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子邪出鞘,羅剎修羅

“紫陌紅塵~為子邪!”

冷冷的一聲輕吟之後,子邪劍乍然出鞘,邪冷之氣彌漫的同時,寒芒四射。

人還未動,血腥味,卻已在冰冷的空氣中蔓延。劍氣所至之處,皆帶起一片刺目的豔紅。但重重刀光劍影中,那一身如梅紅衣,依舊滴血未沾。

在黑衣殺手驚訝駭然之時,原本淅淅瀝瀝的雨勢驟然加劇,絲絲如細密的利刃,無情地割裂了所有能映入眼簾的凄婉與恬靜。

傾盆大雨狂瀉而下,就像要粉碎世間的一切。

就在此刻,劍動,人亦動。寒雨夜的身影快如一道無形的風,轉瞬之間,劍光掠過之處,将她們圍困在中心的黑衣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已僵立站在原地。片刻,只見血絲如瀑傾瀉,黑衣人恐懼地瞪着眼,随即……身首異處。

濃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個夜空,雨,成了紅色,漫天而下。城牆之上的燈籠,随風搖曳,微弱的燈光映照在地面,只見染成紅色的青石板路上,血水沿着石板之間的縫隙,流向了遠處。

止住身形後,寒雨夜冷冷擡眸,任由大雨模糊了她的視線。臉上的輕紗服帖地覆在她的臉上,印出她那精致的五官。然而,這樣的似水紅顏,如今卻遍染殺氣,宛若來自地獄的修羅鬼剎。

“少莊主,看到眼下的結局,你是否會為自家主傳的鑄劍之術感到自豪?”

輕柔地轉動劍身,只聞得淡淡的劍鳴過後,劍身上已不留一絲血的痕跡。快速地收劍入鞘,她擡起頭,似笑非笑地向灰衣人看去。

傾盆的大雨無情地打落在身上,她卻不覺得痛。沁骨的冰寒随着一身濕透的衣物滲進身體裏,她也不覺得冷。

一切感覺,似乎都已麻木了。

為什麽,非要逼她如此?

握着劍鞘的手,難以抑制地顫抖,不知究竟是因被子邪劍吸取了內力的緣故還是因心底深處那絲對生命的歉疚。

“姑娘不愧被江湖中人稱之為‘紅顏修羅’,一手劍法使得出神入化。”城門之前,灰衣人驚愕過後,負起手,嘶啞一笑,森冷的視線落在了她手中的子邪劍上,“可知,一柄好劍,除了鑄術之外,還需要有絕等的材質才能鑄成。”

“那麽~少莊主攔下浴紅衣,便是為了紅衣手中的子邪劍麽?”寒雨夜的語音異常得輕柔,柔得似水,是那種滑入血脈凜冽刺骨冰涼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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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灰衣人低低地笑了,笑得讓她不由地頭皮發麻。良久,他才歇了笑,傲佞地凝睇着她。

“不然,紅衣姑娘以為呢?”

風,無情地吹着,拂起漫天的雨絲,一只流浪狗似乎因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而在出現在黑暗中。它絲毫未察覺出此地冷冽的殺氣,在一地的屍體之間,瑟瑟顫抖地尋覓着食物。

果然是你!

鑄劍山莊的少莊主,任琦行!

寒雨夜忍着心底的寒意與震驚,伸手拂去眼睫之上的雨珠,音色平穩地詢問:“聽少莊主先前的意思,秦樓月可是落入了你們的手中?”

“只要殘夢樓能夠交出寒雨夜,在下自然可以保證月吟秋霜主人的安全。”灰衣人冷冷一笑,透着詭異的視線直逼向她,“至于你……”

“為了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少莊主如此的行徑,難道不怕與殘夢樓為敵麽?”不待他話說完,寒雨夜冷視向他,不緊不慢地詢問,“難道在寒雨夜的身上,存在着某種對鑄劍山莊更為有利的東西?”

