻沒發出聲音。似乎有些怨言，背着楊清淺說了。

有點意見，又不敢吭聲。抱一下妹妹有什麽？妹妹那麽可愛，又那麽難過，都不能安慰的嗎？楊清淺真是鐵石心腸。

曲亦梵上了車，和保镖說了地方，楊清淺的手指就戳在她肩窩上：“你要搞清楚，她是你妹妹，你對她溫柔合适嗎？她會喜歡你，你也有一半的責任！”

楊清淺這會兒變兇了，先前需要人安慰的嬌柔樣一下子就沒了，曲亦梵眨了下眼睛：“要通知你爸媽嗎？”

別人說這個，她就說那個，顯然是不想繼續話題，故意堵楊清淺。

“你很煩。”楊清淺推搡着曲亦梵的胳膊。曲亦梵幹脆伸手攬住了她：“那你別說我，我也不說你。”

“幼稚。”

“那你眼光真差。”

“……”

曲亦梵是幼稚，半路還停車給淮陽買軟膠小動物。說是，要安撫淮陽受傷的心靈。回了家，在衛生間的浴缸裏搭起了“水上樂園”。小舅子和姐夫玩得有點不亦樂乎。楊清淺站在門口看，曲亦梵擡頭就對上了楊清淺的眼神。

“看什麽看？會不會做飯？會做飯，就做飯去。”

楊清淺沒有怨言的做飯去了。

“之前你們也這樣玩嗎？”吃飯的時候，楊清淺問道。

“你沒想起來嗎？”曲亦梵又低下了頭：“沒事，慢慢想吧。”

“我要是一直想不起來，你……”會不會很難過？

“不能被過去一直影響現在的生活。”曲亦梵給楊清淺夾了幾筷子菜。之後就靜靜地，有點不動聲色。

“要不要睡覺？”吃完飯，到了休息時間，曲亦梵去衛生間撈小舅子。小舅子死活不肯離開衛生間，要和他的那些捏捏叫共存亡。曲亦梵多懂他啊？把軟膠的小動物都撈出來了，一個個瀝水擦幹淨，捧到次卧的床上。催促小舅子刷完牙，洗完腳。等小舅子做好一切的睡前準備，曲亦梵又拿出了老師布置的作業——看圖識物。原本都是楊清淺的活兒，以前的曲亦梵可以說袖手旁觀。只陪玩，不陪侍。現在也做得有模有樣，教會了淮陽，又掩住文字讓他默讀。完成當天的作業量，曲亦梵就關上燈，退出了房間。

楊清淺的心情有點差，還悶悶不樂地坐在主卧的床上，從警局回來，就有點想不開的樣子。曲亦梵知道她想什麽，上床了，直接伸手摟住了她。安頓好小的，又開始安慰大的。

“你別偏激啊，”曲亦梵寬慰楊清淺：“這只是個別現象，不是所有親人都這樣的。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好比我吧，”曲亦梵拿自己做例子：“我對你的親情，是永遠不會變化的。”

“……”不是，曲亦梵這是寬慰人嗎？還是，在說情話？這情話聽起來，怎麽這麽逆耳啊？

楊清淺的眼神變得難以置信：“你跟我，這麽快就親情了？”

曲亦梵支着側臉，唇角展開，眼眸中顯露出柔和的笑意：“那不然呢？”

“你虐我千百遍，我還待你如初戀？”曲亦梵笑得很開：“想什麽呢你？”

楊清淺白她一眼，有點受虐了。雖然是開玩笑，聽了還是會不舒服。

“這不公平，我還待你如初戀呢！”

“哦，那謝謝楊小姐的垂愛了。”說着，曲亦梵還聳了下肩。

“……”這就鬧心了。開玩笑差不多就得了，曲亦梵說得跟真的一樣兒。

愛人和親人，當然選愛人。愛人是什麽？愛人是魅力。親人是什麽？親人是膩味。曲亦梵這就膩味了？這才“相認”多久啊，這麽快就沒魅力了？楊清淺想揪住曲亦梵的領子，好好晃一晃。姓曲的，你說清楚了，這麽快就膩味我了？

很顯然，楊清淺有點被曲亦梵轉移了注意力。曲亦梵笑了又笑，就是不給一個正面回答。等楊清淺回過神的時候，發覺和曲亦梵讨論的話題已經偏離了。半個小時之前在說什麽？楊清淺幡然醒悟：“曲亦梵，你在轉移我的注意力！”

曲亦梵張了張口，楊清淺堵了她一句：“奸詐。”

“你不是要拍戲嗎？”被揭穿的曲亦梵有點寡淡：“我怕影響你心情啊。其實你動不動就回來，很不像話，明天就回去吧。”

“可這麽大的事……”

“一切有我。”曲亦梵打斷楊清淺：“你追逐你的夢想，我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