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
二十一、
“狐貍,看到将軍沒有啊?!”
胡青猝不及防被人扒着肩膀灌了一口酒,差點嗆着。
“你大爺的”
他捂着脖子,臉漲地通紅,秋老虎灌完酒就跑開了,一邊跑一邊哈哈大笑:“誰見着将軍了??去灌她酒啊??”
胡青緩過那一口氣,眼裏濺出火星,随便從誰那抓起一壇酒就去追秋老虎:“站住!今天不灌死你我不姓胡!”
“好啊,那你等着跟我姓吧,乖,快叫聲爹來聽聽”
趙玉瑾抱着酒碗看這兩人滿場亂竄,笑的肚子都疼了,等他好容易停下來,擦掉眼角沁出的淚水,環顧一圈,确實哪都找不着葉昭。
秋水秋華此時正好經過他面前,他連忙湊上去:“葉昭呢?”
“将軍?方才看見和惜音姑娘一塊的,可能還未過來”
惜音姑娘這四個字一出,周圍驀然靜了下來。
“和..和惜音姑娘一塊?”
剛好跑過來的秋老虎顧不上胡青抓在他肩上的手,連忙停下來問自家閨女。
秋水秋華忍着笑點頭。
“我什麽都沒說,我剛才什麽都沒說”
胡青看他這慫樣,剛才的氣瞬間消散,他哼了聲,懶得管腳底抹油的秋老虎,抱着那壇搶過來的酒一屁股坐下,自顧自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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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明天便要開拔回京,今夜犒賞衆将士,嘉興城裏張燈結彩,軍營裏更是處處篝火,通明如晝,熱鬧的不得了。
“诶,給我倒點”
身旁驀然伸出來一個空碗,胡青擡手把趙玉瑾的手打開:“沒手啊,自己去找酒”
這酒都是烈酒,趙玉瑾最開始來這的時候,沾上一小都能醉死,後來讓人灌多了,連喝幾碗臉色都只是微紅。
他用手肘頂了一下胡青:“你這就有,給我倒點怎麽了”
“不倒”
“嘿!老子這暴脾氣”
兩個人說着說着好一番混戰,最後趙玉瑾端着那點好不容易從胡青手裏搶來的酒,一小口一小口飲着,仿佛在喝什麽瓊漿玉液一樣。
胡青嗤聲:“有毛病”
“你管呢,老子樂意”
趙玉瑾這小子,來了嘉興關之後,身量見長,脾氣也見長,不過胡青看着倒覺得順眼了不少。
“胡青”
兩個人各自喝着酒,沉默一會,趙玉瑾忽然叫他,胡青放下酒壇子,側頭。
“葉昭和惜音姑娘的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比郡王爺早就是了”
“能好好說句話麽”
“怎麽,和離之後受了刺激?”
胡青打趣道。
他實在知道葉昭會和離的,不過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以聖旨的形式,昭告全天下。
這會東京城啊,指不定話本子都寫出來了。
“受什麽刺激我受?我可盼着和離,就是好奇”
在東京城裏,趙玉瑾除了練武根本和葉昭碰不到一塊,哪知道她和惜音姑娘的什麽彎彎繞繞,到了嘉興關,軍營攏共就那麽大點地,再察覺不到,那他趙玉瑾可是真瞎。
“真的是比你早啊”
“你這人真是,那說說什麽個情況?”
“什麽個情況?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呗,還能什麽情況?”
胡青斜趙玉瑾一眼,眼神明顯笑他問廢話,趙玉瑾差點踹過去。
他現在膽子大了,沒少去踹胡青。
“誰他娘不知道是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了,我要你說的是怎麽個有情有意法”
怎麽個有情有其法?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癡心不改,兩情相悅,有什麽好說的?
“啰嗦不啰嗦?那些男男女女是怎麽有情有意的,她們就是怎麽有情有意的。”
只是其中艱難曲折處,大約也不是能為外人所道。
胡青在這吵嚷的夜可沒心思給趙玉瑾分享将軍和惜音姑娘花前月下那點事,起身就走,邊走還邊搖頭。
剛才該換個地方坐的。
“站住站住,你這不坑人呢?!回來說完!”