“哈哈~”灰衣人仰頭大笑,那狂妄的笑聲中透出一股讓人心寒的殘戾,“知道太多少秘密的人,往往比他人更為短命。”

“是麽?”寒雨夜漠然一笑,聲音裏的寒意,比漫天的飛雪還要寒上七分。

看樣子,任琦行并不知她真實的身份!

眸色微凝,寒雨夜身形極快地閃至浮遙的身側。沒有人看清她的身影,就在她們二人仿佛憑空消失的瞬間,四道宛若厲鬼般的身影忽地自天而降,只聞得铿然一聲響起,劍與劍相擊之後,扶着浮遙的寒雨夜被猛地逼回原地。

氣血翻湧之際,還未站穩的寒雨夜就已遇上了最為逼命的危機。

“紅衣,先放開我……”強忍着身上的傷勢,浮遙以劍支身,顫抖地說道。

還來不及思索,冷冽的劍光便已直射而來。寒雨夜下意識地推開浮遙,眸間的殺意瞬間如潮洶湧。

頓時,死亡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天幕。

四位已被藥物所控制的黑衣人步履飛快,手中的兵器在城牆上微弱的燈光映照下閃爍着令人心駭的冷芒。

來不及喘息,子邪劍猛然出鞘。

此劍寬約指半,劍身晶瑩,照人毫發。只見寒雨夜略一揮動,劍尖光芒暴漲盈尺,白蒙蒙的劍氣中,像是有着一股使人悚然的煞氣在內。

飛旋的身影,極快的劍勢。

轉瞬的時間,六道人影已交戰在一處,讓人難辨誰是誰。

戰圈外,浮遙臉色沉重地看着黑暗中那只剩劍氣交錯的光影,惱恨自己的無能。而另一處的灰衣人,也就是鑄劍山莊少莊主——任琦行,他的視線落在浮遙的身上,随即緩緩地勾起一抹笑,詭魅的神情讓人不寒而栗。

忽然,一陣強烈的壓迫感猛地傳來,正在凝神觀看戰局的浮遙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當那陰邪至極的氣息逼近身後之際,她的唇畔浮起一縷微笑,這笑,媚惑酥骨。轉身的剎那,浮遙傾盡全力推掌而出。

“唔!”

強勁的內息沖進體內,但是浮遙依舊忍着□□裂骨般的劇痛,擡眸向偷襲之人看去。

視線相交的剎那,任琦行有片刻的失神,一股寒意自心底不斷湧起。察覺出有異,他臉色一沉,再次提氣運掌。

轟然一聲,瑰麗的血雨如煙花爆開,最後沉寂在青石板上。

任琦行詫異地凝眸,只見雨簾中,寒雨夜左掌抵在浮遙身後,而她的右手則握着劍鞘,劍鞘的頂端,邪冷的子邪劍以着詭異的角度與速度阻擋着兩位藥人的攻勢,在不遠處,另外的兩位藥人則橫躺在地面,顯然已經氣絕!

任琦行的身上,瞬間湧出了一股殺氣,仿佛雪夜的狂風,極度的淩厲和陰沉。

“自身難保,還妄想救他人,愚蠢!”

被面具遮了一半臉的他,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有嘴角那抹勾起的冷笑,無情的就似這豪不停歇的雨,冰寒透骨。

內力的急速流失,手,沉重得似乎快舞不動劍。

冷汗自寒雨夜的額上不斷冒出,與雨水混跡于一處,些許流入眼中,刺得她生疼。

“紅衣……”聽着身後越來越重的喘息,浮遙猛地咽下湧上喉間的甜腥,擔憂且絕望地道:“你快走,不要管我!”