“有完沒完了,滾蛋,別跟着我”
胡青撒丫子跑了起來,他身周士兵開始起哄,笑鬧着給趙玉瑾叫好。
軍營此起彼伏鬧個沒完,柳天拓的将軍府裏卻是安靜無比。
他沒好氣望着跪在他身前的葉昭和柳惜音,氣了又氣,最終拗不過兩人一臉乖巧讨好的神色,接下葉昭手裏的茶,一口氣喝光了。
“叫你給你表妹尋門好親事,你倒好,啊,聖旨和離,還把人拐跑了,行啊葉昭,你個混小子可真行!”
柳天拓看着葉昭就頭疼,可柳惜音死心眼他這個做叔父的恩呢該怎麽辦?
“好了好了老子知道了,滾吧滾吧”
柳天拓口裏不住罵着混小子,他起身,重重打了葉昭後腦勺一下,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多看這混小子兩眼,都要折壽。
葉昭等他走遠後才噗嗤一下笑出聲,她揉了揉後腦勺,拉着柳惜音站起來。
“被打了還笑”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笑”
将軍府的守衛都在軍營喝酒狂歡,城中的百姓也多半被那熱鬧吸引了過去。
北方的冬夜開闊無比,遠眺時可以看見明亮的星星,街上的燈和天上的星交相輝映,空蕩的街道上竟也不覺得多蕭瑟。
葉昭牽着柳惜音,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來。
“阿昭?”
葉昭那雙琉璃色的眼眸轉了轉,嘴角勾出一絲笑:“惜音,你走的累不累?”
“啊?不..不累啊”
就将軍府到街上這麽點距離有什麽好累的?
葉昭皺了皺眉,晃她的手:“累不累”
"...."
阿昭這是在...撒嬌?
柳惜音心頭一跳:“.....阿昭這麽一說,倒是忽然覺得有點累”
“那再好不過”葉昭走到她面前,背對着她蹲下身“上來吧,我背你”
柳惜音看着葉昭不斷回頭催促她的樣子,眼底的柔情軟成一湖春水,她俯下身,趴在葉昭背上。
從前在漠北的桃花林裏,阿昭也是這樣背着她,漫無目的地到處亂跑,少年時無憂無慮,本也沒有方向,阿昭去到哪,帶她去到哪便是。
葉昭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從這頭跑到那頭,又從那頭跑回來,她笑的很放肆,有時候偶爾急停,吓得背上的柳惜音緊緊抱住她脖子。而等緩過來後,也忍不住跟着葉昭笑。
“這裏還是太小了,不比漠北那兒跑的盡興”
葉大将軍這時候體力可比少年時好多了,而且從前桃花林也大,跑個兩三下就要喘口氣,讓柳惜音給她擦擦汗。現在跑十多個來回,還是臉不紅氣不喘,還抱怨起來了。
“去城外的話....”
她望着天空中的星,忽然琢磨着打起了去城外的注意。
柳惜音輕輕捏她臉一下:“還要去軍營呢”
“..”葉昭鼓了鼓臉“好吧”
“走啦”
柳惜音側着臉,墊在葉昭肩上,葉昭走的很穩,她放慢了步伐後,幾乎感覺不到一點颠簸感。
她盯着葉昭修長的脖頸,視線往上是利落的下颚線,再往上是她微微抿起的薄唇,微微發白,還有些幹。
寂靜漸漸消融在逐漸靠近的喧嚣中,葉昭腳下步子放的更慢,軍營就在不遠處,她卻不想那麽快到。
“阿昭”
腳步再慢,該到的終會到。
柳惜音這時突然出聲。
葉昭停在軍營明亮的火光邊緣:“怎麽了?”
“你轉過來”
柳惜音撐起身,在葉昭轉過臉的那一刻向前傾身。
葉昭眨巴眨巴眼睛。
一個羽毛般的吻落在她唇角,接着移到唇上,貼了一下,下唇傳來被輕咬的觸感。
柳惜音一擊得逞,退開後歪着頭,凝視着葉昭的雙眸。
随後就在葉大将軍羞澀還要強裝鎮定的那副倔強模樣中捂嘴輕輕笑了起來。
葉昭喉頭微動,她皺着臉,剛想親回去,結果....
她思來想去覺得這樣不行,幹脆湊過去,就在柳惜音手背重重親了一口。
柳惜音彎着眉眼,任她親。
“阿昭,放我下來”
等她親完嘴角又翹上天,柳惜音才拍着她的肩膀說道。
葉昭一扭頭,腳下忽然發力,飛速奔向軍營,一邊跑一邊喊:“不放,才不放!”
“将軍來了!”
“噫,她背着的是..惜音姑娘?!”