“別說話,無論如何,我與你一起。”虛弱地應出一聲,寒雨夜手中的劍勢乍然一變,漫天的劍氣揮瀉而出後,手腕翻轉間,只見子邪劍脫離了劍鞘,迅速地旋轉向任琦行,霎時轉變了攻擊的對象。

在任琦行收手後退之際,寒雨夜并未借此喘息,而是陡地回身,長劍插地,左手抽出劍鞘內的銀狐劍,右手接住回旋的子邪劍,豔紅的身影以着極為詭豔的速度,向餘下的兩位藥人疾射而去。

這個剎那,方圓三尺之內的雨珠仿佛停止了下墜,皆浮在半空之中,直至寒雨夜右手中的子邪劍穿入其中一位藥人體內之時,半空中的雨才紛紛落下,在地面濺起無數的水花。

同一時間,她左手中的銀狐劍亦非閑着,雖然未能取下另一藥人的性命,卻也阻擋了他的攻勢。

腹部驟然一緊,一抹鮮紅自她的嘴角流下,在她臉上的紅綢上印出數朵紅梅,妖冶得懾人。

不好,任琦行定然清楚子邪劍的特性,因此,他才利用藥人來消耗她的內力麽?

随着時間的流逝,手中的子邪劍越發得顯得沉重。

寒雨夜急促地喘息着,意識有一瞬間的模糊。就在她內力即将耗盡,劍招頻現破綻之際,忽然,一道藏青色的身影從黑暗中陡地掠向交戰中的人影。

“嗯?”任琦行冷眼微虛,揚手的瞬間,一柄長刀劃破夜空,轉瞬落入他的手中。

只見一片刀光劍影之後,青衣人已挾着寒雨夜與浮遙消失在雨夜之中。

“快追!”長刀劈下,青石板乍然碎裂,雨聲中,任琦行嘶啞的音色裏充滿了殺氣,“就算是翻遍整個西陵也不能讓他們逃了。”

“是!”幸存的黑衣人迅速地向寒雨夜等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

卓越的輕功,快得讓人看不清周遭的事物。

狂冽的冷風在耳畔不斷地呼嘯,刀割般的痛楚幾乎可以令人喪失正常的神智。

臉上的紅紗不知是被風還是被某人有意為之,最後終是被吹向天際,消失在不知名的某處。寒雨夜感覺到相救之人身形一轉,朝着不同的方向禦風而行。

身側的人,給她一種熟悉的、莫名的安全感。

這一刻,她很想什麽都不必考慮,将自己全身心地交付給他。

喉間忽地湧上一抹甜腥,因被子邪劍吸取了一定的內力,導致她體內的真氣一時難以平複。就在她再也握不住手中彌漫着一股邪氣的子邪劍之時,三人飛行的速度漸緩,最後落在了地面上。

“夜兒……”

一聲擔憂的輕喚傳入耳內,清清冷冷的熟悉聲音,終于完全驚醒了她迷糊的神志。

玥大哥……

寒雨夜全身不由地一震,手中的劍幾乎就要摔落在地上。她低垂着頭,迅速地退出他的懷抱,并将受傷的浮遙帶離他的身側。

當懷中一空,龍騰玥的眼底掠過一絲溫柔的悲傷,卻是快得一閃即逝,絲毫未能令人察覺。

“夜兒……”他啞聲輕喚,好似聲音略大了點,她就會再度消失不見似的,“相別三年,你竟忍心再次離開我麽?”

急着逃離的身影猛地一怔,半晌之後,寒雨夜方緩緩地轉身面對向他。她想要笑的自然,然而微斂的眼眸內卻無法遮掩地流露出悲傷。

夜風,冷冷。

她終于擡起頭迎視向他的目光。

“如今的我,已不再是當年的寒雨夜。”寒雨夜緊了緊手中的長劍,自嘲地道:“請龍公子勿再喚錯了。”她半垂下頭,忍着心裏的悲痛,淡淡地說道。

“你終于還是承認你的身份了。”看着她面色慘白身子顫抖,龍騰玥一顆心仿佛落入烈火燒灼的地獄裏,心痛,後悔,懊惱和疼楚……全激湧上胸臆間,成了被深深鞭笞的刺痛。

“我……”

寒雨夜慌亂地擡眸,但是在接觸到他的目光之後,所有想要否認的話全鎖在喉間,再也難以說出。

“紅衣。”靠在寒雨夜身上的浮遙微睜開眼,虛弱地提醒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最好還是盡快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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