起哄聲從軍營門口直到帥帳前的空地,葉昭小心放下柳惜音,接過胡青手裏的酒,仰頭一口飲完,而後高高揚了揚空碗。
“今夜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誰要是豎着從這走出去了,行軍法,本将軍除外!”
“将軍你為什麽除外???”
“不行不行使不得”
葉昭擲地有聲:“因為本将軍是将軍,少廢話!”
胡青為葉昭滿上酒,嘴角的笑一看就不懷好意:“将軍,那惜音姑娘呢?”
“那你放心,我不會讓她豎着出去”
“哦怎麽個不會法?”
胡青說着大聲起來,掃了周圍的将士一眼,他們哄笑:“還能怎麽着,将軍抱出去呗!”
“停停停,喝你們的酒”
将士們難得逮到個調侃柳惜音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說實話,柳惜音剛到嘉興關那會,全軍将士都覺得葉昭瘋了。
可大大沒想到,柳惜音看着柔柔弱弱,真要整治起人來,只怕整個葉家軍也沒人敢同她正面扛。
打不過還在其次,柳惜音懂藥理,随便配點什麽出來讓你在床上活活笑上三天,那滋味可真是....
況且就算不用藥,憑她的智計,随便撂兩個人簡直輕而易舉。
如此一個奇女子,嘉興關這場仗若是少了她配的藥和出的謀,只怕要打的更加艱難,葉家軍對她,早就由一開始的嗤之以鼻轉成了現在的又敬又怕。
“将軍,如此良夜,有酒有肉,卻沒舞沒歌,頗有些沒有滋味啊”
“狐貍,你今晚...挺跳啊?怎麽?皮癢了?”
胡青嘿嘿笑:“兄弟們,把琴拿上來!”
“惜音姑娘琴藝一絕,将軍,你就來伴個舞吧?”
“将軍!将軍!跳舞!跳舞!”
喊的人太多,葉昭一時揍不了那麽多人,她見柳惜音已經在琴後坐好,手撫在琴弦上,正含笑望她,胡青又适時從旁将蛟龍劍塞進她手裏。
罷了,看在大勝的份上。
胡青退的很遠,杵在人群外的空地裏,喝着酒,看着葉昭随第一聲弦響拔劍出鞘,如游龍般在火光中舞動起來。一擡步,一進身,都是曲聲铮铮中的落點,撫琴的人一眨不眨盯着舞劍的人,舞劍的人餘光都給了撫琴的人。
她們默契的如同一體,也本該就是一體。
從少年到如今,從漠北到這兒,歷經世事變遷後,也唯有這兩人,還如當初一樣。
或許不一樣了。
胡青笑着挑眉,當時是一顆芳心暗許,現在是你心與我心同。
柳惜音彈的是不知名的曲,蒼涼大氣,正适合這凜凜寒夜,彈到後來,有嘉興關的老兵忍不住和着,唱起了邊關的歌謠。
葉昭手上的劍越舞越急,劍光搖曳,讓人直看花了眼。
胡青和着那首歌謠打起了節拍。
夜裏,越來越大聲的歌謠随着風,越過夜空,傳出很遠很遠。
葉昭此次不随軍回京的消息軍中也只寥寥幾人知道,徹夜狂歡後,胡青幾個人便送她和柳惜音出了嘉興關。
天邊才蒙蒙發亮,葉昭騎在馬上,秋水秋華抓着缰繩不放,她身後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柳惜音正漫步其中。
“又不是不回京城了,松手松手”
“好歹一別要數月,将軍你可真是狠心”
胡青故作捧心狀,葉昭眼角抽搐幾下,秋水秋華被他寒的連缰繩也不抓了,躲的離他遠遠的。
“行了,看好軍中的事,我和惜音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将軍可真是輕描淡寫,這一去漠北,再回京城是去去就回?”
“滾蛋”
葉昭翻着白眼:“走了,你們回去吧,不用送”
她走的潇灑,踏雪小碎步往柳惜音那兒跑去。
“趙玉瑾,你哭什麽?”
胡青一轉身就被淚流滿面的趙玉瑾吓了一大跳“你你你!滾開”
“哭就哭,你扯我袖子擦鼻涕幹什麽??!”
“我..我懶得洗衣服”
“....”
葉昭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看了看,便見到胡青追着趙玉瑾跑遠的背影,她笑,甩了下缰繩,踏雪稍微加快了點步子。
柳惜音看着葉昭策馬而來,在她面前停住,對她伸出手,笑着說道:“惜音,我們回家了”
阿昭,我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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